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樣的工作環境,哪一個行業,只要有利益關系的地方,就會有流言。
他們這一行就是這樣,從聖誕節到跨年是生意的旺季,酒業主要的客戶來自于餐飲業、娛樂業,那些單價不高、質量不錯的酒品訂單量大,可以帶來不錯的利潤。
可通常一家餐廳不會只向一家公司進酒,各家公司都會爭取多一些訂單。
這次的事件是起因于一名餐飲界女王,她旗下的餐飲集團有著非常穩定而且持續成長的客群,是多家酒商爭取的客戶。
但那名年過五十的餐飲女王並不好討好,陶嘉樂親自跟她會晤過,很清楚那名女性業主絕不摻水的做事方式。
「你們竟然敢拿這種質量的東西來糊弄我,還要我進你們你推薦的這支酒,你們當我的客人沒有味覺,還是我的舌頭壞死了?」這是她最常削那些采購們的話。
四方酒業不求大單,只求質量,只提供這位女王中高價的特殊酒品,因此能有一年四季穩定的訂單。
可段正淳卻從女王手上拿到了每個月的進貨單,而且接下來將主推他代理的數款紅酒,龐大的利潤讓同業眼紅,因此有了不少難听的傳聞。
「連我們Boss親自跟女王談都沒有用,段正淳才進這行多久,女王怎麼會買他帳?對了女王不是單身十幾年了?該不會……」有人曖昧的、隱晦的暗示。
「搞不好喔,你們想想,之前一家飯店的老板也是塊鐵板,可段正淳就是拿走比別人更多的訂單,八成是提供了特別的服務吧?」
听見這些流言,陶嘉樂十分憤怒,因為她知道段正淳為了要打進餐飲市場付多了多大的心血,深夜的越洋電話是家常便飯,更不用說跟女王電話聯絡的時候,被吼更是常有的事。
這些要不是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陶嘉樂也不會看見,不會明白他能擁有今天在灑業中的一席之地,絕對不是靠幸運或下流手段。
她不喜歡那種眼紅別人成果的酸言酸語,更討厭說這些話的人是自己同公司的人,陶嘉樂覺得那是恥辱!
「如果賣就可以拿那麼大筆訂單,你可以去賣呀!怎麼,我說錯了?瞪我干麼?啊,原來你已經試過你的賣不掉?」刻薄的言詞就這樣從她嘴里吐出來。
「人家說胳臂不會往外彎,陶嘉樂,你到底是哪里的人呀?你不幫自己同事就算了,還幫著別人欺負自己人喔?」被削了一頓的男性員工跟她吵起來。
「你什麼鳥問題?我是誰的人?我當然是Boss的人。」陶嘉樂冷笑一聲。「正因為Boss在業界名聲很好、人緣佳,我才要告訴你們,少在那里胡說八道,傳出去說四方的人這樣批評同業,眼紅沒風度,要Boss臉往哪里擺?也想要外人傳Boss的好名聲都是裝出來的?」
陶嘉樂跟同事吵架的全數內容,正好被許倍文帶進四方的段正淳听見了。
他的出現,讓辦公室氣氛一陣冷凝,沒有人敢抬頭看他,除了陶嘉樂。
她瞪大眼楮看著他,一點也不回避,臉上的表情像在逼他站出來,為自己說話。
可他什麼也沒說。
許倍文瞪了嚼舌根的員工們一眼,笑咪咪的請段正淳進自己辦公室,當做什麼事都沒有。
段正淳淡淡掃了眾人一眼,視線最後停在陶嘉樂臉上——她瞪到眼楮都要突出來,看來十分意外他沒有發怒,也沒有為自己說任何一句話。
想到那畫面,段正淳還覺得有點好笑。
「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勉強當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人,你啊,被說的當事人都不火大了,你倒是比我還要火大呢。」他笑咪咪的將購物車里的零食、泡面一一取出來放回架上。「怎麼?心疼我?」略略偏頭,他似玩笑似認真的問。
那雙映出自己倒影的黑眸,就在她眼前,令陶嘉樂無所適從,怪異的感覺更讓她手足無措。
「誰、誰心疼你了?你為什麼要拿走我的零食和泡面!那是我的精神糧食耶!還給我!」陶嘉樂藉由搶回零食的動作,來掩飾心中泛起的慌亂,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就會一直看著他的眼楮,那麼她就會不自覺的臉紅……
「精神糧食是擺在那里不會去動的東西,這些垃圾全部都會進你的肚子吧!」
段正淳跟她搶著玩,看她的反應,他不禁微笑。
看著慌亂的陶嘉樂,即使穿著上班的女斗士裝束,也無法再偽裝嚴肅,這讓他覺得十分愉悅。
嗯,好吧,他承認他有點討人厭,越喜歡的對象,越喜歡看對方手足無措,慌慌張張無處可逃的模樣。
那感覺嘛,就像是她逃不出自己掌心,雖未明說,但他很肯定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好感十分強烈,沒有為什麼,這是男人的直覺。
「零食都被你拿光了,好歹讓我留著泡面吧!不然我假日要吃什麼?!」陶嘉樂見他強勢將她選購的零食全數搬出購物車,她不住哀嚎,抱住最愛的滿漢大餐,苦求讓她留著泡面,誰教當苦力拎東西還有開車的人都是他呢?
「有我在,你假日還要吃泡面?」段正淳忍不住提醒這個女人,多少個不出門的假日,她都吃著他準備的午晚餐?
什麼叫「有我在」?這是男人對女人拍胸保證可以依靠的意思嗎?
同居兩個月以來的點點滴滴,在陶嘉樂眼前快轉——他們什麼時候這麼接近彼此的?
從一開始的相看兩相厭,巴不得能早點撇清關系,到現在听見他被人說閑話時,她居然會氣憤維護他。
對呀,不過被人傳他跟業主私底下有不可告人的關系,有什麼大不了的?她也被傳跟Boss有染,Boss才這麼疼她,但她從來都不把那些人的八卦當一回事,也不是第一次听見他們討論段正淳,可為什麼她會生氣呢?
她是不是跟這個男人離得太近,以至于喜歡上了?
冒出頭來的危機意識讓陶嘉樂松開了手,不再糾結泡面,她有些慌亂的倒退,快速遠離他。
「不、不用了……」她在說什麼?什麼不用了?是泡面不用了還是他的午晚餐不用了?
「別退,你要撞到東西了。」段正淳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往後退,看著她腳步踉蹌撞倒了擺在貨架轉角處的洗衣粉塔。
「小心!」他眼捷手快的上前,拉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拉近懷里。
砰砰砰,洗衣粉塔落地的聲音引起些許騷動,但很快就恢復平靜。
陶嘉樂心跳超快,臉不能抑制的紅了,她掩著臉,想掩住自己臉上的紅潮,以及差點泄出唇瓣的嘆息。
還是淪陷了啊……
「你在做什麼?穿高跟鞋要小心點吧?這麼細的鞋跟,你想跌死嗎?」段正淳眉心皺成M字,語氣慌亂,差點被她嚇死。
這是段正淳?那個說話語調冷冰冰,沒有高低起伏,一點情緒都沒有的男人,現在對她說話的口氣是關心嗎?
鼻尖充斥著他的氣息,他明明在酒堆里打滾,也每天都要喝各種紅酒,但身上一點也沒有酒味,而是淡淡的肥皂香氣,好好聞,她不討厭他身上的氣息,不會急著想推開他,怎麼辦?她不能思考了……
「鈴——」是段正淳的手機聲,陶嘉樂清醒,她不著痕跡的轉出段正淳胸前,到一旁去醒醒腦,收拾自己紛亂的心情。
段正淳則咒罵在緊要時刻打電話來的人,深覺可惜,剛才他有機會吻她的,以至于接起電話時門氣不佳,有遷怒的意味。「有事?」
可听見電話那頭的聲音,以及傳達的訊息時,他臉黑了。
「怎麼了?」陶嘉樂也發現了段正淳表情怪怪的,沒有剛才的調笑,以恐怖度來說,應該是屬于殺人魔的等級。
「剛才心容哭著打電話給我,說她人剛到台北車站,要我去接她——她抓到男朋友劈腿,那男的惱羞成怒打她。」段正淳的語氣十分淡然。「走吧,去接我妹。」他淡淡丟下這句話,結束賣場采買。
段正淳高大的身形走在前方,從背影看上去很平靜,可是陶嘉樂知道,他現在應該很想去剁了段心容的男朋友!
穿著寬大T恤的女孩坐在床上,頭發濕濕的,剛剛才洗完澡,全身還在發抖,小小的嗚咽聲從罩在頭上的大浴巾底下傳出。
陶嘉樂輕輕嘆息,坐在女孩身旁,輕柔的為她擦試頭發。
「頭發不擦干會感冒,姊姊幫你吹頭發,太熱要說喔。」她取來吹風機,打開開關,轟隆隆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里。「吹風機聲音很大,你大哥在樓下,只會听見吹風機的聲音。」
段心容耳邊听著陶嘉樂輕柔的聲音,感覺到那雙撥動她頭發的手是這麼的溫柔,相比在她臉上造成巴掌印和黑眼圈的男朋友,她難受的哭出來。
「嗚嗚嗚嗚嗚……」她垂著頭,哭得傷心。
乒乓!樓下傳來細微聲響,陶嘉樂听見了,判斷那是玻璃碎掉的聲音,應該是段正淳氣到打破什麼東西,她頓時覺得有些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