錦繡莊是京城最大最豪華東西最齊全,當然,價錢也是最昂貴的繡莊,在這個一兩銀子能讓普通一家四口吃一個月的時代,在錦繡莊里,只能買到一卷最便宜的繡線。
尤算這樣,錦繡莊的客人依然絡繹不絕,畢竟在京城,皇親國戚、高官貴人最多,而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窮得只剩下銀子了。
「看起來人挺多的。」凌綺荷站在門外往里看,雖然不至于人擠人這麼夸張,但人確實不少。
「郡主不用擔心,以往咱們府里針線房的管事來錦繡莊采買,都會被領到二樓的雅室,由專門的人招呼,需要什麼或想看什麼,直接讓人拿到雅室再挑選就行了。」翠玉在主子耳旁低聲的解說。
嘖!有錢有權真好,這是VIP待遇呢,而且是鑽石級的。
「那我們就進去吧!」凌綺荷很淡然鎮定的點頭,率先走了進去。
一踏進錦繡莊,僅四周掃了一眼,凌綺荷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出門忘了看黃歷了。
這是什麼運氣啊?竟然一次同時遇到了幾位她非常不想見到的人!
「唷!這不是昭華郡主嗎?」
意外的,首先看見她,認出她,又找死的上前來招惹她的人,並不是她「非常不想見到的人」之一。
不過听听這尖酸的語氣,不用特別介紹,肯定是一個標準的「惡毒女配」。
循聲望去,凌綺荷眼角忍不住微微一抽,只見一位年約二八的女子,身穿一襲紅艷廣袖羅衫,一頭青絲垂腰,金簪雲鬢,錯落有致。
本應清麗秀美的五官,先是被那厚重的妝容毀了一半,再佐以尖酸氣質,好好一位小美女就這麼硬生生的被破壞殆盡。
凌綺荷甚至在心里不厚道的想,那張臉上的粉若刮下來,怕也有一、兩斤吧!
幸好她現在幾乎不穿紅色的衣裳了,不過真是可惜了她身上那件衣裳,她的氣勢壓不住呢!給人一種主角是這件衣裳,而非穿衣裳的人。
「你是……」凌綺荷本不想理會,不過看見店里客人的目光幾乎都往這邊瞧,便也不好不理不踩。
只是……郡主啊!您確定您問出這個問題會比不理睬好嗎?翠玉和琉璃心底低喊。
果不其然,那位一副「惡毒女配」相的姑娘表情扭曲了一下,臉上的香粉撲撲掉落。
凌綺荷反射性的退開一步,盡量不顯刻意的用手巾掩住口鼻,免得被香味嗆著了。
見對方沒空自我介紹,她只好偏頭瞥了翠玉一眼,翠玉立即在她耳邊低聲提示了對方的身分。
凌綺荷心里得意,瞧瞧這默契,都是她訓練有方啊!
不過……太常少卿馬榮光嫡次女馬景嫻,這身分低了點,這太常少卿不過是正四品的官位,做做管管香燭,掃掃神座,清清幕帳,祭禮時倒倒酒的工作。
當老爹的見著了她都得恭敬的行禮,女兒卻敢囂張,這倚仗的不就是另一個身分嗎。
恆郡王的表妹啊!呵呵,這身分,有趣。
她和這些「妹」真的很有緣呢,瞧瞧現場,這位表妹就不提了,還有兩位師妹也在,都正幸災樂禍的看著這邊呢。
看戲,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唷!
「昭華郡主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也是情有可原,當了那麼久的廢人,好不容易醒過來,腦子不好使也是正常的,放心,我能體諒的。」馬景嫻掩著嘴咯咯笑得花枝亂顫。
「馬姑娘,你……還是別笑了。」凌綺荷表情糾結的看著她。
「呵呵!沒想到昭華郡主蠻橫到這種地步,連別人笑不笑都要管,真是讓本姑娘開了眼界了。」李蓉萱挑釁的聲音響起。
「本郡主又不是住海邊的,管不著別人笑不笑。」凌綺荷淡淡一笑,囂張師妹出場了,白蓮花師妹還會遠嗎?
「民女見過昭華郡主。」秦雨柔柔聲見禮。「請昭華郡主莫見怪,師妹只是心直口快,不是有心冒犯郡主的。」
是喔!人家只是心直口快,說了實話而已。
「哼!就算住海邊的也管不著本姑娘笑不笑!」馬景嫻用鼻子哼了一聲。
「昭華郡主,雨柔听說郡主前幾日不慎墜馬,听聞這個消息時,雨柔好擔心,听說郡主以前擅騎射,怎麼會墜馬呢?傷勢可是完全好了?」
「多謝秦姑娘關心,本郡主一切安好。」凌綺荷淡然有禮的回應,瞧見秦雨柔眼底一閃而過的得意,不明所以。
她不想和兩人多做糾纏,可惜對方似乎不打算這麼輕易的放過她。
「不知方才郡主為何不讓馬姑娘笑呢?我看馬姑娘貌美如花,笑起來更是增艷三分,美極了,若不笑當真是可惜了。」秦雨柔不吝贊美,雖然言過其實,但人家愛听啊!
「只是好心提個建議罷了,畢竟馬姑娘笑得太厲害,臉上的粉也掉得厲害,妝容都有些花了。」凌綺荷一臉我是好心,卻無端被人誤解的委屈模樣。
「啊!」馬景嫻聞言尖叫一聲,捂住臉往外跑了,途中勇猛的撞開了幾個擋路的,其中兩位就是師妹。
「呀!」李蓉萱和秦雨柔被撞得踉蹌了幾步,下一瞬間,秦雨柔竟硬生生的拐了一個方向,往凌綺荷倒了過來。
凌綺荷眼里寒光一閃,是見她的位置左右都有人,她閃不開嗎?想得太簡單了,她可是剛進門,難道她就不能往後退出去嗎?
說時遲,那時快,凌綺荷眨眼間便看清了情勢,兩手抓住翠玉和琉璃,氣運至腳部向後急退數步,掠出了錦繡莊的大門。
「啊!」秦雨柔痛叫一聲,重重的跌在地上,手肘還敲在了門檻上。
「師姊!」李蓉萱僅是踉蹌了一步便穩住了身子,听到師姊的痛呼,回頭一看,臉色大變。
「師姊,你怎樣了?傷到哪里了?怎麼摔得這麼重啊?」
「我……」秦雨柔委屈的看了一眼此時已經站在門外的凌綺荷,眼淚掉了下來。「昭華郡主,我知道我的身分低下,可是郡主怎能……我並不是有意的……」
「什麼?師姊,是這個刁蠻郡主害你的?」
「沒有沒有,師妹,不是郡主的錯,是師姊自己不小心的,你不要怪郡主。」
「師姊,你就是太善良了!人家都這樣欺負你了,你還替她說話!」
「不是的,師妹,真的不是郡主的錯,師妹不要再說了,別忘了她是郡主啊!」
「是郡主就可以這麼欺負人嗎?!」李蓉萱氣憤。
「兩位,戲唱完了嗎?」凌綺荷打斷兩人的大戲,她只是要買個繡線而已,為什麼要在這里陪她們浪費時間?
「你這個人怎麼說話的,竟然說我們在唱戲!」李蓉萱怒道。
「李姑娘,秦姑娘都說與本郡主無關了,為什麼你卻死咬著不放?」
「那是因為我師姊太善良了!因為你拿權勢要脅她!」
「喔!這麼說你認為我對她做了什麼嗎?」
「一定是你害師姊跌倒的!」
「明明是那位馬姑娘撞到你們,怎麼誣賴我們郡主了!」翠玉生氣的反駁。
「哼!師姊剛剛說了,是你害的!」
「是嗎?我怎麼沒听到?」凌綺荷失笑搖頭,這就是所謂的腦殘了吧!
她掃了四周觀望的人一眼,人數比之前少了大半,可能是昭華郡主的名頭太響亮,那些人為了明哲保身,便尋個機會離開了。
不管離去的,或是留下的,都是大家閨秀,眼力還是有的,眼下留下的人各種表情都有,有的鄙夷秦雨柔那種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有的只是純粹的看熱鬧,就算看出來也與她們無關,有些應該是和原主有隙,正幸災樂禍的看著她被這種上不得台面的東西纏上。
總得來說,除了腦殘的李師妹之外,在場就沒有一個睜眼瞎子。
「師姊的意思就是這樣,你不要狡辯了。」
「秦姑娘,你之前說的話,是這個意思嗎?是我害你跌倒的?」
「昭華郡主,師妹年紀小不懂事,她只是一心維護我罷了,請郡主不要責怪她……」
「秦姑娘不要再答非所問了,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害你跌倒受傷的?」
「昭華郡主,我絕對沒有怪您的意思,我相信昭華郡主這麼仁慈寬厚,當時的行為一定是無心的……」
「不管有心無心,你只要說「是’或者‘不是’本郡主害你跌倒的就行了,其他廢話就不必多言了。」凌綺荷覺得很厭煩,厭煩極了。
「在場那麼多眼楮,聰明人很多,可不是你秦雨柔幾句欲語雲休,似是而非的話能糊弄的,所以秦姑娘說話之前最好三思。」
「你又威脅師姊了!你這是心虛!」
「這不是威脅,而是本郡主難得的日行一善,不過李姑娘硬要說是威脅,本郡主也控制不了你。」凌綺荷聳聳肩,望向咬著唇,一臉委屈含淚的秦雨柔,心里有些疑惑。
雖然打一開始她就敏銳的察覺秦雨柔愛裝單純善良的特質,但是在逍遙親王府的時候,秦雨柔並沒有表現得太明顯,她只是偶爾從李蓉萱的言行中察覺到李蓉萱被人當槍使的痕跡。
那現在這麼急之的想要踩她一腳,是為了什麼?
突然間,凌綺荷覺得很無趣,不想再和她們糾纏下去了。
「算了,是與不是與本郡主無礙,不說明眼人看得清誰是誰非,就算本郡主真的欺負你了,又如何?冒犯皇親,咒罵污蔑當朝一品郡主,該當何罪兩位可知曉?」凌綺荷冰冷的注視著秦雨柔。
秦雨柔額上冒出細細的冷汗,因為手肘的疼痛,也因為這些罪名如果坐實了會有的後果。
李蓉萱則是想起上次軒轅臻宸的警告,臉色微微發白。
「看來兩位都知道,這麼說,兩位是明知故犯嘍?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兩位的命就這麼被你們自己玩完了。」
「郡主……要怪就怪我好了,請饒了小師妹吧,看在我們之前救治了您的分上,我們不求您知恩圖報,只希望您能饒了小師妹的無心之過,郡主的怨氣就發泄在我身上吧!」
「師姊,你不必求她,要頭一顆要命一條,我不怕!」
「師妹,別胡說,郡主那麼仁慈善良,肯定會饒恕你的。」
凌綺荷嘴角微微抽搐,繼「仙劍」之後,又來「還珠格格」嗎?
「真煩人。算了,我不想進去了。翠玉,你去找掌櫃的,挑幾樣新鮮花樣色彩的布匹和繡線買了,買完了之後到一品樓來,我們在那里等你。」凌綺荷痛定思痛,和這種人說道理辯是非,純粹是浪費時間。
看也不看兩人一眼,她領著琉璃徑直往一品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