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左世平和左佳歡便抵達左府,在前院就見到馮玉環指揮著下人,拿藤條朝跪在地上的……馬力猛打。
「夫人,別打了。」東亥在一旁勸阻著,卻礙于馮玉環的身分,不敢冒然出手攔阻。
「給我打!誰敢攔,誰就挨打!」馮玉環氣勢洶洶,見下人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氣急的她,索性搶過藤條親自動手。
「你這個死奴才,還不快點給我滾開!」馮玉環對著以身護住小秋的馬力,又踢又打。
「馬、馬力,你走開。」小秋哭著。
已被打傷的小秋,無力推開馬力,下人們也去拉他,但他緊抱著小秋,不讓她再受罪。
「給我住手!」
當馮玉環將藤條高舉,準備打向馬力的背時,剛進門的左世平揚聲厲喝著。
馮玉環的手僵在半空中,直到左世平上前搶過她手中的藤條,她才回過神來。
見主子回來,下人們這才敢將馬力扶起,幾名丫鬟也趕緊扶起被打傷的小秋。
「小秋,你怎麼樣了?」左佳歡上前關心。
秋哭著搖頭,「小姐,我沒事,馬力他……」
「這是怎麼回事?」見自己的貼身護衛被鞭打,左世平惱怒的扭著馮玉環的手,厲聲質問。
「好痛,放開我!」馮玉環尖叫道。
左世平狠狠甩開她的手,「我給你機會說明,你若沒說出打人的理由,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馮玉環撫著發紅的手腕,仍舊張牙舞爪著,「我一個堂堂的正室夫人,教訓丫鬟和護衛也不成?!」
「理由呢?」左佳歡怒火中燒的問。
「哼,這個小秋仗著自己跟在得寵的姨娘身邊,目中無人,連我這個夫人她也沒放在眼底……」
「不,夫人,小秋沒有……」
秋想解釋,卻被馮玉環怒喝制止,「你這個賤丫頭,本夫人在說話,有你插嘴的分?」
「小秋目中無人?你說這話誰會信!」左佳歡怒瞪著她。
「我跟她索要她手中食盒內的桂圓紅棗湯,她偏不給,你說,我連一碗桂圓紅棗湯都要不來,我這個夫人,還有什麼威信可言?」馮玉環理直氣壯的叫道。
「夫人身邊的丫鬟連一碗桂圓紅棗湯都不會煮,讓夫人只能要別人的?那要她們做什麼!」左佳歡直接下令,「東管家,把夫人身邊的丫鬟全給趕出府,換一批懂廚藝的新丫鬟。」
「你敢!」礙于左世平在場,馮玉環壓下心頭怒氣,自圓其說,「我只是見小秋拿著現成的,突然很想馬上就吃,才跟她索要一碗,誰知她說那是給你喝的,偏不給我,我才給這沒長眼的臭丫頭一點教訓罷了。」她不以為然的說︰「誰知我們的護衛長,還自己挺身護這臭丫頭,藤條沒長眼,就朝他身上招呼了幾下。」
馮玉環話一說完,一直隱忍怒氣的左世平,冷冷下令,「東管家,送夫人回夫人樓,讓她好好在房里修身養性,一個月內,不許踏出夫人樓一步。」
「左世平!」驕縱慣了的馮玉環,哪堪被人如此軟禁,馬上激動怒喊,但又像想到什麼似的,低聲下氣的道︰「世平,我、我不是有心使壞,我只是讓丫鬟知道宅里的尊卑之分,如、如果你覺得我做得太過,我、我以後不這麼做就是。」
她試圖親近他、討好他,手主動勾著他的手臂,但他一俯首,左頰上的燒傷疤痕逼近她的臉,她馬上露出驚嚇又嫌惡的表情,松開手,退得遠遠的。
這舉動,讓左佳歡心頭一驚,方才升起的一丁點醋意,全被擔心給取代。馮玉環又這麼傷他,他不知會不會又做出自殘的舉動。
戴著面具,沒人能看到左世平的表情為何,只听到他沉聲下令,「東管家,送夫人回夫人樓。」
「是。」
「左世平,你不能這麼做!」
一行人離開現場,徒留馮玉環發狂的叫嚷著。
幫小秋上藥後,大夫也來看過,確定小秋的傷無大礙,左佳歡急急來到龍虎樓探視左世平。
她一心掛念他的心情不知有無受到馮玉環的厭惡表情影響,生怕他又做傻事。
「世平、世平,你……睡了嗎?」她急急走入寢房,心急如焚的喚他,卻見他側身躺在床上。
用過午飯,確定馬力的傷無大礙,左世平回到龍虎樓取下面具,想小憩一會,再回票號,本以為她忙著小秋的事不會
前來,未料她突然來了。
怪他大意,將面具擱在桌上,此刻,取不著面具,他只能背對她躺著,淡然道︰「嗯,我想休息一會。」
他的話明顯是在下逐客令,左佳歡有些受傷,但瞥見桌上的面具,她頓時知道他為何突然對她冷漠。
他一定是不想讓她看到他的臉,擔心她和馮玉環一樣會露出害怕,甚至嫌惡的表情。
她不會馬上逼他面對她,就算她發誓絕不嫌棄他,但要他不戴面具坦然面對她,也得讓他先有心理準備,現下她冒然闖進,他內心一定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他總得跨出這一步,他們倆已是夫妻,她又不嫌棄他的臉,在外頭為了面子問題,不得已得戴上面具,可至少兩人獨處就別戴了,老戴著面具睡覺不覺得不舒服嗎?
既然此事已有開端,那她就不能放棄這個打開他心扉的機會,先讓他習慣不戴面具,背對著她和她聊天,多個幾回,相信他便能慢慢的坦然面對她。
她慢慢靠近床邊,邊走邊和他說︰「世平,你盡管休息,我只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這事,我憋不住,就想馬上跟你說。」
「你若沒睡就听听,若睡了,那就睡了吧。」她背對他坐在床沿,開始囔,「馬力對小秋真好得沒話說,見小秋被打,他還挺身護她,寧願自己挨打,也不願見小秋受傷,你說,這種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男人,上哪兒找去?」
背著她側躺的左世平,一語不發,莞爾。
他知道她此舉的用意,她無非是希望他能敞開心胸,月兌下面具和她相處,可又怕把他逼急,讓他築起心牆,才會這樣在他身邊先和他閑聊。
「我是想,如果他倆互有情意,那就讓馬力娶小秋吧。」她徑自說著,「這個馮玉環……」察覺自己老連名帶姓的直呼正室,似乎不妥,可她實在是太生氣,管不了那麼多,也不改口繼續嘀咕,「馮玉環她老愛針對小秋,我又不能時時刻刻保護著小秋,拿今日來說,我不過讓小秋回來煮個湯就出事了,還好有馬力在,要不,小秋怕已被打死了。」
她沉吟了下,「我總覺得小秋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問她,她支吾了老半天還是沒說。」
沒听見他回應,她自顧自的續道︰「我是這麼想的,讓小秋嫁給馬力,不管你是要安排他們住在府內,還是另尋住處,總之,早點讓小秋月兌離丫鬟身分才好,免得馮玉環一天到晚想打她出氣。」
她輕喟了聲,「同樣都是馮金城的女兒,馮玉環過得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小秋卻是成日挨打不敢坑聲的丫鬟,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
「你說,小秋是馮金城的女兒?」他詫異的出聲問。
「嗯。」感覺他坐起身,她忍住回頭看他真面目的沖動。
低眼,她把自己被打昏迷,終于清醒時,听見小秋在她床邊哭訴並自言身世一事,原原本本陳述一遍。
「這個馮金城把小秋帶回馮家,讓她當丫鬟,以為有吃有住就算盡了責任!」
她嗤之以鼻,「說不定小秋在外頭自生自滅,遠比待在馮家來得強!」
「馮金城?」他坐到她身後,兩手從她身側摟住她,雙手交迭在她平坦的小月復前,將她身子緊緊箝制住。
「是啊,那個馮金城真是……」她頓了下,察覺她罵「自己的爹」太順口,又直呼他的名諱,肯定會讓他起疑,她腦袋一轉,找了個合理的說辭,「自從我重生後,我真的覺得我爹太……太沒有當爹的樣子。」
「怎麼說?」他故意用左頰傷疤磨蹭她的臉,但她的反應和馮玉環大相徑庭,沒有避開,反倒還迎合他。
她從一開始就不曾嫌惡過他不是嗎?她的包容接受,也一直讓他心頭滿盈暖意。
「他、他好賭成性,幾乎把家產敗光,還想靠嫁女兒賺錢,真是令人生氣!」
「你不想幫他,不想幫馮家?」他試探性的問。
「我才不幫他!」她斬釘截鐵的說︰「給他再多的錢也沒用,他一樣會拿去賭光,至于馮家人,是時候改一改揮霍習性了。」
感覺身後的他輕笑了聲,她不明所以的問︰「為什麼笑?你不相信我說的?」
本想回頭,可又怕他有所顧忌,她只好死盯著前方的桌面,動也不動。
「實話告訴你,自從我差點被馮玉環打死,大難不死蘇醒後,我就慶幸自己忘了所有事,因為我一點都不想當馮家人。」她把憋在心里的話,藉此宣泄,真是不吐不快!
「真忘了所有事?」他沉吟了下,問︰「那人呢?」
她莞爾,「我連我爹是馮金城都忘了,自然是所有人都忘光了。」
听她這麼說,他毫不猶豫的說︰「那你回頭,看看我吧!」
他早就想坦誠的和她「見面」,只是心中一直有所顧忌,如今知道她的心思,確定她忘了所有人,他便再無任何忌憚。
「你,真的要讓我看你的臉?」左佳歡怔了下。
「你不願,不想看?」左世平揚唇,「那我就不勉強。」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急急的說︰「我只是想,你做好準備了嗎?」
這話問完,她反倒覺得該要有心理準備的人是她自己!
她深吸了一大口氣,暗中告誡自己不管等會看到如何淒慘的一張臉,都不能尖叫,連一丁點被嚇著的表情也不能顯露……
他的心其實很脆弱的,倘若連她都露出嚇著的表情,他一定會自卑到從此都不願解下面具。
「你可以回頭了!」他淡然的說。
怕他又改變心意,她不再遲疑,回頭的同時,她不斷在內心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發出驚叫聲,神色要泰然。
但和身後的人四目交接時,她怔愣了下,把方才在內心告誡自己的話全拋到九霄雲外,她的嘴巴越張越大,隨即發出驚呼聲,一臉驚嚇。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