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層色的咖啡色復古皮鞋,踩在米色大理石階梯上,一階一階地拾級而上,鏡子般的牆面映出一名穿著雅痞的男人,PaulSmith的夏季西裝外套內,是經典的直條紋襯衫,合身窄版的剪裁襯得他身形高頎長。
男人踩著輕松的步伐,閃過前方身形搖搖晃晃,與他擦肩而過後,倚著牆面吐在階梯上的年輕男孩。
「嘔、嘔……惡。」
在濃郁的酸味和酒味傳到鼻尖前,上官常浩屏住呼吸,上前扶著男孩坐在平台上,確定他不會跌下樓梯,遞了手帕給他,低聲囑咐他好好待著,這才離開。
「樓梯間有一位醉了嘔吐的客人,請你們找一下他的朋友。」走出樓梯間,攔住了一位服務生,上官常浩說明狀況,請服務生前往處理。
服務生領命而去。
「接下來嘛……」上官常浩站在明亮的入口沉吟,定眼看了前方長長的長廊,一扇扇緊閉的門內,隱約傳出原版MV的音樂,以及絕對不是原唱者的歌聲。
有些頗有水平,有些不忍評論。
上官常浩額上隱隱浮現青筋,一派優雅的模樣,卻爆粗口,「那個白痴!沒告訴我包廂哪一間,我要怎麼找?還吵著叫我來!」
正想要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邀他來的死黨,上官常浩就听見一道很耳熟的驚人哭聲—
「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得到這樣的報應?我結這婚根本就是一場災難,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操你媽—我要離婚!」
听見男人不理智的哭喊,上官常浩發出了復雜的嘆息,那嘆息帶著了然,也帶著笑意。
「啊哈,在這!」確定聲音從左手邊飄來,他舉步往前走。
循著聲音而去,他最後停在一間門扉大開的包廂外,里面傳來背景音樂的聲音,卻沒有一個人唱歌,只有剛才那個哭訴著婚姻之苦的男人,坐在門邊哭泣。
上官常浩往里一探頭,里面的人全都醉死了,而這間包廂里的成員,都是男性,他笑了笑,也沒有安慰男人的打算,習慣性地往對門望去。
只見對門包廂緊閉,隱約能听見里頭女孩們的笑鬧聲,追酒、唱歌,好不快樂。
對門突然被人打開,一名打扮入時的女郎帶著醉意,對著無人的走廊大喊,「MATISSE一手!」
後方的女孩拉住醉了亂點酒的女郎。「妳別鬧了,誰喝得完啊!」
「老娘喝!媽的,今天不醉不歸!」女郎十分有氣勢地扠腰狂吼。
上官常浩快笑出來,他一點也不意外看見熟面孔,往常都是這樣,這一群人中其中一個約聚會,就會有其他人來湊熱鬧,不論是在夜店聚會還是唱歌吃飯,這對夫妻會找自己的人另外開一間包廂玩。
「嗨,菲菲。」上官常浩輕聲喊著女郎的名字。
「嗨,上官,你來啦,你們男生的場子不在這里!」叫菲菲的女郎站在包廂門口,一副怕上官常浩闖進來的模樣。
「我今天是來迪倫的場。」上官常浩立刻表明自己今天來誰的場子。
「喔,他在隔壁。」菲菲往旁邊一指。
「謝了。」上官常浩道了謝,正要舉步離開時,他忍不住望了眼還沒醉死,仍在哭泣哀悼婚姻的男人,提醒一下還沒有玩夠的女郎,「菲菲,詹姆士醉了。」
「死不了啦!」菲菲撇撇嘴,沒有把老公喝醉的訊息放在心上。「每次出來都這樣,醉了就哭哭啼啼跟我吵著要離婚,酒醒就什麼都忘了,別理他!」哼了哼氣,對老公喝了酒之後沒出息的樣子大翻白眼。
既然做老婆的不擔心,上官常浩也覺得沒必要多事,向菲菲笑了一下便離開了,往走廊最深處,那間最大的包廂而去。
推門而入,不是爛醉一片的情況—還沒全醉死,但也差不多了。
包廂中央有一個十六吋的大蛋糕,代表這里不是純喝酒唱歌的聚會,而是一場慶生會。
「上官,你來了,要不要吃蛋糕?」戴著粉紅色假發的十八歲少女捧著切好的蛋糕上前,一臉熱切的詢問。
上官常浩看著少女捧著的蛋糕,再看向場中央那個十六吋的蛋糕,正中央有個人臉的凹槽,邊緣有著人直接用嘴啃咬的痕跡,而且還有一個喝醉了的女孩,正蹲在蛋糕邊舌忝女乃油。
姊妹淘拉了拉那個正在舌忝女乃油的女孩,她瘋狂的回頭大喊,「你們知道為了拍照我多久沒有吃澱粉,沒有吃我最愛的蛋糕嗎今天誰也別想阻止我,我要吃!」她吃得滿臉女乃油,幾乎把臉埋進蛋糕里。
上官常浩不假思索地一搖頭,「謝了,不用。」
粉紅頭少女端著蛋糕一蹦一蹦地離開了,上官常浩眼楮瞟到少女在裙子上頭別了一只白色的兔子尾巴,他挑了挑眉。
仔細一看這包廂里的人,不是精心打扮,就是裝扮夸張,而把Party辦得這麼瘋狂的家伙,上官常浩只認識一個—
「沒義氣的家伙,我生日你竟然遲到!」一個男子從身後勒住上官常浩脖子。
上官常浩想也不用想,會這樣對他的也只有一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迪倫。
「我沒義氣?」上官常浩挑了挑眉。「我四個小時前飛抵機場,飛奔回家跟父母說一聲後就立刻來你的生日趴,我累個半死,時差還沒調過來,我還是來了,早知道會被你說沒義氣,我今天趕回來干麼?」他氣勢比他更強的講道理。
「哈哈哈哈,開玩笑,知道我們兄弟之間不用多說。」迪倫語無倫次地又哈哈大笑。
上官常浩了解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雖然這家伙還能清楚的說話,其實呢,他已經醉了,而且醉得不輕。
二話不說,把死黨拖到無人坐的沙發上,逼他休息。
「你醉了。」
「是啊。」迪倫苦笑點頭。
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實在不像愛玩愛鬧的好友。「怎麼?今天你生日,有什麼不開心?」還喝成這樣。
「她沒來。」迪倫說著,又拿起桌上沒人喝的酒,一口灌下。
喔,大概是迪倫喜歡上的女孩,沒有來參加他的生日趴吧,很了解好友的上官常浩安慰地拍拍他肩膀。
「沒來就算了,何必執著?」上官常浩態度一如以往,沒有什麼反應地安慰失戀的好友。
以上官常浩的個性,他沒有吐槽迪倫「反正你很快就會找到下一個目標」,已經很好了。
「我真羨慕你。」迪倫醉眼迷蒙,看著身旁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回想著這家伙,似乎從來沒有為女孩子的事情煩惱過。
事實上,從十歲認識這家伙到現在,二十年了,從沒見他為哪個女孩子激動瘋狂,戀愛就像一件公事,相識、約幾次會、決定要不要交往看看,不合適便和平分手—也從沒听說上官常浩跟哪個妞吵架過,分手之後也不見他頹廢買醉,就這樣淡淡的。
不,那種冷淡處理的過程,不叫戀愛!迪倫搖頭否絕。
「羨慕我?」上官常浩深覺好笑。
「我突然不羨慕了,我希望你有一天,遇到讓你要死要活,讓你稀巴爛的女人!」
「什麼稀巴爛?」上官常浩為迪倫夸張的形容詞哭笑不得,這家伙才是醉得稀巴爛好嗎!
「你在國外念書念到沒看電視是不是?這最近超紅的!」迪倫很有興致地跟好友解釋這三個字的含意。
「迪倫,你的歌!」
迪倫話才開了頭,就立刻被打斷,壽星被狂歡的朋友們拉走。
「來得正好,你听我唱,就是這首歌!」迪倫雙眼醉意迷蒙,他拎著Whisky酒瓶,一邊喝酒一邊往舞台上走,扯過麥克風,嘶吼般地唱起了那首歌。
不是你親手點燃的,那就不能叫做火焰。
不是你親手模過的,那就不能叫做寶石—
「啊,迪倫唱歌還是有一定水平。」上官常浩點點頭,對好友的歌聲頗滿意。
在迪倫帶點沙啞的明亮歌聲中,狂歡的人們沒有幾個人心思在歌曲上頭,大多喝著酒、玩著熱鬧瘋狂的游戲。
天花板上的霓虹燈閃爍,上官常浩隱身在暗處,映在他身上的五顏六色燈光讓他融入這群狂歡的人群中,但又保有自己的空間,他神情淡淡的,像是這瘋狂歡樂的氣氛,感染不到他身上。
「這里發生了什麼事?我的天……」
在這麼嘈雜的環境里,一個女孩的聲音竟神奇的傳入上官常浩耳中。
順勢看去,一個中等身材,穿著打扮清雅的女孩,出現在狂歡人群中。
你呀你終于出現了
女孩怔楞的表情像是眼前的一切不在預期中,但隨即恢復正常,冷靜得像是她不曾驚訝錯愕,目光四下梭巡,企圖在超過五十人的Party里,找到一個清醒的人。
女孩看見了唯一清醒,而且全身干淨沒有嘔吐物沾染的男人,她開了口—
「請問,你是壽星的朋友嗎?」
我們只是打了個照面
清亮冷淡的女聲,清澈的眼神,如驕傲的公主般,挺直背脊,似乎無論什麼事都不能令她失去冷靜自持的形象,瞬間抓住了上官常浩。
這顆心就稀巴爛
這個世界就整個崩潰—
上官常浩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雙眼,無法從這女孩身上移開,出國多年,見多了美女,比她漂亮的女孩多得是,可這女孩的氣質就是吸引了他的目光,雙腳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他從沙發上起身,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