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登徒子 終章 作者 ︰ 白暮霖

屐鵬飛試圖伸伸懶腰,想翻個身時,卻因渾身酸痛而驚醒,他居然以半躺的姿勢睡著了。

落地窗滲透進來的陽光刺目,鳥聲啁啾,他適應光線後,下意識朝對面的沙發看去,只剩一本白色封皮書,白輕雲早就不見人影。

該死!她該不會趁他熟睡之際溜走?!

倏地,他想站起身,卻發現自己因為姿勢不佳,雙腳產生短暫的麻痹現象。

坐回沙發,靜待幾分鐘後,他硬撐起身子,手扶著沙發椅背緩緩前進,走出書房。

客廳內沒有人,但她的行李卻仍放在原地。

她沒有離開!

「你起床啦!」白輕雲從外面進來,手上還提著塑料袋。

「你去哪里了?」

白輕雲抬高手展示塑料袋。「現在快下午一點了,不開伙,我去買幾樣菜來喂飽你的肚子。至于安吉兒,她早就起床了,迫不及待自己去瀏覽台北的美,直說不要我們陪,她要自己探險比較刺激。可是我不放心,所以把你的手機借給她,如果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白輕書將菜一一裝盤,放在餐桌上,有菠蘿蝦球、涼拌木瓜絲、清蒸鱸魚、京都排骨……

「你餓了嗎?梳洗一下,準備用餐了。」

「好!」展鵬飛動作迅速的進入浴室。

半晌,當白輕雲泡好綠茶時,剛好看見他一頭濕漉漉的走出浴室。

「這麼快?」

「習慣了。」其實他是怕她又不發一語地離去,尤其進入浴室他才想到,行李距離大門太近了。

白輕雲添了碗飯給他,也為自己添了一碗。

動作問,他們不發一語。

展鵬飛扒飯動作迅速,沒幾分鐘就解決一碗飯。

「我們可以談談嗎?」

「可以啊!」她優雅的夾起一顆蝦球,緩緩放在嘴里,細嚼慢咽。

「我們先不談離婚,暫時分開讓彼此冷靜,並為彼此與這樁婚姻想想,想一個對彼此都是最好的方法。」

「我們曾經分開四年,這還不夠讓我們想清楚嗎?」

「你現在的意思是堅持要離婚嗎?」

白輕雲放下筷子,拉起他披在頸間的毛巾,動手為他擦拭頭發。「台灣雖然是亞熱帶氣候,濕頭發不擦干,很容易得偏頭痛。」

「你這是關心我嗎?」

毛巾的搓揉下,白輕雲看不見他的表情。

她沒有回答,徑自持續手上工作,一直到覺得差不多後,才將毛巾放在椅把上。

「我們可以不談離婚,暫時分開讓彼此冷靜,但需要想的不是對彼此都好的方法,我們該思索的是對這樁婚姻的態度,以及我們之間是否還有愛。這才是重點吧!」

「你總是明白的指出問題癥結。」他失笑的搖頭。

「你總是用虛幻的字眼來表達問題的所在。」

「好,那我再明白一點問,我們需要給彼此多久的時間?」

「三天。」

「好,就三天。地點呢?」

「我們第一次相遇的那間麥當勞。」

「好。」

******

「就這樣?你們就這樣和平的分手?」朱筱憂大聲的質問。

老天!她真不敢相信。

當白輕發一打電話邀她吃火鍋時,她興匆匆的買好火鍋料,可是地點居然是她位于士林的老家,不是在信義區的公寓。

「我們沒有分手,只是暫時分開,讓彼此冷靜一下。」白輕雲夾一塊魚板,沾了日式芝麻醬,放進嘴里。呼!好燙。

「這和分手有什麼差別?你難道忘了還有個情敵安吉兒,讓她與你老公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保不會干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這件事的嚴重性難道你不明白?」

「我該做的事都做了!該我的,仍然是我的;不該我的,就不會是我的。」她啜了一口啤酒。

「好!你說得灑月兌,我就等著看你三天後與他踫面的結果。」朱筱憂似乎又想起什麼。「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會給他什麼答案吧!」

「我也不知道。」

「好,那我問一句,你回一句。」

白輕雲點點頭。

「你會說愛他喝?」

白輕雲搖頭。

「你會說其實這些年來,他曾經做過的所有事時時刻刻都會浮現你心中,不曾遺忘?」

「太惡心了,說不出來。」

「不然你要說什麼?如果他承認愛你的話,你總要有所回應吧!」

「我想我會告訴他,我是個時時刻刻需要呵護的女人,問他是否能做到。」

「總結一句話,這場男女之戰,你堅持要別人交心,卻又堅持不肯吐露真心。你想要獨贏!」

「我不是想要獨贏。我只是想要讓他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朱筱憂挑挑眉,不明白她的意思。出乎意料?在愛情的哲學里有這句話嗎?

「他回國,我一改往昔的冷淡表現得熱情可人,甚至對安吉兒產生敵視及互相較勁的心態,這算正常嗎?」

「當然正常,否則怎度會有*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這句話。」

「從墾丁回來後,我態度遽變,對待安吉兒的態度猶如對待至友,還大方地保留空間讓他們敘舊——」

「甚至還大方的讓他們獨處一室!你簡直就是引狼入室。」

「所以我的行為讓人百思不解?同樣的,這樣不會常理的行為也讓鵬飛一頭霧水,甚至悖離他的判斷模式,所以他亂了心緒,他開始失去平常處事的果斷,在離婚與不離婚之間,他產生質疑。想起之前的甜蜜,再想起往昔曾有的愛戀……」

「我明白了!老天,你——」朱筱憂撫掌大叫。

「你想說我有心機?」

「不是,我想說你愛慘了展鵬飛!」

「是嗎?」白輕雲嘴角漾著笑容。

「不是嗎?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向來清靈的思緒,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下,居然會耍起心機。說你不愛他,我不相信,不愛他會花這麼多的心思?」

「我沒說不愛他,只是以我自己的方式。」

「讓你愛上的男人,我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或許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決定整出戲的發展方向,可以任意決定參與者,卻沒想到你是編劇。」

她不是編劇,因為她無法克制心底的緊張。她害怕事情會超出她所預料,畢竟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她只是平凡的女子,在愛情的世界里,用自己的智慧去扭轉、去追求。

******

服務生收走餐具,送上甜點及香醇咖啡。

安吉兒用紙巾擦拭嘴角,優雅的執起杯子,啜一口咖啡。「你今天請我用餐,是有事要告訴我吧!」

「我……我無法和我妻子分開,我不想離婚了!」

預料之中,她不顯驚訝。「你依然愛她。」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你——」

「在墾丁時,我就發現你們配合得天衣無縫,單一個動作你就可以知道她想要拿檸檬片,甚至先一步幫她擠檸檬汁在鮮魚上。而你只是伸出手,她就自然的將胡椒粉遞給你,動作一氣呵成。你們是天生的一對。」

「看來盲目的只有我們兩個。」展鵬飛清清嗓子。「我想說清楚我們之間——」

「朋友,你是我最佳的研究伙伴,我們之間一直如此。」

再多的言語只是多余。

「謝謝。」

「不客氣。我只想問,我如果再來台灣玩,可以來叨擾你們嗎?」

「歡迎之至。」

「謝謝。」

相視的笑容中,他們有著共同的明了與慶幸。

慶幸這一切都明白得不晚!

******

下午五點三十分,窗外同樣的車水馬龍,騎樓同樣的雜杳擁擠。

不同的心情,不同的年紀,連帶著喜愛的飲料也從可樂換成咖啡,但是他仍點了一杯中杯可樂。

她,穿著白色襯衫、黑色窄裙,出現在馬路的另一端,遠遠的,雖然模糊,可是那身影就是如此熟悉,讓他目不轉楮的跟隨。

她慢慢走近,清晰的容顏證實他沒看錯。

白輕雲看見他了。控制心跳,她在經過服飾店時,偷覷一眼玻璃,沒有不對勁,甚至嘴角保持微笑的角度,看不出內心的緊張。

「嗨!你等很久嗎?」她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

「我是等很久,等了四年多吧!」

「四年?」什麼意思?

「我們分開四年,等了四年才重逢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不想等了?還是等到了?

「你願意讓我的等待不再成空嗎?」展鵬飛掏出一個湛藍色的絨盒,放到白輕雲面前。

「這是?」

「你打開來看,看你是否願意接受。」

白輕雲輕輕的拿起來把玩,「這是一只絨盒!」

「你不打開來看嗎?」老天!他的呼吸急促。

深深的看他一眼,急迫的眸子、濃重的氣息、緊抿的嘴唇。這個男人很緊張!剎那間的認知讓她放輕松。這個男人真的愛慘她了!

打開絨盒,一枚鑽戒躺在誠布上,散發璀璨的光芒。

「這是什麼意思?」

「象征我們重新開始,你願意嗎?」她臉孔低垂,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靜悄悄,沒有任何回答,難道……

「你不願意嗎?」

「如果我說不願意呢?」

不假思索地,他馬上回答,「我會重新追求你!」

「然後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再跌倒一次?」

「我不是故意的!這次絕對不會。」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采用上次的守株待兔法嗎?」白輕書拿起戒指把玩。咦?戒身有刻字。

「我可以順著你的要求!」冷汗慢慢滑過他的額頭。

「幫我戴上戒指!」她伸出柔荑,將戒指遞給他。

「你的意思是?」

「不幫我戴嗎?好,那就算——」她正要收回手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戒指套人她的手指。

「你不可以反悔!」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當然可以反悔。」

「你……」展鵬飛語塞。不是拿她沒轍,而是她此刻的神情帶著刁鑽與嬌憨,好可愛!

「除非你答應要呵護我一輩子,我是個需要被人疼惜的女人。」

「我想親你!」他在她耳邊輕喃,不等她回答,便吻住她的唇。

她沉醉了,事後也忘了要問他為什麼在戒身刻字,刻的字又代表什麼意思。

萬萬沒想到這一志,就讓她忘了數年,直到某一天——

******

「展博士,獲得了拉斯卡基礎醫學研究獎對你而言最深刻的感受是什麼?」記者將麥克風移到展鵬飛面前。

「研究是興趣,我只是遵照興趣做事,得獎是一種肯定,但是沒有得獎我仍然堅守工作崗位。」

「展博士,你是歷年來拉斯卡基礎醫學研究獎的首位華人得主,更是當中年紀最輕的一位,你是否能給現代的青少年一些意見?」

「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一體兩面,別太固執于二分法,就會發現換個角度,事情的結果將出乎意料。」

「展博士的建議太過抽像了,可以以簡單的例子說明嗎?」

「當然。就像愛情,愛恨是一體兩面,不是愛就是恨的二分法,如果換個角度來看,沒有愛就沒有恨,若是繼續恨是不是就是愛?」

「展博士的舉例非常特別,我們知道你最近出了一本非關醫學的自傳,在愛情方面做了多方解析,甚至出現心理學的角度,這也是夫人給你的影響嗎?」

「沒錯,我的太太是心理咨詢人員,她似乎愛心理書更甚于我,所以我只好在文中賣弄我的心理學素養,讓她明白其實我比那些書還要好,如果要整天抱著書啃,倒不如抱著我親,我可以告訴她更多寶貴的意見。」

現場哄堂大笑,氣氛不再那麼嚴肅。

「听展博士這麼說,似乎與夫人鶼鰈情深。」

「若是可以,我希望下輩子的牽手仍然是她。」

真的?白輕雲抬頭,看了丈夫一眼,對上他的眸子。

真的。他輕吻她的鼻頭,用行動證明他所言不假。

好吧!姑且相信你。白輕雲將視線轉回電視屏幕。

「媽咪……」展凌風出現在客廳,一手揉眼楮,一手拉著她的伴彼得兔。

「哦!小寶貝,你怎麼不睡覺?」白輕雲伸出手。

她沖進媽咪溫暖的懷中。「人家睡不著。爹地、媽咪沒有說完故事!」

「就因為這樣,小寶貝睡不著啊!」展鵬飛將妻女樓進懷里。

「爹地,最後呢?你怎麼和媽咪合好的?」

「爹地送媽咪一個鑽戒,就是這個。」他執起她的手,在她雪白的手背上輕輕一吻,鑽戒閃閃發亮。

「那爹地以前說過的刻著愛語的鑰匙就是這個嗎?」

「小寶貝真聰明,原來你還記得爹地說過的話啊!」

「愛語?」哇!她想起來了。「這才不是什麼愛語,戒身上刻著——」白輕雲小心翼翼的拔下鑽戒,讓女兒仔細看。「戒身上刻著PEACE。是馬瑞諾夫博士提出的寧靜方法,專門針對心理層面的咨詢所用的。P呢就代表Problem問題、E是指情緒Emotion、A是指分析Analysis、C為沉思Contemplation,Equilibrium則是平衡。」

「才不是咧!爹地告訴我那是他對媽咪的愛語,PEACE是說PatrickExpectAgainChaseEthel(帕特瑞特想再次追求艾瑟兒)。」

「你……你從來都沒說!」淚水迅速涌上眸眶。

「我怎麼知道你一直沒有發現。」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那天晚上,你鬧著要離家,後來在書房,你翻著那本書,我依著那個步驟,才發現自己的心意。」

淚水決堤,如珍珠般落下。

他抬起她的下巴,無限憐惜的吻去她臉頰上的淚珠。「你怎麼說哭就哭!不哭哦!」

「哇!爹地欺負媽咪。」

「爹地不是欺負媽咪,媽咪只是太感動了,這叫喜極而泣。」展鵬飛試著向女兒解釋。

「媽咪是因為PEACE嗎?」

「對!媽咪……感動。」白輕雲親親女兒的粉超。

「別哭了!再哭就不美了!」展鵬飛輕輕撫過她的頭發,萬般不舍。

「我……其實我當時是……壞心眼,你不知道我當時是……」

「置之死地而復生?」

驚愕讓她猛然抬頭,紅通通的小白兔眼讓他無奈的失笑。

「你怎麼會知道?」

「我們太了解彼此了,不是嗎?我很高興你居然肯為我花這麼多心思。」

「你……哇!原來你什麼事都不告訴人家,把人家蒙在鼓里,害人家還一直以為……」她哭得像孩子一樣,驚天動地。

「以為什麼?我不是一宣告訴你,我寫了一篇勉強的幸福步驟文章嗎?乖,別哭,頂多以後我什麼事都裝作不懂,好不好?」

展凌風翻翻白眼,滑下母親的膝蓋。嗯!還是乖乖和彼得兔去睡覺。

因為媽咪和爹地又要上演親密戲,他們怎麼老是樂此不疲啊!

對了!她忘記問媽咪,為什麼可芸有的東西她沒有,卻有哥哥有的東西呢?可芸明明是和哥哥一樣,為什麼爹地和媽咪若要說可芸是尚叔叔的女兒,應該是兒子嘛!

大人真的好奇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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