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東方荷洵對現在的進度不是很滿意，也覺得很無奈。
她和華展鵬幾乎每個周末都會約會，平日也會相約一起吃晚餐，對話有些曖昧有些親密，而她也極盡所能的暗示勾引，可他當真把正人君子的定義發揮到了極致，完全沒有再更進一步的舉動。
解救小姑姑的事拖得越久越不利，如果他再不上鉤，那麼她就只能用最後手段——灌醉他，來個霸王硬上弓。
東方荷洵無力的想，這麼做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他的酒量必須很差。
周五晚上，華展鵬約東方荷洵到淡水老街吃晚餐，餐後，兩人到漁人碼頭散步。
許是夜晚河邊輕風徐徐，一掃白日的悶熱不適，加上夜景迷人，漁人碼頭的人潮相當多。
當他們走上浪漫的情人橋時，有一整團的觀光客爭先恐後的想喬好位置照相，其中一名身材高壯的大嬸直接撞上東方荷洵，害得她腳步踉蹌差點跌倒。
「小心。」華展鵬趕緊扶住她。
東方荷洵抬眸，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多虧他眼捷手快，要不然她肯定在橋上跌個狗吃屎。
「人很多，小心點。」華展鵬說完，大手緊緊牽住了她的柔荑，不放了。
東方荷洵先是一楞，但她不動聲色，任憑他牽著自己走到橋的那一頭。
這算是有進步嗎？應該吧。
下了橋，有很多餐廳跟咖啡店，河畔則有街頭藝人在表演，有默劇表演、有氣球藝術家，也有個高帥的年輕人，拿著一把吉他，很隨興的就唱起歌來。
他的歌聲還不錯，吉他也彈得很好，于是圍繞在他身邊的觀眾越來越多，華展鵬跟東方荷洵也不自覺停下腳步欣賞。
你的寂寞在唱歌，是否曾偷偷想起不該想的人，你的快樂不快樂，勉強的笑容看得出來你累了……
他的歌聲清亮，一首「為你的寂寞唱歌」雖然比起原主唱少了些情感的琢磨，但倒也有另一番滋味感受。
一曲結束後，眾人不吝嗇的給予掌聲，有些人走向前將錢投入他擱在地上的紙箱里。
年輕人掃視了周遭觀眾一眼，當他看到東方荷洵時，眼楮頓時為之一亮。
他的嘴角勾起，眼眸閃光熠熠，這是很典型男人遇到美麗女人時的直接反應。
華展鵬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注意到，也不曉得東方荷洵有沒有感受到，但他很敏感的察覺到了。
年輕人修長的手指花俏的溜過吉他的弦，變換著和弦，熱情的雙眼直盯著東方荷洵不放，唱起第一一首歌——
看不見終點絢爛的夜深紅的眼極盡誘惑的一切
听不見是非生在這一個混沌的世界一路就向下墜
發現突然間觸踫你指間還有機會能夠感覺愛一個人的純粹
你是我的小蝴蝶我是你的小阿飛你停在我的肩依偎在我耳邊
從此我不再撒野
我說我的小蝴蝶我可以為你改變只要你願意給我絕不會食言
不浪費你的愛你的美
多一點新鮮我把玫瑰全部染黑鋪滿在你的床沿
再一點時間我要把你刺在我的心懸陪我直到永遠
紀念每一天守護每一夜無怨無悔為你奉獻我僅有的一切
華展鵬可以篤定，這個年輕人是對著東方荷洵告白似的唱出這首「阿飛的小蝴蝶」，而且他還不時的丟給他挑釁的眼神，因為他正牽著她的手，兩人的關系不言而喻。
這是怎麼樣，現在的年輕人都如此狂妄嗎？
覬覦別人的女人，那輕狂的眼神一點都不保留，華展鵬心中頓時像打翻了一整桶醋，酸到一個不行。
他向來自詡是個紳士，EQ很高，不會大庭廣眾之下顯露出脾氣，可現在這個狀況他實在忍無可忍。
華展鵬冷哼一聲，沉著臉拉著她離開，他的腳步邁得很大，甚至沒有想到她跟不跟得上。
東方荷洵覺得他實在莫名其妙，她正听歌听得入迷，他卻忽然把她拉走，而且問他怎麼了，他連吭都不吭一聲。
很好，雖然她為了給他好印象，收斂起冰冷的個性，但他現在把她當空氣一樣無視，應該不會奢望她再給他好臉色吧。
東方荷洵堅決的停住步伐，逼得他的腳步也跟著一頓，接著她惱怒的用力甩開他的手。
此時他們已經來到停車場，離開人潮洶涌的地方，因此他們兩人的異狀沒有人發覺。
華展鵬錯愕的回頭，就見她美麗的眼眸寫著濃濃的不滿，精致的容顏極為不悅。
「我是人，不是你買的東西，你這樣一直拖著我是什麼意思？」東方荷洵帶著火氣質問。
一見東方荷洵生氣了，他被醋酸翻的理智登時恢復，連忙道歉，「對不起。」他的舉動的確缺乏禮貌與尊重。
東方荷洵的怒火因為他的道歉而消退不少，以她對男性有限的認識，能夠放下自尊跟女人道歉的，還真的不多。
很多男人都會在第一時間先將過錯推到女人身上，之後才反省自己有無做錯，雖然最終還是會道歉，可在時間點上就已經慢了一步。
「你在不高興什麼？」
她所認識的他，無庸置疑是個內斂的男人，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的情緒突然變得這麼激動，幾乎可以說是爆怒了。
被她這麼一問，華展鵬頓時啞口無言，還好停車場的路燈不多，他此時面紅耳赤的狀態才不至于被看見。
雖然很尷尬，但他不得不承認。「我……吃醋了。」
「蛤？」東方荷洵難掩錯愕，剛才又沒有發生什麼事，哪來的醋可以吃？
發現她並沒有感受到剛剛那個年輕街頭藝人在對她放電，華展鵬心頭的醋意消去了一大半，但還是有些不滿的道︰「剛剛可是有人對著你唱情歌。」
「啊？剛剛那個小伙子？」她真的迷惘了，她只是專心听他唱歌，覺得他的歌聲挺不賴的，就這樣而已。
他點點頭。「那小子太囂張了，你是我的女人！」
「嘿，我們只是朋友，不是嗎？」
「都已經約會好幾次，也牽手了，怎麼還會是朋友？」華展鵬是這麼認定的。
「可是你的態度讓我覺得我們只是朋友。」東方荷洵故意激他。
如果他認為兩人已經在交往，怎麼會如此忽視她有意無意的親密舉動？若是其他男人的話，恐怕早就將她撲倒了。
他一听，馬上開竅，知道她要他拿出態度來。
想想他都已經是個熟男了，怎麼這回面對喜愛的女人卻如此綁手綁腳，搞得自己晚上春夢連連，睡眠狀況差到不行。
但是在停車場表明態度，好像又不夠浪漫……
華展鵬猶豫了一下，拿出魄力，再也不扭捏，他一把將她拉進懷里，快速低頭虜獲她的紅唇。
東方荷洵沒想到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詫異的驚呼，小口微微開啟，正好給了他乘虛而入的機會。
她的滋味好甜好香，讓他迷戀，一開始他只是想要表態，可這一吻下去，便完全被迷惑了，壓根忘了他們身在何處。
東方荷洵率先回過神來，趕緊掙扎月兌離他的擁抱。
他之前遲遲不表態，就像溫水般不冷不熱，讓人搞不清楚他的想法，可怎麼才一逼他，他就直接滾燙，比沸水還熱情。
「天啊，你……」她的俏臉漲紅，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扭頭就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剛剛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到，她要先躲進車子里，免得被人笑。
華展鵬看出她是在不好意思，連忙追了上去，從後方再次握住她的柔荑。「就這樣牽著手不要放，好嗎？」
這句話很浪漫，而他的聲音溫柔得讓東方荷洵禁不住勾起嘴角，可她隨即又想到，這不過是一場戲，她不能沉溺下去，笑容立刻僵凝。
如今，華展鵬在她的逼迫下終于表態了，兩個人已是男女朋友關系，那麼接下來他應該不至于再對自己小心翼翼，她也可以開始計劃如何勾引他上床了。
午後，辦公室的冷氣嗡嗡的運轉著，將正午的暑氣吹散許多。
「你跟華教授現在進展如何了？」趁著辦公室里沒其他人，劉羽瑄問著好友，眉頭不自覺擰起。
身為東方荷洵計謀的唯一合伙人，或者該說是幫凶，她的擔憂跟罪惡感日漸累積，她擔憂小姑姑的生命安危，擔憂好友義無反顧的行為，也擔憂被利用很無辜的華展鵬。
「成了，現在就等適當的時機。」東方荷洵還在思索要怎麼找一個恰當的時機，順理成章且不至于讓華展鵬懷疑。「如果我約他來個兩天一夜的小旅行……」
劉羽瑄突然打斷她，「荷洵，我問你……若事成之後，你打算如何處理你跟華教授的關系？」
這個問題她擱在心里好一陣子了，荷洵對華展鵬不是真感情，這樣的關系勢必無法延續下去，可這對華展鵬不公平，但她也不能說荷洵可惡，她這麼做是為了救小姑姑，更別說她也付出了代價。
東方荷洵沒有料到她會突然這麼問，心不免也隨之一沉。
一旦她跟華展鵬上過床，她的能力覺醒，他就不再有利用價值，兩個人之間也就……
「也只能想個辦法散了。」個性不合？相愛容易相處難？反正男女分手有千百種理由，就隨便找一個吧。
「這樣對華教授很不公平。」劉羽瑄輕嘆。
她知道這麼說對東方荷洵也很不公平，可是目前的狀況，甚至以後的狀況，好像不管怎麼做、怎麼安排都不對。
如果是以前，東方荷洵或許會不在乎的直接回一句「那我也沒辦法」，可是和華展鵬相處越久，漸漸模熟他的個性，知道他是個認真溫柔的好男人，她根本無法討厭他。
利用這樣的他，她也感到愧疚，可是不管怎麼樣，她還是打算在事成之後就跟他說拜拜。
「你們有沒有可能……我的意思是說，華教授是個不錯的男人，你們或許可以繼續下去？」劉羽瑄懷著一絲期待問道。
東方荷洵苦澀的蹙起眉。「不可能的，你也很清楚像我們這樣的人，不能算是正常人，怎麼可能有資格得到真愛。」
不知道是命運使然還是詛咒，東方家族的女人獲得一般人得不到的能力，可相對的就得付出代價，當然也是有例外，並不是每一個東方家族的女人都沒有結婚，只是尋得真愛步入婚姻的偏少。
試問，一個正常男人，可以接受老婆擁有窺視靈界、支使靈界的能力嗎？講白一點就是，一個男人可以接受老婆動不動就說「我半夜要去處理一個靈體，她是個從地界月兌逃的鬼，你先睡，不用等我」？
大部分的男人都無法接受吧。
像她的大姑姑跟小姑姑，如今都已經上了年紀，卻都還是小姑獨處，甚至將自己奉獻給家族，奉獻給整個三方之界。
而她，雖然現在的能力很低淺，可有朝一日她覺醒了，擁有強大的靈動力，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男人可否接受。
與其忐忑不安，還不如直接斬斷自己的姻緣線。
「你太悲觀了。」劉羽瑄很心疼好友。
東方荷洵瞅了她一眼，幽幽的問︰「你還記得沈至剛嗎？」
劉羽瑄想了一下，隨即輕嘆了一口氣。
沈至剛是東方荷洵的初戀男友，也是她們的大學同學。
剛上大學的東方荷洵由于容貌出眾，再加上當時她的個性還不至于冷冰冰，追求者多到可以排到校門口。
當時的她還不到二十歲，對愛情多少有些憧憬，沈至剛也是個身材容貌都絕佳的男人，家世也不錯，他在她眾多的追求者中月兌穎而出，獲得青睞。
他們交往將近一年，偶爾小有爭吵，但感情還算甜蜜，不過有一次她和沈至剛去參加朋友的聚會，她對他說他的某位好朋友身後跟著怨靈。
東方荷洵的靈動力因為被封存，對靈體的感應並不大，實在是那只怨靈的怨念太過強大，強到根本不想壓抑自己，她才會那麼輕易就看見了。
對東方家族的人來說，從小到大，身邊的親人都有這樣的能力，談論的也大多是此事，對于靈體怨靈鬼魂之類的東西均習以為常，沒什麼好怕的，更何況應該是那些東西害怕東方家族的人才對。
可是對沈至剛而言，他只是個普通人，對于靈體跟鬼魂之類的東西可說是敬而遠之，甚至是恐懼至極的，他當下驚恐的瞪大眼看著她，要她別開玩笑。
東方荷洵很認真的對他說，她沒有開玩笑，甚至還具體的形容出那個怨靈的長相跟她恐怖的怨念。
他听完以後當場腿軟，還差點尿褲子，因為她所形容的那個怨靈，就是前陣子被好友拋棄而自殺的女生。
這下子沈至剛不得不相信她的話。
事後東方荷洵才想起來，其實那個時候沈至剛看她的眼神已經充滿恐懼跟厭惡，只是她太過天真單純，沒有發現。
後來沈至剛問過她怎麼會看得見，她就把東方家族的傳奇故事告訴了他。
她一直以自己的家人為傲，所以說這話時，她是很驕傲的。
可她的驕傲看在沈至剛眼里，卻是可怕至極。
就在那天之後，他慢慢疏離她，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冷淡，說起話來也非常不客氣，後來甚至搞劈腿。
東方荷洵一開始還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錯，以為是他花心，但在他跟她提分手、甩掉她的那一天，她終于明白了原因。
他說他覺得她很惡心，不只她，而是她整個家族都怪惡心的，居然跟靈體鬼魂打交道。
東方荷洵被甩的理由只有劉羽瑄知情，那一段被傷透心的初戀徹底打擊了她的心，自此之後她對男人這種生物就冷卻了下來，對愛情也完全提不起勁，雖然她的追求者依舊很多，卻從沒有哪個人入得了她的眼，更遑論她的心。
「荷洵，這件事都過去多久了，況且也不是每個男人都跟沈至剛一樣。」劉羽瑄極力相勸。
或許是當時他們年紀還輕，也還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愛情，不懂得包容與接受，怛劉羽瑄相信華展鵬不一樣，他夠資格成為東方荷洵的另一半。
「撇開這個不談，你覺得他能接受我利用他的感情嗎？」
劉羽瑄靜默了，這的確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沒有人可以接受被別人利用，更何況是自己喜歡、相信的女人，那無疑是狠狠甩了自己的用心和自尊一巴掌。
「要不然我們就瞞著他。」劉羽瑄異想天開的說。
東方荷洵听了之後忍不住輕笑出聲，不過笑容看起來有點苦澀。「怎麼可能呢，而且要瞞一輩子也太辛苦了。」
「唉。」劉羽瑄看著荷洵，又重重嘆了口氣，她覺得好心疼又無力。
這個計謀真的很不好，好像最後大家都會受傷，可是她又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世事怎麼這麼難兩全？
東方荷洵落寞的望向窗外，她也不想傷害華展鵬，可是她不得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