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已過兩年,年節甫過,京城四處還是喜氣洋洋的充滿年味,但也因為是初春時分,天氣還是冷颼颼的,這兩日仍終日不歇下著鵝毛大雪,啥也瞧不清,就像趙湘琴的未來。
此刻,她坐在暖轎內,望著窗外白茫茫的雪花,心里茫然之外,更因「女大當婚」這句話而煩躁不已。
身為穿越者,她的性格自然與原主不同,但兩年多下來,知其變化者也只有丫鬟小芷及靈安寺的人,在外,她仍然惡女之名纏身,父母為她苦尋姻緣,鍥而不舍的頻頻花重金找媒婆說親,就是希望她能有個好夫家。原本一直無消無息,但在剛剛要從靈安寺離開時,她遇見披著一襲黑色大麾的梁璟宸——
「恭喜!恭喜!」他雙手做恭喜狀,俊美的臉上卻見幸災樂禍的笑意。
「恭喜?」她蹙眉,黃鼠狼給雞拜年,絕不安好心!
「總算有眼瞎、腦殘的人出現了。」他給了她一個神秘的微笑,大步走人。她听懂了,她的婚事有譜,所以,她得嫁人依梁璟宸臉上大大的笑容,要娶她的絕非什麼好男人!
這一路上,她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甫下轎,小芷拿了傘替她遮擋飄落的雪花,她竟站定不動,不想面對即將到來的訊息。
「小姐,快進屋啊,這雪極大,腳邊都積雪了。」小芷輕聲催促著。
她吐了一口長氣,只能點點頭,但踩在雪地上的一步步都有如千斤重,心也跟著泛涼起來。
「回來了!回來了!」
富麗堂皇的廳堂內,趙柏慶夫婦老早就端坐著盼著女兒回來,一見趙湘琴一身白狐暖裘的走進來,郭芸喜上眉梢的迎向她,雙手握著她的手就道︰「好事啊!爹娘終于替你找到一門好親事,對方是工部尚書之子林泰昂。」
「那個紈褲子弟、腫得像豬頭的書生?!」她倏地瞪大了眼,心全涼了。
一旁隨侍的小芷才剛替她月兌上的暖裘一,一听,忍不住噗嗤一身笑了出來,但又急忙搗嘴,這幾年大小姐的轉變她全看在眼里,漸漸也變得沒大沒小。
但趙湘琴可笑不出來,她穿越兩年多來,權貴富商間總有什麼賞花宴、美酒宴、美食宴……林林總總的名目不少,父母為了將她推銷出去,一定帶著她赴宴,而同樣也屬滯銷品、水餃股的林泰昂就是其中常客。
所以,她見了林泰昂不下數十次,他人胖不打緊,卻貪玩又愛拿著書本假裝儒雅,要跟他過一生,她寧可死!「不!娘,我不要嫁他!」
趙柏慶是個嚴謹自律的好官,對這個女兒算是疼愛的,他走上前來,「湘琴,你都十六歲了,也不小了,這樣的閨秀千金再不出閣,也丟家人的臉——」
「爹,但他絕非良人之選啊!我不要嫁!」她語氣堅定。「外頭十四、十五歲及笄的閨女們,家中門檻都快被媒婆給踏平了,乏人問津的你哪有再挑的余地,不嫁也得嫁!」
趙柏慶火大了,他也知道林泰昂是下下之選,但女人沒丈夫比嫁了個壞丈夫還更讓人說項,所以這門婚事他也求得委屈,更是備了好多嫁妝才換來的,不料女兒還嫌棄不嫁。
見丈夫大動肝火,郭芸連忙安撫丈夫,並對女兒曉以大義,但甭說丈夫脾氣硬,女兒也從兩年多前的那場病後變得極有主見,讓她是一個頭兩個大。
但,自古子女婚事由父母作主,女人在古代更沒自主權,所以,趙湘琴抗議無效,悶悶不樂了一整晚。
翌日,林泰昂備禮上門拜訪,她被父母強迫梳妝打扮一番到廳堂見他,為了讓兩人能自在交談,還讓閑雜人等全退出廳堂。
林泰昂噸位破百,又穿了一身金燦燦的袍服,自以為瀟灑,笑得嘴開見白牙,她覺得好刺眼又好無言,因她始終不願低頭,不想讓他誤會她在嬌羞。
林泰昂煞有其事的一手拿書,一邊盯著她美麗的臉蛋,「我爹要我多來跟娘子相處。」他想要說得若無其事,但那張淡掃娥眉的臉著實吸楮,令他看得目不轉楮。
「我不是你的娘子。」她冷冷的道。
「快了,爹娘已在合八字、看我們成親的黃道吉日。」
他愈瞧她就愈喜歡,雖然她在那些賞花、賞酒的筵席里極少跟他交談,但卻是惟二個不以斜眼瞧他的閨女,也是惟一一個不會吃吃笑著的千金嬌女。
「你很愛書。」她暗暗的吸氣、吐氣,逼自己對視著他那雙定視不動的眼。
「因為書中自有顏如玉、黃金屋。」他呵呵直笑,也因這笑雙層下巴抖動個不停。
「那就快看你的書。」她憋著一肚子火的道。
「但我眼前就有顏如玉,我娘說等你入門,就要先讓你生個娃兒,最好一年一個。,我娘還說進了我們家門就是我林家人,不能再讓你耍脾氣,我得像我爹那樣一吼就震住妻子;我娘又說要再讓我討兩門妾室,你不能有意見……」他嘰嘰喳喳的說著「我娘說、我娘說……」還邊搖頭晃腦,像個安坐在學堂里跟著老師之乎者也的古板學生。
老天爺,她快瘋了!趙湘琴有種置身在冰天雪地的感覺,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個媽寶!
她倏地從椅上起身,林泰昂愣住了,「怎麼了?娘子。」
「我突然身子不適,想回房歇著。」
「呃——那好,我回去了。」
她點點頭,目送他跟小廝離開後,長長一嘆,甫要回房,就見郭芸自廳堂後方
的翠玉屏風後走了出來,「娘?」她發現她眼楮紅紅的,顯然哭過了。
「娘覺得好對不起你,是娘過去太過溺愛你嗎?像你爹說的,即使你有好家世、長得如花似玉,卻只能配給林泰昂,他娘听來很不好侍候啊,你嫁過去肯定要受委屈了……」這一說,郭芸難過得眼淚又落下了。
原來,她都听到了!趙湘琴突然伸手擁抱住郭芸,當了兩年多的母女,她知道郭芸是真心疼愛自己的,過去的她並非孤兒,只是實際的生活與孤兒無異,她有一對自私又富有的父母,他們各自尋樂子,而每回爭吵談到離婚時,上億的財產兩人爭著要,就是沒有人要她……
所以,當了趙柏慶跟郭芸的女兒後,她才真正的感受到何謂親情。
但她的熱情表現顯然讓郭芸無所適從,吶吶的問,「怎、怎麼了嗎?」
聞言,她放開了郭芸,以袖子溫柔的輕拭對方臉上的淚水,「放心吧,娘,我不會受委屈的。」因為她絕不可能嫁給林泰昂!
接下來的日子,趙湘琴每周至靈安寺禮佛,都與空峒商量如何退拒這門婚事,但兩人腸枯思竭的也想不出好方法來。
「其實有個還不錯的『現貨』,若你喜歡,師父買給——不是,幫你喬一下。」空峒眼里閃動著惡作劇的光芒。
她光瞟上一眼,就知道是哪個囂張跋扈的現貨,「不必了,師父。」她敬謝不敏。
他呵呵笑著,「湘琴,璟宸是真的不錯,沒有半點放蕩不羈、沒有不良嗜好,身處高位、家境富裕又文武全才,更甭提那張曠世悛顏有多迷人,加上老王爺仙逝了,家中僅存一寶,老王妃也是親切善良、好相處,你們絕對沒有婆媳問題。」他頓了一下又道︰「還有,老王爺的四名妾室全跟著庶出的兒女在外居住,你也不必擔心會出現一堆姨娘要你侍候等問題。」
她受不了的搖搖頭,「師父現在還真像超級推銷員。」她直接嘻他。
但他一點也不以為意,「哈哈哈,說的好,但老衲推銷的絕對是曠世珍品、尚未讓人搶下的極品。」他意有所指的比出了大拇指。
贊力她直接對他翻白眼,卻仍听明白他在指什麼,梁璟宸有潔癖,沒有女人近得了他的身,弦外之音就是他還是處男。
「他貴為親王,上門的媒婆其實很多,但他的潔癖很難處理,他就是無法跟女人親吻擁抱,甚至連床笫之事——」
她雙手做制止狀,「夠了,師父,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的事。」
但空峒可不管,強迫她接收,「他討厭黏膩汗漬、討厭一點點的髒污,所以,不管是什麼千嬌百媚的美女他都不要,即使是因為他而把自己變成有潔癖的閨女,他也照樣拒絕。」
「那師父還推銷什麼?」她忍不住反問。
「唉,這就是讓老王妃最頭疼的事,她只有一個嫡子,總得娶妻、總得傳宗接代,那可是一份無法置之度外的責任與義務。」空峒邊說邊搖頭,「更甭提他們還有一大堆的親戚、一大堆的庶子庶女眼巴巴的等著要爭產,這麼多年來,我多次受老王爺夫妻拜托,要說服他娶妻生子,但他直言,老衲當說客也沒用,他這輩子不踫女人,讓老王爺最後帶著遺憾離世……」
空峒口沫橫飛的說了那麼多,才發現趙湘琴正努力的攪著她眼前的一桶石膏粉,壓根沒在听他說話。
他搖搖頭,走到她面前,指指自己,「你這樣不可以喔,師父還在說話呢。」
她嘆了口長氣,不想指出他說的根本都是廢話,何況,她一點也不i給梁璟宸。
「湘琴,他真的比林泰昂——」
她投降!她放開攪動的石棒,以手示意空峒先別說話後,這才一臉認真的道︰「師父知道嗎,就在七天前,某人站在高塔旁的坡道上遠眺郁郁層巒、雲霧繚繞的美景,見到我正要拿著剛做好的人皮面具去方丈院給您時,他竟意有所指的道︰「明明是明淨清幽的好地方,可惜了,怎麼出現母豬?還是黃鼠狼?呵!原來是師妹啊。」」
听到這里,空峒仰頭哈哈大笑。
她可是臉上三條黑線,「他討厭我的程度跟我討厭他的程度相當,甭說我願不願意嫁他了,他要願意娶我,那肯定會天下紅雨!」
「也是。」他撫著下顎,臉上有著失望,這對小冤家可是他眼中的一對寶啊。
但誰也沒想到,六天後真的有天下紅雨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