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桂直瞪著她的背影,企圖反擊的力道像悶拳般地打在他的胸口上,他沒有快意,反倒被擠壓得快喘不過氣。
「主子,其實錢小姐說這麼多也是為了主子好。」一直在廚房準備晚餐的大慶這才走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道。
「我不需要一個婢子建言!」他惱怒道。他反擊就是要讓她難堪,誰教她老是提以往……他又不是金若望,可當他真逼出她的淚時,他反倒是氣悶得緊。
「錢小姐又不是婢子。」
「不然你說她是什麼?」
「她是助理。」大慶眼見主子又要噴火,忙道︰「今天開鏡記者會上,錢小姐不住地說你這一次在媒體間獲得不少正面評價,她很為你開心,直說這是好的開始,絕對要讓那些亂嚼舌根的記者全都閉嘴。」皇甫桂垂斂長睫不語。他是主子,她本該為主子的成就開心,可不過是個戲子,有什麼好開心的?
大慶注視他半晌,確定他的火氣消退不少,才輕聲道︰「明天見到錢小姐時,跟錢小姐道個歉吧。」
「這天底下有主子跟婢子道歉的道理?」他哼了聲。
「主子,這里不是大晉,錢小姐也不是婢子,這道歉是站在一個理字上,亦是禮節呀。」大慶雖當慣了太監,然而到了這世界,有些思想已經被同化得極深。
皇甫桂抿緊唇不語,一閉上眼,便是她忍著不落淚的神情,莫名地教他心慌、煩躁。
良久,他問︰「大慶,我自私嗎?」他從不覺得自己自私,在宮里,光是為了活下去,扮個不學無術的皇子,就已經耗盡他所有氣力,他哪有多余的心思關注他人?而且與其說是關注,倒不如說是防備……除了大慶與母妃,他不知道還有誰是他能信任的,那些得不到他信任之人,死活如何又與他何干?
「主子一點都不自私,錢小姐也不是罵主子自私,她只是希望你多瞧瞧自己以外的世界,不要等到有天失去了才後悔。」其實,他覺得錢少傳說得很好,道出一直以來他不敢說的話。「主子,這里已經不是大晉,主子已經不是皇子了。」忍不住的,他再次重申。
皇甫桂垂斂長睫。這里不是大晉,他不是皇子,那麼……他是什麼?在這里,他又該追求什麼,為何而活?
提著袋子,拖著沉重的腳步,錢少傳走出電梯,嘆了口氣後,隨即一鼓作氣地走到鏤花銅門前,掏出磁卡按下密碼開了兩道門後,腳步又開始沉重了起來。
錢少傳有些遲疑,那是因為昨晚兩人鬧得不愉快,可她是助理,宋哥今天抽不開身,囑咐她一定要提早把他帶進片場里,所以就算很尷尬,她還是非來不可……沒勁地嘆了口氣,她咬了咬牙,大步踏進玄關,客廳卻不見半個人,她不禁看了眼時鐘,已經快要八點了,他該不會還沒起床吧。
想了下,她先把袋子里的保鮮盒給冰到冰箱里頭,轉身朝皇甫桂的房間走去,卻突地听見男人喘息的聲音。
她呆住,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確定這里非常干淨安全,沒有任何不該出現之物,懷疑自己可能偶發幻听,正準備再往前走時,那細微的喘息聲再起。
不是錯覺?
「啊……」聲音再起,她豎起耳朵,覺得聲音像是從右手邊的一間房傳出來的。
她不知道那是誰的房間,唯一能確定的不是金若望的房間,而聲音……隱隱約約之中,好像還可以听見另一個男人忍耐的悶哼聲。
她嚇得倒抽口氣,快手搗住嘴。
糟!她不會不小心挖掘出不該被發現的秘密?!
這屋里只有兩個人,剛好都是男人,一個是金若望,一個是很娘的傅慶年,要是再仔細比對聲音的話——「主子,不要了,先停停吧……」傅慶年央求的聲音,嚇得她眼楮都快要凸出。這這這是什麼對話?停……停什麼?!
「大慶,你也太不濟了,我還沒過癮。」金若望的聲音傳來,她已經嚇得猛流冷汗……她應該避開,至少也要閃遠一點,可是天可憐見,她被嚇到軟腿。
宋哥說,她要是撞見金若望和傅哥之間有什麼過度親密的舉動也不需要大驚小怪,因為他們兩個本來就感情好,可是……感情太好,可以一起做的事可就多了!
「主子!」大慶那帶著央求的娘味喚法,教錢少傳雙手發顫地搗著雙耳,開始懷疑那扇門里到底發生多麼刺激的情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金若望的緋聞多如牛毛,跟章經理交往,甚至還以親她耍弄她,他怎會……啊啊,難道說那些都是煙霧彈,事實上他喜歡的是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就是傅哥?!
她死死地瞪著那扇門,隨即又微眯起眼。
不對,傅哥為什麼要喊他主子?難道他在幫他對戲?
宋哥昨天把腳本和拍戲行程全都交給她,昨晚她利用一點時間稍稍翻過腳本,金若望飾演的是一個愛上兄嫂,得不到所愛所以舉兵造反的皇子,雖是男二,戲分不算太多,但是人格特性很有亮點,不過,如果是對戲,對的到底是哪一段,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正努力回想著,房里突地傳來砰的一聲,像是重物被摔在家具上頭,而後是傅慶年壓抑的痛呼聲。
這麼激烈嗎?她無聲問著,不敢也不願想象那門後世界有多精采,暗忖著自己到底要不要先到外頭避一避,省得門一開他們發現她,那真是會讓彼此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然,才想著,門板隨即打開,一抹淡覆金光的身影出現,手上還拿著一條毛巾,像正在擦拭著身體……「哇!」她捂著雙耳的手馬上改為捂著雙眼,動作飛快地向後轉。
完了、完了,這下子真的尷尬了,他一定沒想到她人在這里,所以他就赤條條地踏出房門外……換句話說,什麼戲也沒有,人家是一時興起做起了「晨間運訪」……皇甫桂拭著胸口上的汗水,不解地瞪著她的背影。「你在干麼?」剛才在房里時,他就听見她的腳步聲,以為她應該會叫門才是,豈料她竟是悶不吭聲地站在外頭,一瞧見他就失聲尖叫,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沒沒沒沒沒事,你你你你你要不要去沖澡?等等等一下八八……」八個鬼,她在說什麼鬼?是誰拉住她的舌頭,為什麼不讓她好好說話……人家都可以氣定神閑,她當然也要神色自若呀。
穩住啊,錢少傳,你愈是慌愈是可疑!
「你到底在說什麼?」大步走到她身旁,見她還搗著雙眼,他不禁好笑。「昨天我什麼都沒穿時,你遮也不遮,我今天不過是果著上身,你就遮成這樣,想裝矜持,太遲了。」他不在乎身體被人瞧見,是因為他慣于被服侍,但是昨天她卻看得毫不羞澀,直教他懷疑這身體她恐怕早已看膩。他甚至想知道,她和金若望到底是什麼樣的關系?
他在記憶里不斷地搜尋,但是找到的都是關于她的笑臉,再無其他,教他難以判定她和金若望之間是如何相處,更惱人的是,他竟然為了想這無聊又毫無意義的事一夜未眠。
簡直是荒唐又可笑,金若望早已不存在,可他遺留下的記憶卻騷擾著自己,甚至企圖左右自己!
「咦?」她攤開雙手,余光瞥見他就在身邊,嚇得連退數步。
「怎麼,我是鬼不成?」
「不是不是不是……」正不知道怎麼接話,就見傅慶年模著肚子走出房門,她忍不住想,這所謂的男男之愛,一旦太過激烈時似乎也會傷到肚子……她作夢也想不到身邊竟然會出現男男戀人,一時間厘不清這五味雜陳心情到底是為何而來。
「主子……若望,先去沖澡吧,我先準備早餐。」
「嗯。」皇甫桂淡應了聲,瞥了錢少傳一眼,徑自回自己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