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吃、吃飯!」她悄悄地縮了縮身子,想退離他的氣息一些些,不過還是好難,他那強悍的氣勢仍是嚴重干擾著她。
「是啊!請到一個學習力這麼強的秘書,我也很高興。未來,還請多多指教羅!」他似真半假地道。
「還、還不知道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撐過一個星期,而且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他接下來的考驗。
「這麼沒自信?」他故意嘲弄她。「可別騙了我一頓飯就走人。」
「我才不是這種人。」
話說出口,她才知自己中計了,整個人掉進他的陷阱里,猶如進了狼窟的小羊。可她被他想成那樣一種人,怎麼想怎麼不甘,她會嗆回去也是合理的反應,不能怪她呀!
「那好,下班一起走。」他可不要听她說什麼改天啦、再看看這種推托詞。
「可是……」哎呀!這飯她怎麼吃得下?明明見著他,她就要心跳失序、眼楮亂飄的,跟他一起吃飯,她一定會消化不良的。
「和別人有約?」倘若是,他會很不開心,瞪視著她,很不滿意她想找理由拒絕他。
厲眸微眯,即使是邀人,他依然有著凌人的氣勢,不容對方拒絕。
「不、不是的。」
「那還有什麼問題?」他勾唇,這回換他笑了。
她搖頭,退無可退呀!
「既然執行長堅持要請,那吃飯的地方由我來指定。」公司附近就有一間餐廳,到她熟悉的地方也比較自在些。
他挑眉。「哦?!無妨,就依你。」
其實和喬仲桀吃飯並不是那麼痛苦,稍晚,齊君蔓便察覺到這個事實。
他的頭腦清晰,說起話來條理分明、頭頭是道,此外,他又長相俊俏,有張怎麼看都帥的臉,呃——如果她敢一看再看的話,她會覺得他任何角度都好看,臉龐上的剛毅線條和太陽神阿波羅沒有兩樣,但這俊美的長相會造成距離感,如果不是稍微有點膽子,恐怕還不敢跟他對視,免得被他眼里的銳利鋒芒給射死。
可此時,他好像比較有親和力,是她在喬氏任職以來,最親近他的一刻。
「你吃東西都要這樣攪嗎?」他似乎不太滿意她翻攪撥弄的動作,蹙著眉,瞅著被她攪亂的意大利面。
「啊?沒、沒有。」回神,她才看到餐盤上自己無意弄出來的效果,攪亂的意大利面,已失了色相。
「還是東西不好吃?」他有意略過她一直注視自己的表情。
「不是,東西很好吃,不然我也不會指定要來這家呀!」她吐了吐舌,那股緊張的感覺又來了。
「你常來嗎?」他拿起酒杯啜飲,這動作正好瞧見她在杯後吐舌頭的可愛舉動。他勾唇,逸出一抹笑。
「還好啦!只是很喜歡這里的環境,你不覺得這里很溫馨嗎?」
「是挺居家的,沒想到公司附近還有這家義式料理。」
「這種小地方,你這個大人物又怎會注意到呢?我敢打賭你不曾吃路邊攤、逛夜市。」
「我確實不曾吃過路邊攤、逛過夜市,有這麼好玩嗎?」
「改天我帶……」意會到自己即將月兌口而出什麼,她倏地住口。听听她差點兒說了什麼——帶他去耶!
她怎麼帶他去,她用什麼身份帶他去呀!
朋友嗎?不不不,他們只是上司與下屬,談不上朋友……
「改天怎麼?」
「沒、沒有。」她慌忙搖頭。正巧,餐廳老板養的小白狗替她解了危,它慵懶地往他們這桌的方向走來——「咦?小狗。」
這只毛絨絨的狗兒揀了個好地方,安靜地待下,她忍不住贊道︰「好可愛呀!」
「你喜歡狗?」他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她。一時,倒也忘了追問原先的問題。
「嗯,我家有一只馬爾濟斯,本來到台北念書的時候要帶它一起來的,但是我媽實在太愛它了,我只好孤伶伶的一個人上台北羅!」提到元寶,她笑得溫煦,忘了他有多高高在上,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只是上司下屬那般遠,忘了她……方才的無措。
「孤伶伶?你會不會說得太夸張了?」他也是孤伶伶的,就沒有她講的那樣可憐。但只身在台北,這孤單他可以體會,得意時只有一個人笑,失意時就更落寞了,他了解這種感受。
「呵……你若見到我家元寶就知道了,它多可愛呀……」她望著那只小白狗,忍不住嘰嘰喳喳訴說起對狗兒的思念。
他瞧著她,感受她所說的,那樣的天花亂墜,也是那樣的精采。從一個平順家庭中長大的孩子,沒多大抱負和心願,只求個安穩、如意,不願追求刺激與高成就,只想保留住原始的快樂就好。
是不是他要的,也只有這麼多?有一時片刻,他怔愣了。
不,他要的很多,也比任何人復雜得多,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也一直追尋著。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個人,只要簡單的快樂就好,而且她還這麼地快樂,比自己快樂。
「元寶還會去外面撿煙蒂回來,它每撿一次就會要我們去看,獻寶似的要我們稱贊它耶!」她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他批評道︰「干嘛取名叫元寶?俗氣!」
「叫元寶很逗趣啊!你不覺得嗎?如果能給我很多元寶,我寧願俗氣一點。而且你努力工作不也是為了俗氣的錢嗎?」她反問,不介意讓他知道她很俗氣。
「這可問倒我了,錢我不缺。」他要的……頓了下,察覺到自己從來沒有認真思索過這樣的問題,恐怕連他要什麼他自己都不清楚。
在旁人眼里,錢、事業、名氣……他幾乎什麼都有了,大概很難相信其實他的內心是空虛、不踏實的。
「我知道,這麼大的一間企業……我想既然你不缺錢,缺的大概是一分認同感吧!」她只是隨意說,沒想到會讓他變了臉色。
突然,他身子一凜,感覺心髒像被什麼打中了,擊得有些痛、卻也有些空虛落寞。
她的答案就是標準答案嗎?
「認同感……」恐怕正是,這或許也是他追尋已久、已麻痹不仁的認同感,追求的時間和花費的力氣太長,長到他忘了自己的想望是什麼,長到很難去爭取到、也長到他胡涂了,心底事竟由她來點醒。
「你怎會這樣想?」他不答反問,想知道她是從哪里看出來的。
「簡單呀!喬氏科技這麼大規模,你又是企業家第二代,當然要追求的成就比一般人還要更高階,如果不是追求某種認同的話,你干嘛要這麼累?快樂、輕松過日子不挺好?」
「听你分析倒是不無可能。我確實是因為家庭因素而選擇到台灣來的,爭取某人的認同……算是吧!」
瞥看她,內心升起一陣感觸。
他斂了斂心思,不想再談,改口道︰「別談我,再談談你家元寶吧!」
「哦,元寶它很喜歡吃排骨喔!每次都是我吃骨頭它吃肉,而且它很會吃鹵蛋喔!它呀,真是比我好命太多了。但是我也好久沒回去了,它大概忘了我這個小主人吧?我告訴你喔!元寶還有點小勢利,誰給它東西吃,它就變節了,所以啊︰我媽一向不太讓它出去,免得走失。」講到元寶她就停不下來。
他緊鎖著她如黑曜石般的水眸,那兒盈滿對一只狗兒的思念。他雖不曾對誰有過這番思念神情,但卻看得懂、感受得到這種情感。
「瞧你把一只狗擬人化了,听起來這只狗沒什麼節操。」他淡漠的說,截斷一種名叫思念的情緒。
他的家,沒有可思念的人。
「嘻,是啊!可是元寶很會撒嬌……」
「哦,拜托,狗又不是人。」他故作受個了似的,不想再听她那把狗「擬人化」的怪異理論。
她恍若未聞,一手將小白狗抱了起來,親昵的逗玩,笑靨重回她臉上,燦亮了秀顏。
他發覺她這樣的淺笑,很美、很……吸引人,比任何一個女明星都還要耀眼,心一驚,訝異自己這樣欣賞她。
「好可愛,你叫什麼名字呀?」完全沒注意到他凜人的眼神,她大概是太過喜愛狗了,才會忘記他的存在,還有他刻意釋放出來的壓迫感。
「……你看,它說它要吃那個耶!」她努了努嘴,示意他盤中的花椰菜。
他將盤子放在地上,小白狗頓時跳月兌了她的懷抱,跑到他的腳邊吃起菜來,看它乖巧地吃著面前的食物,他的臉色柔和了,不再這般冷硬。
「你什麼時候听它說了?」他好奇她如何知道。
「我會讀月復語呀!」她得意地說,這是她第一次戰勝他。
「最好是。」他完全不信,立即揚手招來服務生,直接問服務生道︰「這狗是誰的?去問問他要賣多少錢,我買了。」
「啊?這是老板養的……」服務生傻在當場。
「執行長,你買它做什麼?」她一臉詫異,剛才看他的樣子還頗不以為然的,為什麼……
「你不告訴我,我只好買回去研究。」他就是這麼打算,而且絲毫不覺得這種行為有什麼奇怪。
「什……不好意思,他是開玩笑的,請你不要當真。」齊君蔓趕緊向服務生道歉並請他離開。
「我是很認真的。」他一臉認真,不像在開玩笑。
「我們走了,快結賬吧!」她催促著他,可不想讓他的瘋狂害得自己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我要買它……」他還沒放棄,轉過身,正好撞到她迎上來的身子,但她沒介意,急忙推著他往結賬櫃台走。
「別這樣,有機會我家元寶借你研究。」有機會她也想順便給他一些正確觀念,可別讓小狗成為他好奇心下的犧牲品了。
「你說的?」他看起來已經有些妥協。
「我說的。走吧!」她沒注意自己開了一張需要兌現的支票,恐怕正是因為太隨興了,這樣無心插柳的緣分才會這麼輕易地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