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他……」
縴指輕點他唇上,一股媚香暗生。「別提那個掃興的男人,世上哪有真愛!那是傻子才會相信的,他若真心真心,那麼與他少年夫妻老來伴的妻妾又算什麼呢?他不也見一個愛一個、喜新厭舊,見到貌美女子便宣稱是一生所愛。」
呸!不過是哄人的情話,哪個當真哪個奈何橋上等百年,看看良人可否還記得舊時春光。
她在這人世間兜兜轉轉數百年,還沒見過半個只為一人的痴情漢,紅顏易老情易逝,轉眼白發鶴顏的老嫗有誰憐,男人要的是千嬌百媚的美人兒,越是水靈越疼如心肝。
看遍無情世道的胡翩翩最不相信男人有真心,她是吃過虧的,有過慘痛教訓的她更加疼惜自己,狐狸有獸性沒人性,天性涼薄又自私,所作所為只為了自身,休論他人。
「我二哥听到你這番冷情言論必定十分傷心,他對你的心意不假,發自內心。」前些日子二哥還一臉不舍地說委屈了胡姨娘,讓她委身為妾,沒想到……
「如果我又老又臭,還滿臉麻子,他看得上我嗎?什麼都是假,不過是為貪戀美色所找的借口,你看我美嗎?是不是心口撲通撲通跳,心猿意馬想和我成就好事?」她薄衫輕卸,露出半邊白皙香肩。
結界內的宮仲雲又羞又惱地捏碎了一只茶碗,他整張臉氣得漲紅,大聲怒罵不要臉的胡姨娘,多次想闖出結界又無功而返的彈回,氣憤地兩眼充血,雙手緊握成拳。
他沒想過一心愛慕的女子竟在背後嘲弄,視他的深情付出是作戲,色欲燻心的只瞧見眼前美色,無視顏色漸退的糟糠妻,以及年歲漸長的小妾,貪花圖一時新鮮。
他不否認她幽蘭似的美貌是他動心的主因之一,但是少了她裝出來的溫柔婉約,他也不會動了納妾的念頭,一時的露水姻緣誰當真,還不值得他賠上一生清譽。
臉色越來越紅的宮仲秋撥開她落在胸口的女敕白柔荑。「只要你一天是二哥的女人我就不會動你,這是我的原則。」
「咯咯咯,原則值幾兩銀子,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好好快活快活,把握當下。」她素手一揚,白玉般的手心出現一只青玉酒壺,酒香濃郁,未飲先醉。
「不行,我不可以對兄弟無義,他是我二哥,君子不奪人所好。」這狐騷味越來越重了。
「那我殺了他,取他的心來泡酒,一了百了。」她目中狠厲,視人命如草芥,取人性命在轉瞬間。
他一听,兩眼冷如凍霜。「你敢動他我會先殺了你。」
胡翩翩撩人的媚姿一頓,笑顏凝上一層教人看不透的薄薄白霧。「看來你的狐媚香中得不深,我再喂你幾口吧。」
她一口含住壺中酒,妖艷朱唇染上酒色更加媚人,流轉著百般嬌媚的玉顏艷麗無雙,俯欲以口哺喂。
「臭丫頭,你還不出來收拾她,想看我多少笑話!」再也受不住的宮仲秋將投懷送抱的艷姝推開,底下扎著針似的連忙跳離,大口的喘著氣,全身像被烈火焚燒般灼熱。
劈啪一聲,無人的亭子後方,一高一低兩道人影立于花叢中,地上裂成碎片的小木幾,干果撒落一地。
「你不能多撐一會兒嗎?我還沒看過癮呢,好歹你也是師父的弟子,怎麼弱得教師妹汗顏。」她出門都不敢稱他為二師兄,他還是到西游記中當拿著九齒釘耙的二師兄,符合他看中不中用的形象。
一拭滿頭汗水的宮仲秋笑得像要殺人。「你在太湖石花紋椅上涂了什麼,還特意指定我非坐那位子不可。」
她不以為然的聳肩。「不過將十斤花椒剁碎,泡在水缸里一日一夜,再用慢火熬成半碗水,十斤花椒的精華全在那張椅子上,你不用感激我,師妹的小小心意而已。」
「你……你用了十斤花椒?!」她這仇報得真夠嗆,不知不覺地讓人生受了一遭。
難怪他初坐下時沒什麼感覺,坐得越久,又麻又辣的勁道便由下往上沖,滲過布料直達皮膚,再由皮膚蔓延到身體各處,全身像著火似的熱了起來,猶如坐在烹鼎上。
宮仲秋一張臉時黑時青,偶爾還出些慘綠,可他還是談笑自如的揚著煦陽般淺笑,教人看不出他一肚子火焰正熊熊燃燒。
「你沒喝雞湯?」胡翩翩訝然。
「明知加了料誰還肯下肚,你當青崖道長的弟子是光長個頭不長腦的傻子嗎?」又不是神農嘗百草,以身試毒。
曲款兒拐著彎又損了宮仲秋一記,他曾嘲笑她平胸、個矮,人不長個光長腦,一腦袋瓜子的陰謀詭計,這會兒她回敬他一箭,個高有啥用,榆木疙瘩一個。
「不可能,我明明……明明看他喝了……」不相信的胡翩翩有些失神,口中念念有詞。
「狐狸眼楮不夠利,隨便來個偷天換日就瞞過你了,我師父有個酒葫蘆被我借用了,我瞞天過海的藏在二師兄的袖子里,他仰頭一喝,其實是將雞湯倒入葫蘆內。」怎麼簡單的手法居然還會上當,不是有一說狐狸是世上最有靈性、最聰明狡猾的動物嗎,怎麼蠢笨如牛?
客居的廂房內,青崖道長偷得半日閑的欲品嘗珍藏多時的美酒,酒一入喉立即噴出,黑線三條橫過左額,他搖了搖葫蘆,百思不解里頭的酒為何變味了,竟然有雞湯味,而且都餿了。
曲款兒口中的「借用」實則是發動了術式中的「隔空取物」,她的借其實是偷,事先未告知,事後未稟明,因此青崖道長毫不知情愛徒隨性而起的惡行,正尋著酒變質的原凶。
「小姑娘,你怎麼知道里頭下了東西,看你年紀小小還有好多年可或,飯多吃閑事少管才會長得大,快快閃遠點,別來送死。」她說著,十指弓成爪形,十根尖細的利爪瘋長,足足有十寸長。
「你……你不是翩翩……」嘴唇發白,看直了眼的宮仲雲駭然地盯著她變成獸爪的雙手,手背上滿是雪白細毛。
「原來你也來了?哼,這場戲演不下去了,本來我還想窩在你懷里叫叫屈,讓你把你三弟親手送到我跟前,任我為所欲為呢。」她高喊一聲「非禮」,這府里信她的人會有多少?
只是一切太順風順水了,順的讓她失去狐狸警覺性,她的自負讓她低估了人的智慧,以為她輕輕招手就能任其擺布。
「為什麼?」他悲憤地一咬牙,口中滲出腥濃的血腥味。
狐狸的天性不認為自己有錯,只有計謀被揭穿的惱怒。「想必你已听了好一會兒,用不著我再重復一遍,文曲星是天上星宿,授天命而來,我要他的天授天命助我修煉。」
「你要吃了他?」真是太可惜了,她出來的太早。
胡翩翩用鄙夷的眼前一睨。「要是能一口吃了我何須煞費苦心,藉由術法引水下起大雨,將宮二爺留宿在我屋里。」
「那該用何種方式引渡天命?」曲款兒不恥下問。一旁的宮仲秋因她的上進,臉色變了三變,先紫後青,接著轉為黑。
「男女合歡,一點一滴引入我體內,歷經九九八十一次合體才能全部吸取,文曲天命我一次承受不起,小姑娘,你問得太多了。」胡翩翩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再次犯了輕敵的錯誤。
梳著雙丫髻的曲款兒不管從哪方面看來都是個孩子,根本不具威脅性。
「喔,九九八十一次啊,我二師兄真有福氣,美人英雄配成雙,你們請便,我就不湊熱鬧了……」啊,誰拉她後領,想活活勒死她不成,她在做善事該有善報。
「收、拾、她——」宮仲秋咬字咬得特別重。
「我們拜的是同個師父,我會的你怎麼會不會呢?二師兄,自己處理。」她拿喬的說。
「我學是的劍術不是斬妖除魔。」他以為學好劍便無人傷得了他,可是他錯了。
「一劍刺下去也會流血,別浪費所學。」她十分鼓勵他一試。
「劍殺不了她。」他有自知之明。
「誰說不行,我的劍就行。」她抽出背後的金錢劍。
「小師妹,你要趁火打劫嗎?」她的意圖相當明顯。
曲款兒露齒一笑。「擋劫也要賺點零花,小師妹很缺銀子。」
「五千兩。」一口價。
她當然缺銀子,因為她太會吃了。
「成交。」
沒有任何招呼,神色一變的曲款兒面色清冷,兩眼如冰刃般冷然,由純銀所鑄的金錢劍直指胡翩翩心窩。
「啊!你是大術師——」她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不是術士,而是比術士高上好幾等的大術師。
「你知道的太遲了。」她輕揚手中的金錢劍,劍環上一百零八枚銅錢散入胡翩翩一百零八處穴位,劍尖往前一送,輕壓,高喊一聲,「散!」銅錢立即破穴而出,沖散她一身修為。
「不——」
女子的嘶吼聲轉眼成了小獸的低鳴,胡翩翩不見了,地上多了只七個月大的雪白小狐。
「翩翩是……狐妖?!」心口一痛的宮仲雲流下兩行男兒淚,一口血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