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夫花名在外 第八章 作者 ︰ 唐梨

「就像是如果讓我站在鋪子里挑選珠寶首飾,在我眼里,它們每樣都很耀眼,每樣我都想買走帶回去,可我最後只會選擇一樣都不買,就這樣轉身離去,因為我不知道一時的好是不是永遠的好,或許我現在很喜歡,但說不定下一秒我就會嫌棄它太艷俗,挑出各種毛病。」

「你很挑耶,你知不知道。」換作是她,最後怎麼也會挑件最滿意的,來個皆大歡喜,免得下回遭受店主白眼。

「我不喜歡不長久的東西,我不接受不能長久的愛情。」段殷亭臉上有笑,是他一貫令人舒心的淡然,他的心和話語卻是如此堅定,「要與我執手一生的人,一定要由我自己尋找,感情不是湊合,只沉迷于一時的歡喜、一時的欲念,將來她定會怨,我也會。」

「你……」她知道這就是他,深思遠慮,對感情之事抱有自己的堅持。

他太好了,好得太全面,難道他不就是她心里渴望好久的那個人?

他是,可是她不夠資格。

「成為你娘子的那個人一定很幸福……」惜蝶故意嘀咕給他听,接下來整頓飯都沒有再說過半句話,只拼命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好吃的飯菜上,而不是光想著他與哪名女子分執喜綢兩端拜堂的情景。

段殷亭也沒有說話,卻不知在沉思什麼,偶爾會偷瞧她只顧與飯菜奮戰,塞得脹脹鼓鼓的俏麗臉蛋。

飯後,段殷亭遵照承諾帶惜蝶欣賞完唯江夜景,兩人才漫步走回棲鳳樓。

途經一戶有籬笆的人家時,草叢里卻傳出嗯嗯啊啊的古怪聲響。

「啊啊……彪哥哥你好厲害……」

「你也好厲害……哦,太緊了,好爽……」

「這……」段殷亭的臉先是紅了,然後徹底黑了,唇邊無限抽搐。回去的路只有一條,這是該進還是該停,等對方辦完事先行離開?

惜蝶在他身旁掩嘴嗤嗤悶笑出來,陪他一塊停步。夜路並不是走多了才會見鬼,偶爾走走也會踫上鬼,兩個被情|欲沖昏頭腦,正隨便找處有遮蔽之物就想就地解決的急色|鬼。

段殷亭無法描述此刻的心境,尷尬、羞恥……不,是無力居多,何況他身旁還跟著惜蝶。

「不從這里走過去嗎?」惜蝶踮起腳,好不容易才將話送到他耳里,順便吹進一口半調戲、半調皮的溫暖氣息。

「你……」段殷亭自然是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退離她好幾步。

「你好生女敕,對著耳朵吹氣這招對你也管用哦?」連耳根子都紅了。

「惜兒,別鬧,幫忙想想法子。」幸災樂禍估計說的就是她這種人。

「還需要想什麼辦法?路是給人走的,選路邊來辦事是他們不對。」為什麼必須要等到他們爽完才能過去呀?太沒道理了吧。

「非禮勿視、非禮勿听……」他覺得此時退回去,找棵樹挨著賞賞月,等時候差不多了再從此處通過才是上上策。

「沒叫你撥開草叢去看,我們直接走過去,他們就會停下來啦,沒能污染你段三公子的耳朵。」

「惜兒!」他阻止不了她,只能被她拖著光明正大地從路上走過,她還嫌不夠火上加油,刻意踢動沙石發出好大的腳步聲。

果不其然,草叢後的兩人發出好大一陣騷動,「啊啊啊……有人!」

「女乃女乃的你們是什麼人?」

「路人。」惜蝶拉著段殷亭,看也不看被驚擾得十分狼狽的兩人,理直氣壯地路過。這種行為太過喪盡天良,就算段殷亭沒經歷過,那位仁兄此刻憤怒羞赧得無地自容的心境他還是懂的,于是他私底下給了那位兄台一個好生抱歉的眼神,並勸告他還是找個安全點的地方再接著後續吧。

「惜兒你真是……」

「想說我不夠矜持,做出來的事傷風敗俗嗎?」

「不是。」他只是驚訝,「謝謝你。」

她不懂婉轉迂回,她才不肩在背後推誰一把,但她總是會牽著躊躇不前的人勇敢邁步,所以他感到驚訝,也佩服她這份勇氣。

「不用謝。」她知道那聲道謝所為何事,當即爽快接受,回以甜美笑靨。

回去時,惜蝶帶段殷亭走的是棲鳳樓後門。

「棲鳳樓有後門?」

「當然有……先說明哦,那天讓你從窗戶出去並不是在耍你,負責雜事的人起得早,老早就在這邊進進出出了,所以才沒讓你走這里。」

「我知道。」他沒有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的意思,「不過我很好奇你房里那條繩子。」

那條繩子的長度太匪夷所思,完全就是為了能從東樓四樓窗戶出去而準備的,一想到或許她也曾讓喝醉的尋芳客在她的天香閣過夜,翌日好讓對方利用繩索得以逃月兌,他的心里就有火焰被點燃蔓延。

「那是我為我自己準備的。」

「你想……逃離棲鳳樓?」他多少听說過青樓里的一些規矩,那些擅自逃跑的花娘下場多半不會太好。

惜蝶輕搖螓首,「棲鳳樓曾換過一任樓主,也換過一位嬤嬤,以前的樓主是什麼人我不知道,以前的嬤嬤可是泯滅天良,專門賺取黑心錢財的,我怕好的不來壞的來,哪天那個黑心嬤嬤逼我就範,那條繩子我老早就給自己準備好在房里。」

「原來如此。」他笑了,眉開眼笑,笑得那張溫熙俊顏更好看了幾分,也笑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呆子。」笑那麼開心干嘛?撿到錢哪?莫名其妙。

「姑娘!」香兒的叫喚從身後傳來,只見她急急走完回廊,飛奔到兩人面前,「我的姑女乃女乃,你可總算回來了!」

「香兒,怎麼了?」

香兒跟在她身邊很久了,自是不會對她這張素淨臉龐表露半分驚訝,卻對她那身打扮不悅地皺了皺眉,只是此刻有比對她評頭論足更重要的事。

「你還問我怎麼了,嬤嬤那邊都快鬧翻了……你、你果然跟三公子在一起!」香兒馬上就察覺到段殷亭的存在,她看向段殷亭的目光飽含埋怨與責備。

「不都知道我就是跟他在一起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姑娘,你在『外面』跟他在一起,跟你在樓子里跟他在一起大不相同好不好?」

「好啦,我這就去找嬤嬤……」走了兩步,惜蝶又回過頭,「對了,香兒,你找幾名轎夫用轎子送三公子回去。」

「是,香兒明白。」還有心思顧情郎,先顧好自己吧!不氣,不能氣,香兒心里吩咐自己要沉住氣。

直到惜蝶的身影消失在兩人的視線,香兒轉向段殷亭,換上另一副面孔,那張年輕帶些稚氣的臉蛋寫滿憤怒,「三公子,您這回可真是害慘我家姑娘了!」

「怎麼回事?」雖然他像個虛心求教的孩子,面對非難喝斥仍保持溫雅守禮的態度,可這招顯然對香兒不管用。

「人人都知道我們棲鳳樓東樓的姑娘賣藝不賣身,可鮮少人知,我們這兒對于東樓姑娘貞潔的教育概念比外頭身家清白的黃花閨女還要嚴厲、還要不人道,在樓子里到處都有眼線,自是沒姑娘敢造次,可像今日這樣,姑娘不留只字片語就跟您在外頭廝混好幾個時辰,不論怎麼解釋,你們都還是不清不白。

現下嬤嬤可是找了兩個穩婆來在房里等候著,等姑娘一回來,不管她願意與否,馬上就拉她去驗身,這可是恥辱您知道嗎?這種事無論在姑娘間還是在客人間傳開都不好听。」

一貫的和煦僵在臉上,他顯然也知道闖禍了,很受打擊,「她……沒跟我提起過這種事。」

「姑娘她當然不會跟您提半個字。能跟您獨處,她都不知有多欣喜若狂。」

依她看,段三公子怎麼也沒那個膽……不,是沒有那個想法,會鬧出今天這事兒,一開始肯定是惜蝶出言強迫,段三公子才半推半就的。

現在大半個青羽城都在傳段家的三公子被棲鳳樓的花魁惜蝶迷昏了頭,害原先謹慎守禮的段三公子夜夜流連烏煙瘴氣的煙花之地,依香兒看,是她家小姐被這個段三公子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才對,不然怎麼可能會明知故犯,鬧這種低級錯誤?

「欣喜若狂……嗎?」似乎沒有香兒說得那麼嚴重露骨,不過那時惜蝶確實是在笑沒錯,那笑容毫無虛假,她甚至借此掩飾一切,褪下奢華衣裝,甘願裝扮得如同普通姑娘家,以換取與他在外頭獨處的短短幾個時辰,她……

真傻啊,而他思及那時,自己說過的話還真淡漠得有些過分。

「算了,現在說什麼都于事無補,三公子,香兒喚轎夫抬轎子來送您回府,您也別杵在這兒發呆,要被嬤嬤看見了,她今晚可跟您沒完沒了,您今晚還是回府去避一避吧。」

「慢著,不必勞煩香兒姑娘,在下自己喚車夫來便是。」他拉住香兒,從懷里取出一包東西,塞進她手里,「只是有勞香兒姑娘將此物交給惜蝶姑娘,請務必交到她手上,在下……明晚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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