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定毅將所有日用品擺好之後,轉身看著窩在沙發上的甄美俐。
打上石膏的右腳擱在軟枕上,她長長的眼睫毛垂下,呼吸變得均勻,已經睡了過去。
從醫院回家之後她不止一次拒絕與他同住,在他的堅持和夏玉的勸說之下,她才勉為其難答應住進他的地方。
他以為像她這種性格豪爽開放的前衛女性,和男人同居不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而且她只是暫住,並不是從此以後和他同在一屋檐下共同生活。
他不明白她堅持的理由是什麼。
伸手拿過遙控器,他關掉電視機,上前輕輕搖一搖她,「要睡的話上床去睡,睡在這里會落枕的。」
甄美俐睜開眼楮,迷蒙瞳眸凝望他,仿佛還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他玩心大起,趁機在她唇上輕輕一吻。她嚶嚀一聲,隨手推開他。
「……不準偷襲。」她反手在自己唇上一拭,讓他有些不爽。
他攫過她的手腕,像是宣告主權般地再次堵上她的唇。她含糊不清地低喃,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表情看起來像是在嬌嗔,他干脆用力封住她的唇不讓她投訴。
許是窩在沙發上睡了好一會的緣故,她的身軀變得暖暖的,吹氣如蘭的鼻息拂過他頰畔,帶來另一種感官上的挑逗。他吻著,舌尖輕輕滑入她微啟的檀口中逗弄,她被動地任由他主導,讓他恣意勾挑起她的。
內心如火般燃燒,他的手溜進她衣內,她忍不住全身一顫,他粗糙的大掌滑過她雪白的肌膚,每一寸肌膚都被他點燃,下月復微微繃緊,呼吸也變得紊亂起來。
無可否認的,他是一個很有技巧的情人。
他似乎對她的反應感到滿意,嘴角明顯勾起,大手繼續往下移去;但就在她以為他想更進一步的時候,他突然楞了一下,戀戀不舍地在她唇瓣印下一記,抽身站了起來。
她不由自主地瞪著他。他每次都是這樣,玩火玩到一半就不理她的感受,真討厭!
「你的腳傷還沒有好,我怎麼舍得讓你難受呢?」他蹲下來,撩著她的發尾,充滿暗示性地一笑,「醫生說這段時間內,你不適合做『劇烈』的運動。」
「死色|鬼!」饒是她非初嘗禁果的少女,听了此話也不禁窘紅了臉。
他覺得她嬌羞嗔斥的表情真美,只不過他真的擔心自己會弄傷她,所以聳聳肩,「好啦,時候不早,病人要早點上床睡覺。」
一說完,他傾前抱起她。她勾住他的脖子,听話地靠在他懷里,享受著公主般的待遇。
從客廳走入客房只有短短十來步的距離,藍定毅將她放在柔軟大床上的時候,她輕輕一嘆。
離開了那副厚實溫暖的胸膛,她登時懷念起他的氣息。
要是有一天,當其中一人對另一人感到厭倦,決定要分手的話,她無法肯定自己會不會舍不得放手。
交往過這麼多任男友之中,只有他的氣息能給她一種安定的感覺。
讓她有種「對了,就是你」的感覺。
「要不要喝杯牛女乃?听說牛女乃有助于安眠。」
藍定毅問了一遍,她正在出神沒有回答,等到藍定毅再問第二遍,她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甄大總監,你在想什麼?」藍定毅笑問。
「我在想……公司的事情。」她才不要讓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他肯定會取笑她。
說得也是。在上流社交圈子內打滾多年,一直視多金貴公子為目標的甄美俐,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區區小公司的總經理感到留戀呢?
藍定毅不相信。
這男人和她一樣,也是以「嘗試的心態」和她交往。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情|欲|床|事是成熟上的享受,若硬是要扯上責任,這僅是一個緊攀對方不放的借口。
她應該清楚這場游戲的規則才對,哪怕藍定毅此刻真的對她很好很溫柔,她也不能沉淪其中。
藍定毅沒發現到她的心思,「我明白你的顧慮。汝芯現在出國了,公司的事要是你放不下,我明天載你回去做好交代。」
「好。但要特地麻煩你載送,真是不好意思。」她頷首。
他啞然失笑,「你會不會太客氣了?我不記得我們的關系有那麼生疏。」
她不語。他轉身要幫她關燈的時候被她喚住,「我想告訴你,在你之前,我沒有和其他男人同居過。」
雖然她不覺得自己有澄清的必要,但她想讓他知道這件事。
「我雖然交過不少男友,但我每次都是很認真的對待每一段感情。如果我不是認真的話,一開始我就不會答應和他們交往。」在她的感情世界里,只有適合與不適合的對象,她絕對沒有玩弄男人的心態。
「嗯。」藍定毅點了點頭,等她繼續說下去。
「所以,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一個隨便的女人。」
藍定毅微訝瞠目,隨即斂眉,「我從來不覺得你是。」
听到他這句話,仿佛得到了她想要的認同,甄美俐整個人松懈了下來。
她揚起好看的笑容,「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藍定毅凝望她片刻,說了一句「睡吧」即關上燈和門,緩步走出客廳。
她的話還在他耳邊縈繞。
我每次都是很認真的對待每一段感情。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一個隨便的女人。
她想表達的是什麼呢?
她很認真看待她和他之間的感情,但要是有一天她找到另一個更適合的人選,她會不會舍不得向他道別呢?
剛才他很想問她這句話;但轉念一想,他會不會對這段感情投入得太快太深了呢?
要是她給他一個否定的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是繼續維持這段關系,還是理智地及早結束。
幸好他沒問。他其實是一個自私的男人,此刻他不想走出這個舒服的安全區,也希望這段感覺良好的日子可以長久一點。
他只是自私地不想把美好如她的女人拱手讓給別的男人。
時間緩緩往前挪移。兩個月後,甄美俐終于可以拆下右腳的石膏,雖然還必須仰賴拐杖才可以步行,但卸下石膏之後的輕便讓她直呼有種重生的感覺。
陪她去復診的藍定毅不禁笑她表情夸張,說她有潛力,可以考慮去當演員了。
復診之後,她和他約好了要吃一頓豐盛的海鮮大餐,因為這段日子藍定毅要她忌口,害她兩個月來只能吃清淡的食物,嘴饞得不得了。
特地休假一日的藍定毅帶著她走進海鮮料理餐廳,看她像個孩子般嚷著要把菜單上所有的海鮮特產吃個過癮,他忍不住露出溺愛的笑容。
卸下強悍干練的一面,甄美俐私底下的個性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她活潑好動,坦率直爽,和他以前想象中的心機女形象完全不符。像她這種喜歡直來直往大刺刺的性格,實在不適合嫁入勾心斗角從不止息的豪門之中。
「藍定毅,九點鐘方向的那個服務生長得很不錯吧?」
他一抬頭,坐在他對面的女人環手看著他,臉上盡是不悅。
藍定毅這才發現自己凝望的那個方向,有一個長得挺像是女敕版林志玲的服務生站在那。
他的女友大人誤會他在看美眉。
「長得還算OK,要是身高再增高兩寸,剛好可以抱個滿懷。」他很淡定地回話,內心忍不住偷笑。
甄美俐哼了一聲,壓低聲量道︰「待會兒我要外帶這里最貴的海鮮給夏玉和小宇,貴死你!」
「嘖嘖,甄大總監好可怕……」
「誰叫你只顧著看美眉!」
「這叫做醋意大發嗎?」
藍定毅笑了起來,他偶爾會刻意在她面前挑起一些小誤會,為的就是看她含嗔帶怒的表情,每次都玩得不亦樂乎。
她其實知道他是故意的,立刻瞪了他一眼,作勢要離開。他伸長手,剛好按住她覆在桌面上的右手,不讓她縮回。
「藍總經理,你很幼稚。」甄美俐賞他一記白眼。
「我怕你生氣之下突然逃走。」
「今天你請客耶,就算我再生氣,也不會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要走不會吃飽才走嗎?
「不行,等到上菜了,我才放手。」他絕對是故意的。
甄美俐哭笑不得地看著他;他自在地緊握她的手,絲毫不理會隔壁桌客人投來的視線。
以前那些多金貴公子和她約會都是優雅斯文、淡定從容的,那叫做貴族氣息;但是這個男人除了剛剛相識的那幾次比較象樣之外,現在的形象已日漸崩壞。
不過跟他一起出門逛街還是吃飯看電影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她也不需要刻意維持淑女矜持氣質。她可以歡暢地大笑,不顧形象地吃喝,因為他的形象絕對比她差。
和他在一起,她可以很舒服地做回原本的自己。
她很享受這種感覺。
就在她偷偷露出喜孜孜表情的時候,菜還沒上桌,藍定毅陡地抽回手。
她好奇地看著他倏然變得凝重又帶點冷凜的表情。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一個近六十歲的男人來到他們面前,藍定毅立刻站了起來。
「爸。」他稱呼這個中年男人爸爸。
甄美俐挺直腰板,藍定毅示意她毋需站起;中年男人嗯了一聲,「你也來這里吃飯啊?這位小姐是?」
「是的。這位是我的朋友,甄美俐。她是美思麗特工作室的總監。」他含蓄地交代她的身分。
藍于智驚訝地看著她。藍定毅輕咳一聲,叫著他︰「爸!」
「啊,失禮了。」藍于智朝她頷首,伸出手,「你好,甄小姐。」
「伯父,您好。」這下子她不得不拄著拐杖站起,伸手相握。
藍于智打量一下她還包著繃帶的右腳,「原來你的腳受傷了,不必那麼有禮,快坐下。」
她微笑坐下,藍于智拍著兒子的肩膀,「對了,你媽說你最近很少回家,有空的話回家去看看她。」
「是,我知道了。」
「我不打擾你們了。甄小姐,再見。」
她禮貌地笑了笑,等到藍于智和友人走進包廂,藍定毅這才坐下來。
他剛才閑逸佣懶的表情不見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甄美俐移開視線,心情變得有些沉重。
他剛才急著抽回手就是不想讓藍伯父知道他和她的關系;他甚至只在其父面前介紹她是他的「朋友」。
交往近三個月,他並沒有在家人面前承認她的身分。
是因為擔心家人不接受他們的關系,還是他壓根沒想過公開他們的關系?
服務生捧著香噴噴的海鮮大餐上桌,沉默又尷尬的氣氛才被打破。
「來,開動。」藍定毅擠出一抹笑,夾了一只剝去蝦殼的大蝦給她。
這一餐,已變得索然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