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天師 第二十五章 作者 ︰ 寄秋

「小心,她入魔了——」

一道紅影掠過,漫天黃符灑出,瞬間如同一面牆,黃光中陣陣銀白閃芒直射而出,刺目的光牆將筆直沖撞而來的身影彈出。

重重往後一摔的左青瑤嘴一張,吐出一口血,那血不是鮮紅如艷,而是腥黑如墨,黑血落地像是活物,居然還會不規則的蠕動,試圖向前爬行好求生,不久猜慢慢平寂。

著了魔的左青瑤憎恨著媚態天生的曲款兒,她被嫉妒、怨恨、不甘、悲憤等種種陰暗情緒侵蝕,覺得自己大好的姻緣路是斷在曲款兒手中。

殺了曲款兒,殺了曲款兒,殺了曲款兒,殺!殺!殺!心里有道聲音不斷的催促,讓她深信不疑只要殺了礙事的人,仲秋哥哥就是她的,他們會是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因此她毫不猶豫,全無顧忌地听從心的使喚,她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受傷,以命來相搏。

左青瑤用著豁命的力道橫沖而去,腰間的長鞭往手上一卷欲擊出致命一擊,瞬間可怕的撞擊聲沖擊眾人的耳膜,她再度被彈開,任是尋常經其一撞,就算不成殘也重傷。

但已染上一身血的左青瑤竟有余力再從地上爬起,以手背抹去嘴邊的黑血,無事人一樣地往前走了幾步,她兩眼紅得不尋常,是赤紅色,瞳仁詭異地拉起,像是貓眸。

旁人瞧不見,身為大術師的曲款兒卻一眼就能看見她周身有一團薄薄的黑氣圍繞,引導她走向罪惡深淵。

「滾開,不要擋路,我要殺了她,那她殺了,仲秋哥哥就是我的……桀桀桀……我的……我的,殺了她……殺了她——」血,鮮美的血味,她要喝血……

理智已失的左青瑤分不清敵友,被宮仲秋一陣傷人的言語刺激後,空前絕後的絕望襲卷而來,她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把心愛的男子推得更遠,讓她的心痛到麻木了。

她知道她失去他了,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呀!為什麼他不要她,他不能憐憫地施舍她一個眼神嗎?

好痛,身體似乎快要裂開了。

他們讓她痛,她要讓他們更痛,一報還一報,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息得到,她要用自己的血毀掉他們!

「款兒,你退開,不要動手,讓我來。」宮仲秋一閃身,把曲款兒護在身後。最恨別人擋在面前,阻礙她視線的曲款兒不快地伸出粉色縴指戳他後背。

「你應付得了嗎?不要逞強,還是交給一流除魔師,別來礙手礙腳,妨礙我施咒。」

他輕笑。「小師妹,你一向低估我,不知我深淺,身為你的二師兄,青崖道長獨具慧眼納入名下的弟子,我的資質能差到哪去,你總得給我機會在美師妹面前表現表現。」

「你想護她?」那句「美師妹」讓她又羞又惱,心口涌起難以名狀的情緒,沉甸甸地。

「她現在還不能死。」

「理由?」入了魔的人是回不到原來樣子的。

「因為她父親是藍城大司馬,手握二十萬黑騎軍。」天道自有輪回,他不能逼其提早表態,以免京中局勢有變。

思忖了一下,曲款兒將已抽出三分之一的斬魔刀推回刀鞘。「別太丟人現眼,她的罩門是眉心的靈窺處。」

「知道了。」大掌一送,他將曲款兒輕輕推開。

滿牆符紙驟然一落,在落到地上時,地面似有一張網將所有黃符網住,咻地一收緊,符紙如同大魚如船,一張一張的回到曲款兒手上,迭成一迭方方正正的,沒有一張不整活破裂。

符強一消失,防護的屏障也失去功用,雙眼紅似血的左青瑤再度舉起帶刺銀鞭,啪啪啪地甩動,她盯緊每一個會動的活物,全身散發肅殺的氣息,絕不留活口。

長鞭一揮,破空聲立至。

宮仲秋回身一抽,軟劍削向鞭身,兵器的交纏發出扎耳的鏗鏘聲,軟劍毫發無傷,鞭子卻缺了一角,一撮烏黑發絲接著飄落。

「你……你削了我的頭發,我母親說過最漂亮的青絲,你居然一劍削了?!不能饒恕,不能饒恕,仲秋哥哥喜歡我的黑發,你卻毀了它!」

左青瑤已經不太認得出人,她身體四周的黑氣越來越龐大,逐漸凝結成霧狀,掙扎著要成形。

「我就是宮仲秋,你清醒點,你在藍城的父兄正等著你回去。」以她父親對她的寵溺,她不能命喪青陽縣。

長鞭欲揮又收,她面露困惑。「你是仲秋哥哥?為什麼你的臉好模糊,我看不清楚……不,你不是仲秋哥哥,你和那些人串通好來騙我。莞玉、冬玉、荷玉,她們都被捉走了,好惡心的一群男人月兌光她們的衣服,趴在她們身上……別哭了,莞玉,我救不了你……」

她救不了,她的侍女們哭得好難听,好多好多的血從兩腿間流出,不,她要逃,必須逃,逃得遠遠的,她不要像她們一樣被扒開大腿,毫無尊嚴地壓在腥味沖天的黑泥上,被一個接一個男人凌虐……

她甚至還看見其中只有一只眼楮的駝背男人低身咬住荷玉的喉嚨,咕嚕咕嚕喝著噴出的鮮血,神情十分愉快的伸出三尺長的舌頭舌忝唇,再一口咬掉荷玉的半張臉嚼著。

「你們都去死,去死,死光了就不會傷害我,仲秋哥哥,我美嗎?快來娶我,我們會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共度一生……」左青瑤毫無預警的目光一冷,一手拉起鞭尾做繩索狀,想套住毫無武功防身的宋東璣頸項,一舉勒斃。

見狀的宮仲秋也不再手下留情了,長劍前挺挽出數十道劍花,將銀蛇般飛竄的鞭子削成無數細屑,十尺長的銀鞭頓時只剩下不到五寸的鞭身,柔軟無力的垂落,再也逞不了威風。

「你要拖拖拉拉到什麼時候,我還沒用膳呢,你想餓死我是不是。」曲款兒一餓就容易激動,忍不住滅魔。

宮仲秋聞言,嘆了口氣,飛快利落地出手,劍尖輕輕刺中左青瑤的眉心。

劍回抽,令人擰鼻的腥臭從左青瑤兩眉間逸出,她往後一倒,周遭的黑氣迅速退去。

「哼!你在婆媽什麼,一劍穿透了一了百了,你還在那里磨磨蹭蹭地,她就算不死也是廢人,活著跟死了沒兩樣。」時而神智狂亂,時而如同瘋癲,還會想食人。

曲款兒揚手一揮,催動咒語,一條獸筋從她指間滑出,似有生命的爬上左青瑤的身體,一圈一圈綁得死緊。

「她的將來如何不由我們做主,我已經讓劉知縣派人到藍城只會左司馬一聲,藍城方面會來人接走她。」燙手山芋一丟出便與他們無關,妖魔肆虐,她能活著便是萬幸。

左青瑤無法說出事情的經過,但她確實受妖魔控制入了魔障,這一切都是她私自離家造成的,怨不得人,左青武的縱容才是害女兒遭難的禍首,他想找人徑罪也無從怪起。

「你松了口氣吧?終于解決了令人頭大的麻煩,以後不要再拿我當擋箭牌,否則我直接滅了你。」曲款兒意有所指的看向他。

「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舍得……」見她冷眼一瞪,宮仲秋識相的把話題一轉。

「這是怎麼回事,青陽縣竟還有魔,難道我們上回掃蕩的還不夠徹底?」

她不解釋,反倒問道︰「那上面的血是你弄上去的?」她指的是被單上的血跡。

他手掌一翻,虎口處有道寸長的傷口。「不難。」

「是不難,卻一下子叫我百口莫辯,你倒是個狠心的,敗壞我的名節對你有何好處,婚前失貞的名聲可不好听。」他這一招使得陰險,現在沒人相信她還是處子之身。

對于以男為尊的大寒皇朝而言,女子的地位相當低,少有幾人能與男子相抗衡,即便少數為官也只是入宮當公主、嬪妃們的陪襯,握有實權者少之又少,品階也不高。

因為男權社會的不公,姑娘家的出路唯有嫁人一途,嫁得好不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新婚夜的落紅,若無那幾滴點點殷紅,嫁人夫家也只有受苦的分,人人都能以不貞之名踩上幾腳,受人唾罵甚至是失寵,被休離,最糟還會被浸豬籠。

「小師妹,你只管我介不介意即可,其余是庸人自擾。」她的夫婿是他,何來無謂的紛擾。

失神于他合情合理,他倆本就有婚約在身,依皇上旨意再過一年便可奉旨成婚,兩人同室又何妨。

名分已定,跑不了的。

曲款兒听出他話中之意,頓時有怒火中燒的感覺,吃了暗虧還得認賠,氣人。

「憑什麼我非你不可?!」

「因為你脾氣差,我性子好,唯有我能容忍你的離經叛道,你找不到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他們是天生的一對,注定要彼此相守一生,誰也拆散不了。

「你性子好?分明是陰險小人……」裝什麼君子,他的肚子一剖開,流出的肯定全是黑水。

地上躺了個人事不醒,五花大綁的左青瑤,屋子里滿是臉上堆笑的看戲人,他倆還能旁若無人的嘴上較勁,這不是前世相欠債的冤家是什麼?眾人心里如是想。

「越吵感情越好,看你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嘴,老夫頓覺年輕了好幾歲。」

老相爺撫須呵笑,樂見這兩娃兒早日修成正果,他再擺上七天七夜的流水席也痛快。

「誰跟他感情好,老爺子你可別嚇我,我們是宿世仇人。」曲款兒可以強調「宿世」,表示是上輩子的仇敵,化解不了,他老別費心了,山崩地裂也不會令天地合。

宮仲秋在一旁含笑輕語,「她難為情、害臊,外公別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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