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過去,賈善德上回說好要帶特別的東西給大家看,但至今仍毫無動靜,了無聲息,他那邊雖無消息,可自從水玉蘭在聚會上露了幾手後,雷青堂倒成了搶手貨,各家的玉石商爭著要邀請他們一行人過去,既有意與這位有實力的年輕人結交,也對水玉蘭這位小廝充滿興趣,想藉機挖角的人多得是。
雷青堂明知如此,卻不拒絕這些人,因為他曉得賈善德雖未作聲,但仍派人觀察著他們幾個,自己刻意與眾商家打成一片,讓人瞧出他很積極的要加入這個圈子,好好經營玉石的事業,以此降低賈善德對他的疑心。
而今日,他們一行人受邀,再度登上花船,只是這回雇船作東的不是他們而是別人。
邀請他們的是昌化鎮的大地主,財力十分雄厚,仗著是當地一霸,听說這全昌化最美的船娘都讓他給請來了,要好好的招待雷青堂這位俊秀。
只是,當簡鈺容跟著雷青堂一出現,那些號稱昌化最美的船娘,個個遜色不少,所有賓客的目光全教簡鈺容吸引了去,尤其她今日為見客又特別裝扮過,一頭青絲梳成華髻,鬢邊插著一支玉簪,水墨色的衣裳襯得她素腰不盈一握,所有人為之驚艷,一干船娘被比下去後,立刻遭到冷落,只能咬牙妒忌的站到一旁去,見她一個人被大家眾星拱月著。
而這盛況就連主客雷青堂都被冷待了,因為主人也都圍著簡鈺容了,哪有空來招呼他。
與他一道來的嚴文羽本就善交際,上船後就與人交流去了,此刻他身邊就剩水玉蘭而已。
兩人這幾日氣氛並不好,起因還是那日見到簡鈺容在他房里的事,事後他未置一詞,她原也不再計較什麼的,可之後幾日,發現簡鈺容經常出現在他身邊,而他也未見拒絕,就像今日,其實根本無須帶簡鈺容同行的,可簡鈺容表達想上花船見見世面,他便二話不說攜她同來,小喬為此還氣得留在客棧,不一道過來了。
而這也教她有些氣悶,可若因此多言什麼,又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且簡鈺容是她帶來的人,還堅持求他收容,如今哪還有臉說什麼。
「二少爺要過去與大家一塊聊天嗎?」她發現他的視線正在前方甲板被眾人包圍的簡鈺容身上,遂故意悶聲問,心想,他最討厭與人交際,哪可能過去。
可她想不到,他竟然就點頭說好的過去了。
她臉色一青,見他走向簡鈺容的背影,心揪了起來,一股心痛竄出。
半晌後,她忍著氣,移步慢慢也往他們走去,見他就站在簡鈺容身側,那姿態像是簡鈺容的保護者或擁有者,而簡鈺容檀唇含笑,風姿楚楚,每次回眸望他時,皆含著濃情密意。
水玉蘭越接近他們,胸口的起伏越大,想起小喬昨日對她說的四個字——引狼入室!
她原是不想承認,也不願這麼想的,但眼前的簡鈺容千嬌百媚地正公然在引誘自己的男人,這教她還怎能自欺欺人下去。
「蘭弟,奴家才想請你過來的,這幾位爺正贊美咱們的象牙印有品味,掛在身上好看極了,回頭也想做幾個來配戴。」簡鈺容見她過來,馬上笑著說。
簡鈺容還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分,只知化名的雷青堂姓田,嚴文羽姓練,水玉蘭與方小喬兩人都女扮男裝,明顯地這群人給的都不是真實身分,可她並未多問,只遵照水玉蘭交代的,在外不要拆穿她女人的身分,因此稱呼她為「蘭弟」。
「咱們的象牙印?」水玉蘭听不懂她的意思。
「是啊,你不曉得嗎?奴家瞧你與公子的象牙印別致,便讓公子也給奴家一個。」簡鈺容拿出雷青堂送她的印,展不給水玉蘭看。
「瞧,奴家這枚雕的是‘不滅’,公子的是‘天長’,你是‘地久’,公子搭你,就是‘天長地久’,若搭奴家的,就是‘天長不滅’,若三個一起,合起來就是‘天長地久不滅’這寓意對咱們三人來說都是極好的——
啊?蘭弟,你這是怎麼了?為何臉色突然變得這麼難看?」話說到一半,發現不對,她驚訝的問。
水玉蘭瞧著簡鈺容那枚印身雕著「不滅」兩字的象牙印,驀然有種被萬箭穿心的感覺。
「這寓意對咱們三人好?你說……哪里好?」她繃緊著聲音問。
簡鈺容見她神情奇差,不敢說下去,回身去望雷青堂,眼底滿是埋怨與不安。「您送奴家象牙印這事,是不是忘了跟蘭弟講,她好像生氣了……」她委屈的問。
雷青堂這才朝水玉蘭道︰「不過是枚印子罷了,你何必當眾生這個氣?」這話反而在責備她了。
她心一緊。「您說這只是個印子而已,難道這不具意義嗎?」她愕然問。
這時他竟抿嘴不語了。
她盯著他,面容越來越蒼白。
其他人並不解這對主僕在鬧什麼,一個象牙印子,卻扯出什麼「天長地久不滅」,這什麼跟什麼?!
尤其是這小廝,怎敢對著自己主子怒目瞪視?雖說是個頗得力且有才干的下人,但下人就是下人,若恃寵而驕敢對主子無禮,這在場的可都是為人主子的,任誰都不能容忍跟接受。
眾人紛紛對水玉蘭大搖其頭,原先有意挖角的,也不禁遲疑了起來,萬一來個不敬主的,那可是自找麻煩。
「若蘭弟不高興,奴家扔了這東西好了。」簡鈺容含淚說。
「不,你的不用扔,扔我的就好了!」水玉蘭取出自己的印,毫不猶豫的丟進湖里。既然是不具意義的東西,她何必視作珍寶的保留,不要也罷!
雷青堂見了她的動作,臉色瞬間鐵青,似也動怒了。
簡鈺容見她真丟了印,吃驚不已。「蘭弟,你怎能這麼沖動,你……你這是故意要折煞奴家嗎?」她急哭了。
「我沒折煞任何人,折煞的是我自己!」她轉頭就走,只是,才走沒幾步路就听見「撲通」落水聲,她倏然回頭,看見簡鈺容跳進湖中,所有人正發出驚呼,她一驚立刻跑回去,往船下望去,見簡鈺容根本不諳水性,在湖中沉浮了幾下後就直直往湖底沉下了。
船上的人均教這意外給嚇傻了,竟沒人想到要下水救人。
水玉蘭見事態緊急,打算要自己跳水救人,正要跳時,一陣風從她身側掠過,雷青堂先她一步跳入水中了。
這跳水的動靜太大,連在花船下層的人也全上來看熱鬧了,本來與人在船內交際的嚴文羽聞訊趕來,見雷青堂潛入湖底救人,好一會才將人撈起游上岸,雇船的東主立即盟船駛去岸邊,急著去瞧兩人的狀況。
船一靠岸,水玉蘭第一個沖下船,直奔雷青堂與簡鈺容的所在,然而當她靠近時,原本急切的腳步卻逐漸慢了下來,她瞧見雷青堂全身濕透,正在急救像是昏迷的簡鈺容,他不斷低身給她渡氣……
明知他這是在救人,可自己這心頭就是忍不住不斷的泛酸,她腳步越走越慢,可還是來到了他們身邊,她到時剛好簡鈺容轉醒過來了,睜開眼的第一刻便是抱住雷青堂哭泣,驚嚇得十分嚴重。
她靠過去,張口問了簡鈺容一句,「你干麼跳湖?」
下一刻,她臉頰一陣刺痛,雷青堂竟掮了她一耳光,她瞬間愣住,這時船上的人全趕過來了,正好看見她挨打,嚴文羽不禁大吃一驚的問雷青堂,「怎麼回事,你打她做什麼?」
「哼,鈺容因為她的任性,跳水為她撿東西,她竟冷血的問鈺容為何要跳湖?我打她是告訴她,我對她實在太失望了!」雷青堂道。
嚴文羽听了錯愕不已,不知他與水玉蘭竟鬧得這麼厲害,只得當和事佬的說︰「那……那也不好打人,更何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無所謂的,我本是奴才,敢頂撞主子本來就不對,不守本分更是該死,主子打的好,打的真好,可將奴才打醒了,知錯了,主子說的沒錯,是奴才過于任性了,相反的,簡姑娘為了奴才不惜跳水,奴才卻無血無淚的只想著,奴才又沒要她這麼做,她為何要跳?奴才讓主子失望了,奴才很抱歉……這就先回去閉門思過。」水玉蘭沉著臉,逕自說完這些話後,轉身就走。
轉身後,在眾人沒瞧見她的面容時,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子順著她被打紅的臉頰滾落下來,她沒空去抹淚珠,沒空去感覺疼,只想趕快離開這里,離開所有同情的目光,尤其離開雷主台與簡鈺容兩人,她根本不想再見到他們。
「你說我的兩個小廝走了?」回到客棧的雷青堂發現水玉蘭與方小喬離開了,他神色陰沉的找上客棧伙計問話。
「嗯,其中一個走的時候兩眼通紅,像是大哭過,臉頰好似也有點腫,這不會是挨打了吧?」客棧伙計好奇的問。
雷青堂陰著臉不說話了,但那嚴文羽可是為水玉蘭緊張了。
「那請問這兩個小廝有交代去處嗎?」嚴文羽急問。蘭兒由岸邊回來後,馬上帶著小喬走了,這兩個女人能上哪去?
再說,昌化的客棧全客滿了,她們離開這,又哪里有地方落腳?!且這會整個小鎮都擠滿了人,想找她們豈是這麼容易的事?
他不住為兩人的安危擔憂。
「這個……那眼楮哭紅的小廝收了東西就走,另一個是追上去的,不過在追出去前,有先緊急地跟我說一聲,說他們去什麼……何姨的客棧,讓我轉告你們一聲,這樣你們就知道了。」客棧伙計說。
「何姨,她去何姨的客棧了。」雷青堂一听,臉色沒那麼難看了。
何姨今日回去杭州,之前就說好那客棧房間空下就是要留給他們的,水玉蘭去了那是有地方睡的。
嚴文羽雖不知何姨是誰,但听雷青堂的口氣曉得水玉蘭在那是安全的,便也放下心來,掏了些碎銀給那客棧的伙計,他收下錢後高興的走了。
嚴文羽忍不住的了向雷青堂。「我說青堂,再怎麼說,你為了一個旁人這麼對待蘭兒,這也說不過去,現在人給你氣跑了,你可得再去將人勸回來才成。」嚴文羽以大哥的身分說了句公道話。
可雷青堂卻拉下臉來道︰「想之前我就是太寵她,太順她,才養成她這般目中無人、專橫跋扈的態度,這次正好挫挫她的嬌氣,讓她不要再恃寵而驕!」
「話是沒錯,但她畢竟跟了你,而你對簡姑娘又確實袒護了些,這對蘭兒不公平,且我認為你打人就是不對,你該向她道歉的。」
「道歉?讓我向一個女人道歉?」
「怎麼?有錯就該道歉,這才是真男人!」
雷青堂面色一整。「嚴大哥還是管好自己的事,至于我與蘭兒的事,你莫要費心,否則恐會傷及你我之間的交情。」他冷聲的說。
「你!」嚴文羽變臉。
雷青堂仍是同樣態度,沒放軟的意思。
「好,那我就不多管了,你好自為之!」嚴文羽氣得拂袖而去了。
深夜,客棧外的街道仍是人聲鼎沸,這整個月的昌化宛若不夜城,外頭熱鬧滾滾,可客棧內的雷青堂卻獨自一人冷清飲酒。
忽地,房門被敲響,他不耐煩的蹙眉。「何人?!」他並不想有人打擾,口氣自然差。
「奴家鈺容。」房外站的人是簡鈺容。
听見這嬌軟的聲音,他眉心微松。「進來吧。」他沒拒絕她。
「是。」簡鈺容這才自己開門進來,之前她曾被他責備過擅自進房之事,之後她可都是規矩的敲過門了。
雷青堂見她裊裊婷婷的走向自己,表情竟是柔和了許多。
簡鈺容瞧見他桌上空酒瓶不少,知道他喝多了。
「公子何苦借酒澆然,若真思念妹妹,便去找她回來,要不讓奴家求她也行,奴家願意向妹妹認錯,是我不該央求您送我那枚印,還讓您雕下‘不滅’二字,您與妹妹有‘天長地久’就夠了,再多一個‘不滅’,是多此一舉,是我讓妹妹打翻醋壇子了。」她難過懊悔的垂下首來,烏黑的長發只松松挽著一髻,幾絲的烏絲垂落,如此更顯姿形嬌弱。
「這不是你的錯,東西是我願意給你的,你收得心安理得,倒是她,不知輕重,在外頭就讓我難看,你說這女人識大體嗎?!這回她要出走,誰也不必去求她回來!」他心火大熾的說。
「這……妹妹是受刺激了,才會不顧您的顏面鬧起來,可您也不該對她動手,瞧,連練爺都為此與您翻臉了……唉,說到底,這整件事都是因奴家而起,才會讓妹妹出走的,練爺生氣,您應該要怪奴家的。」她一副惶恐愧疚的模樣。
雷青堂瞧她一眼。「不干你的事,蘭兒出走,是她不知錯,且心胸狹隘,至于練大哥,我與他有生意往來,商人重利,他不會與我真正翻臉的。」他對她沒有絲毫的埋怨。
她這才破涕為笑。「奴家感激您的不怪罪,您真是奴家見過最明理之人了。」她伸出細白的手,悄悄覆上他握酒杯的手。
這一觸,令他怔了怔,不過並沒有如上回一般冷眼讓她退縮。
簡鈺容見狀,笑容漸媚。「公子再喝些,常言道一醉解千然,奴家願意陪您解然。」
他听了這話,手輕輕一抖,震落掉她的手,自己仰首喝下杯里的酒。
她美目輕眯,心想,這仍是拒絕她的意思嗎?
這幾日他雖看似和自己親近,可從不曾讓自己真正踫他,這男人到底是從骨子里就是個冷角色,還是真對自己沒興趣?抑或是,他心里真只有水玉蘭一個?
她瞧不清、識不明這男人的心思,這人是自己遇過最難上手的男人了。
可她不信邪,再冷的男人她都有本事溶化的!
至少,她就成功的將他身邊的女人趕走了,接下來,這男人落入她織的情網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見他獨自喝著悶酒,她不怕再次被拒絕,展著媚顏親自為他以及自己斟酒。「來,奴家也喝幾杯。」她欲與他共飲。
這次他沒拒絕,與她喝了幾杯,他本就己喝多了,這會酒氣更濃,眼神越見迷蒙。
她心里不懷好意,臉上卻越發笑得溫柔了。「公子是怎麼識得妹妹的,妹妹這份好福氣,讓奴家好生羨慕。J他因酒而松懈,心思不再清明。「她是我的家奴,可我對她一見鐘情,從此便寵著她一個人了。」此刻想起水玉蘭,他眼底的深情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
這讓簡鈺容起了些醋意,這幾日相處,她深受雷青堂的魅力所惑,已經傾心,再見那水玉蘭並非與自己一樣的絕色,便覺得水玉蘭根本配不上他。
「您對妹妹的這份心,她可明白?但若是明白就不會舍得離開您了。」她故作惋惜道。
「哼,她是不懂珍惜,我對她好,她都當成理所當然,也不想想我都為她花錢又資命,她還對我不滿意!」
他忽而暴怒起來。
這話教簡鈺容暗懟。「花錢又賣命?這怎麼說?」趁他眼色朦朧、醉意濃郁的時候,她追問著,這些話若在他清醒時,決計一個字也不會透露的。
他氣憤的又飲下一杯酒才道︰「我告訴你吧,我根本不是什麼玉石商,我是開錢莊的,家中是有幾個錢,一輩子不愁吃穿,唯一愁的是喜歡上蘭兒,這女人是個愛玉石成痴之人,我搜盡各地美玉,只為討她歡心。
「甚至她听聞昌化有玉石集會,立刻興致勃勃央我帶她來,我放下錢莊生意帶她來此,到此後才發現真正的好貨只在少數幾個人手中,而這得透過賈善德才能窺見,蘭兒當然不甘心,非要打入賈善德的圈子不可,我只得花錢讓人由南洋運來一批玉石,再討好的半買半相送的賣給賈善德,這才能順利參與他主持的玉石集會。
「可賈善德為人多疑,行事又邪氣,萬一知曉咱們騙他,不知會怎麼對付咱們,我都為她花錢又冒險了,她卻為了你這樣與我鬧,我萬萬沒想到她是個善妒的女人,對她,我這回是惱上心頭了!」他越說越憤然。
簡鈺容將他所說的一字不漏的听進耳里。雖知道了實情,可她心情並不暢快,他為水玉蘭這般掏心掏肺、悔不當初的模樣,只證明他對水玉蘭當真用情極深,這次氣走水玉蘭,他口里雖說不用去將人找回來,可分明是口是心非,否則又何必喝酒解悶?!
她向來傲氣,見他對水玉蘭情有獨鐘,哪里願意服輸,水玉蘭又是哪一點及得上她?她眉眼含情朝他望去,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紅唇微張,輕輕的靠近他。
「公子……」見她骨節酥軟的貼向自己,全身散發著妖媚的氣息,雷青堂輕蹙了眉心。
「你?」她朝他緩緩吹了一口馨氣。「您不能暫時忘了妹妹嗎?今晚……就今晚……讓奴家代替妹妹伺候您……」
他眼底一陣混沌,腦袋極重。「你想代替蘭兒伺候我?」
「嗯,您要了奴家吧,要了奴家吧……」她緊貼著他的身子,欲引人一親芳澤。
他醉眼笑了。「好……」
天亮前,身材縴細的女子匆匆走出客棧,接著快步往大街另一頭而去,天色未明,她卻對路況極為熟識,毫不猶豫的拐彎、轉向,半個時辰後,來到一處大屋前。
這屋子外觀華麗,門口有人把守,但把守的人見到她並未阻攔,也未見通報,讓她直接進去。
女子進到屋內,走進某間寢房,房內男子正和人歡愛,見到她也不驚,只讓身下的女人離去,便光著身子坐在床上和她說話了。
而她也不見扭捏,似習慣了見男人。
「你來得真不是時候,這個船娘可是我花了不少錢才買來的,才享受了一次而已,你就再來一次,你就來壞事,嘖嘖!」他嘴巴抱怨,但也沒真怪她。
她扯笑。「那可真不好意思了,不過那船娘我瞧來也是普通貨色罷了,你這錢是浪費了。」
他曖昧的瞧著她。「與你自是不能比,只可惜你……」他垂涎的打量她,真想吞了她。
她見到他的婬相,掩嘴笑個不停。「可惜什麼?你若想要我,盡管去向那人提,他同意了,我就來伺候你。」
他臉色一青。「你是他的人,他從不肯割愛給我——不過,他倒舍得把你送給他!這人你到手了吧?」他問,但想當然耳也是白問的,誰能逃過她的美色?
本是理所當然的事,卻見她臉色難看了起來。
他不禁訝然。「被拒絕了?!」怎麼可能?!
她咬唇,視為奇恥大辱!
那男人明明說願意讓她伺候的,自己軟若無骨的身子都已在他懷中了,他竟能無動于衷的睡去?!
「我只能說他不勝酒力,身子狀況不好。」她咬牙說。
「喝醉了?可以你的魅力,就算是死人都能讓你勾回魂魄,春宵過後再去死,更何況只是酒醉而已?」
她更難堪了,說的沒錯,自己從沒對任何男人下這麼大的功夫、使這麼大的勁,可這人明明不是柳下惠,卻能有辦法拒絕她,醉死得完全不受她誘惑。
他難得見她踢到鐵板,在心里冷笑,這女人自視甚高,從來瞧不起男人,對自己更是不屑一顧,如今可真是丟人了!
「得了,還是說正事吧,事情辦得如何?」他暗譏在心,但她現在正受寵,也就不再繼續刺激她了,改日等她被棄後,有得是機會羞辱她。
「哼,當然都查出來了。」她哼聲。
「如何?」他好奇的問。
「想的沒錯,他們不是玉石商,這人只是一個為討好女人什麼都肯干的紈褲子弟。」她冷言說,話帶著酸味,很是妒忌那個能讓這人討好的女人。
他雙眉豎起。「原來如此!不過,他能為那女人什麼都干,你卻比不上那女人?」本想忍著不譏諷的,但又忍不住的酸出口,誰教這女人平日囂張到令人發指。
「你敢嘲笑我?!」
「哪里,我只是實話說出。」
「二少女乃女乃,您別吃了,再吃下去,腫的不只是您被打的臉,連身子也會變腫的。」何姨夫婦離開昌化回杭州去了,空下的房間正讓出走的水玉蘭與方小喬住,方小喬看水玉蘭心情不好拼命的吃,在一旁勸個不停。
「別管我,這東西不吃浪費,何姨住的這間客棧的廚子手藝比咱們之前住的地方好上太多了,這不吃對不起自己,變胖也要吃。」水玉蘭扳下一只油雞的腿,正往自己嘴里塞去。
「不行,您不行再吃了!」方小喬看不下去,索性搶過她的雞腿不給她。
「小喬,快還給我,我要吃!」
「您這不是真想吃,您這是藉吃發泄,再吃下去會生病的。」
「你胡說什麼,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水玉蘭瞪眼。
「因為您擔心二少爺讓狐狸精拐去,這是不放心、不甘心、不想活!」方小喬一針見血的點出來。
「你……你越說越離譜,我哪是擔心這個……」她越說中氣越不足了。
「您就是擔心這個,自故意出走後,這兩日來您可是未曾闔眼睡覺,就等二少爺來接人,可他至今不出現,您怎會不急?!」
「我……」自己的心思都被說得半點不差,她還能反駁什麼。
「老實說,您心里七上八下的吧?畢竟那簡鈺容是女人中的極品,天生狐媚子,男人少有逃得過她掌心的,就說那唐雄和趙英兩個好了,這兩個粗漢見到她馬上變斯文,對她說話連聲音也不敢大些,成天對著她傻笑,而這女人眼下的目標明擺著就是二少爺,這……少爺雖定力過人,也難保——」
「難保什麼?」門口處驀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方小喬嚇了一跳,水玉蘭則驚喜的扭頭朝門口望去。果然是二少爺,他來了!
「二少爺!」她立刻歡喜的站起身,才想要沖向他,驀地身形一頓。
雷青堂見她站著不動,輕蹙了眉,瞄了一旁已經緊閉嘴巴的方小喬。「你男主子我還沒讓人拐去,你不用嚇唬自己的女主子。」他說。
「二少爺快別誤會奴婢的意思,奴婢可沒有嚇唬二少女乃女乃的心思,奴婢只是見她煩心,又悶著不肯提,才替她說出心里話,這說出來總比她吃成胖豬的好吧?」方小喬指著桌上滿滿一桌吃得快見底的油盤說。
他往她指的方向望去,眉心皺得更深,抿了抿唇,朝她吩咐道︰「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他讓她離方小喬瞧了一眼坐著不吭聲、臉色也不好的水玉蘭。曉得她心里不舒服,還惱著二少爺來慢了,自己想留下來陪她,可二少爺要自己走,自己哪能不走,嘆口氣,還是退下了。
在方小喬走後,水玉蘭立即重重哼了一聲,故意別過臉不去看他。本是高興他到來的,但想起他這麼慢才來,又心情郁悶起來,這莫不是真如小喬所說,他被誘得動心,舍不得拋下對方了吧?
他倒像沒事人,坐下來見那油雞還有一只腿沒動,慢條斯理的拿過來慢慢的嚼,也不理會她了。
水玉蘭先沉不住氣,索性回身瞪他。「您很餓嗎?」見她生氣,他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吃東西?!
「欸,有些餓。」他繼續的吃。
「怎不吃飽再來?」她咬牙問。
「現在吃也不遲。」
「這是奴婢的油雞!」她氣憤的道。
「這你的、我的,咱們之間還分這些嗎?」
這句話一出,她馬上落下淚珠來。「您還好意思說!」
見她都哭了,他放下食物,不住喟嘆的走向她,將她別過的臉龐輕輕扳回托起,審視她已經消腫的臉頰,一股懊惱無以形容。
「對不起,打疼你了。」當那一耳光打下去時,他心痛如絞,差點就演不下去了。
他一生從未打過女人,沒想到第一次打的竟是自己最愛之人,雖然盡管是作戲,可還是教他感到愧疚難忍。
水玉蘭手心緊握著自己的象牙印,她沒將這東西丟入湖中,若真丟了,在偌大的湖中哪里找得回來,她才不舍得。「不疼,是奴婢讓您打的,這點皮肉疼不算什麼。」
事實上,當她在街上見到簡鈺容時,就認出簡鈺容便是自己當日在花船的甲板上,眺見岸上與男人大膽調情的女子,只是自己沒料到再見到她時竟會以如此柔弱的姿態出現,後來見她真像是被那軌褲子弟所欺,這才出面相助。
她本來也沒想過帶簡鈺容回去的,可她當街又是跪又是求的,實在可憐,所以心中雖然懷疑此人不簡單,卻還是先收留了她。之後,二少爺也覺得這人有問題,似有意離間他們,可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都不理解,商量過後遂決定將計就計,順著她的意思走,瞧她意圖是什麼。
只是,雖配合著演戲,可戲演得逼真了,見他們親近,心髒還是受不了,明知他不是真心向著簡鈺容,還是忍不住生他的氣,好似他真對不起自己了。
尤其簡鈺容跳水要尋回象牙印的舉動,做得活似讓她給逼的,這女人心機深沉得令人不可思議,他給了自己一巴掌,是她讓他這麼做的,既然戲做到了這分上,干脆一口氣逼出後半段,讓簡鈺容成功離間,這麼一來,才能得知這人究竟想做什麼。
然而,當她「負氣」出走後,日夜難安,就如小喬所言,那簡鈺容太美,萬一自己的男人受不住誘惑的與她——她越想越氣,越想越不安,這一股子的怨氣自然就全算在這男人頭上了。
這會見他終于出現,那表示應該已經知道簡鈺容的底了,可她受氣煎熬這麼久,這份委屈不能就這麼算了!
「蘭兒,別生我的氣了,你受罪時,我與那女人周旋,心里想的可都是你,你不信我嗎?」雷青堂哪里不曉得水玉蘭的心思。這兩日她人在外,自己也不好過,連那女人色誘獻身時,他腦中想的還是她,最後裝醉睡死,才讓那女人罷手,這般「守身如玉」,為的還不是她嗎?!
水玉蘭咬唇,不吭聲。她氣悶了幾日,哪能這麼快就消氣!
「要我剖心嗎?」他輕嘆,認真問。
她干脆只哭不說話,也不去看他。
「唉,瞧瞧你哭得眼腫鼻紅的,老實說,這德性很丑,不如簡鈺容那梨花帶淚的媚態,可我任那女人怎麼嬌泣就是不動心,可你一橫抹鼻子哭起來,我一顆心就跟著揪起來,若不是吃了你這丫頭的符咒,又怎會情人眼底出西施到這等地步?」他苦嘆的告訴她。
這話終于讓她心中的怨氣稍稍好過些,但哭得更厲害了,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有點慌了,難道自己又說錯話?
既然多說多錯,那就別說了,改用做的,他索性抱住哭個不停的她,俯下首去吻住了她的唇,她驚愣住,忘了哭,他趁這空檔將她橫抱上床。
「您做什麼?」水玉蘭微愕的問。
「咱們‘稱’夫妻很久了,可一直沒‘做’夫妻,為夫的是想索取做丈夫的權益。」他邪氣的說。
「丈……丈夫的什、什麼權益?」她話都說不全了。
「我受那簡鈺容折騰,你也只是冷眼看著,以為我享受,哪里知道我曲意承歡、忍氣吞聲的苦!」他說得咬牙切齒。
「曲……曲意承歡、忍氣吞聲?」這話他也能說得出來?
「您這人當真能曲誰的意?承誰的歡?又吞得下誰的氣?您這謊說得未免也——」她話說到一半,身子被他壓在身下了,他臉龐離她極近,兩人鼻尖都要踫上了,她心跳不由得加速,快得控制不住,就怕會蹦出來。
雷青堂神情嚴肅的望著她。「誰能讓我曲意承歡、忍氣吞聲,這你還不曉得嗎?我這是討誰的歡心?哄誰的滿意?你若不能解我,我這是白費了!」
「您……」她教他的怒氣嚇到了。
「你解我嗎?!」他沉聲問。
「奴婢……奴婢……」
「我早想說了,以後在我面前別再喊自己奴婢了!」
「是……奴婢以後不喊奴婢了……」
「你再說一次?!」
「奴、二少爺,我……我不敢了。」
「也別再喊我二少爺了。」
「咱們還沒成親。」
「喊青堂,四弟妹也是喊老四青雲。」
「喔……」
「喔什麼喔,以後就這樣喊,這樣你解我了嗎?」他重新再問一遍。
「欸,解……」她不敢說不解。
「真解嗎?」他不信。
「這……」
「解不解?!」
「那……那要如何才算真解?」她被逼急了的問。
「像這樣,大概就是真解了……」他再一次吻了她,只不過,這次不只吻,他還做了別的,所有夫妻該做的,他一件沒少做,這回是真正與她「做夫妻」了!
而她,也終于懂了,他所謂的「解」的意思,這男人讓簡鈺容挑逗了幾日,雖說沒動情,可身子也被逗躁了,因此,等不及的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