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用最快的速度沖上了樓。
二樓客廳有四個男人,兩個站著,兩個躺箸,四個都不是阿峰,她沒多看一眼,繼續往上狂奔,三樓半的樓梯間,有個男人把另一個男人踹倒在地,地上那個男人有著機器眼,站著的那個沒有,所以她也沒停下。
她持槍沖進三樓,看見兩個男人倒地上,一個完全昏死過去,一個痛苦的搗著心口。另外站著的三個男人,在走廊上成直線,阿峰在中間,被前後夾攻,靠她這邊的那個獵人有槍,離她較遠的那一個沒有,但那獵人抓著一把獵刀揮舞著。太近了,她在這里開槍,子彈一定會穿過獵人打到他。
可那獵人已舉槍瞄準,就要開槍,在那一剎,她知道那獵人絕對不會因為可能打到自己人而有所遲疑,她想也沒想,舉槍大喊,同時開槍。
「阿峰!」
子彈擊中持槍獵人,穿過了那家伙的胸膛,眼看就要擊中阿峰,但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他早在听到她的叫喚時,就已往右一個大跨步,低頭側身閃過了那顆子彈,染血的子彈嗖地從他左肩上方飛過,擊中另一名獵人持刀右手的肩頭,讓那家伙悶哼一聲,掉了刀。
可那獵人沒有死心,左手接住掉落的刀,就朝斜上方砍去,戳向他右邊的腎髒,他以右手抓住那家伙的手腕,旋身反轉,左手貼在獵人的月復部,大喝一聲,以掌發勁擊打對方月復部,那男人悶哼一聲,兩眼瞬間翻白,口吐白沫的倒地不起。
看著眼前那唯一還站著的男人,懷安直到這時,才敢喘氣,抓著槍的兩只手,直到現在才開始抖。
她放下槍,臉色蒼白的問;「你怎麼……怎麼知道該往右閃?.」
他瞅著她,噙著笑道︰「因為面對我的那個人是右手持刀的,我知道你一定會試圖阻止他,那表示你會朝他的右側射擊,他的右邊,是我的左邊,我往右閃,你會有更大的空間。」
她心一緊,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上前朝他走去,誰知第一個被他打倒,昏死在地的獵人,在她經過後,突然爬了起來。
阿峰見狀欲上前,但已來不及,那家伙抓了一把掉在地上的槍,抵著她的背。「別動!」
靶覺到背心上的槍口,懷安一凜,握緊了槍,但身後那獵人咬著牙,冷聲道︰「你知道這種距離,我可以一槍干掉你和他。」
她僵住,知道他是對的。
阿峰沉下了臉,警告那男人︰「你知道,你的同伴都已經被打倒了,你應該懂得何時應該放棄。」
「那些人不是我的同伴。」獵人冷笑一聲,拿槍口戳著她的背。「把槍給我。」她遲疑了一下,阿峰開口道︰「照他說的做。」
她把手中的槍往後遞。
那家伙為了伸手去接她那把槍,垂下了眼皮,往下看。
一秒。
只一秒,阿峰已經把槍從腰上的槍袋掏了出來,開了一槍。
子彈嗖地一聲,削過她的黑發。
听見槍響,獵人抬眼只看見一顆子彈疾射而來,下一瞬,他右眼就被擊中,瞬間往後倒地不起。
懷安愣看著眼前那男人,當他朝她伸出手時,她沒有回頭,只往前飛奔入他懷里,他一把抱住了她,緊緊的抱著。
她喘不過氣來,淚水瞬間奪眶。
他一手抱著她,一手把手槍對著那被他的頂心肘打倒在地的獵人,讓那家伙嚇得把雙手都舉了起來,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然後阿浪來了,屠勤也到了,接手處理善後。
「噓,沒事了。」他拍撫著她的背,好聲安慰,「別哭了,別怕,沒事的。瞧,我說過這是我們的地盤,不是他們的,我們早有準備。」
他不說還好,一提這事,就讓她想起剛剛這男人對她做的事,她松開手,從他懷中退開,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他沒有閃,讓她結結實實的打了他一巴掌。
她真的很生氣,那一巴掌打得他左臉火辣辣的痛。
「不準!」她含淚憤怒的道︰「永遠不準再把我關起來!不準再丟下我!你听到沒有?.」
說完,熱淚又再狂飆。
眼前的女人,滿臉是淚,雙拳握得好緊,他無法控制的再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她沒有反抗,只將小手又環住他,抱著他,緊緊抱著。
他能清楚感覺到她止不住的顫抖,不覺啞聲開口︰「對不起。」「你該死……」她將臉埋在他懷中,哽咽咒罵︰「好可惡……」
「對不起。」他繼續道歉。
「王八蛋……」她的淚浸濕了他的胸膛。「對不起。」
接下來那一天,他至少說了二十遍對不起,不過他有預感,這女人絕對會記這
件事記他一輩子。
唉,不過,只要能將她留在身邊,她想將他念到耳朵長繭都沒問題。
回到房里後,她又哭了一陣子,用掉了兩包衛生紙,才終于鎮定了下來。
「我以為……你說你的手會抖……」
「我會。」他遞了另一張衛生紙給她,看著她道︰「一個月之前還是會。」
她吸吸鼻子,抬起淚眼,只見他扯著嘴角。
「但武哥說,我若想回來,得通過射擊測試。」
所以離婚之後,他才消失了一整個星期?
她瞪著他︰「那星期,你在練習射擊?」
「是。」
「這種事……你怎麼……他怎麼能確定?」難不成他真對著真人練習開槍?
阿峰扯了下嘴角,道︰「武哥那王八蛋,把你的照片貼滿除了靶心之外的所有地方。」
她一楞,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虧那男人想得出來。
「一開始,我還真沒辦法扣扳機。」他屈起一腿坐在床上,抓握著那包衛生紙,瞅著她啞聲道︰「但我知道他是對的,如果我要回來,我一定得辦到,因為你是主要目標,你被挾持的機率幾乎是百分百,我必須能夠解決挾持你的人,不能有任何遲疑的空間,如果我做不到,只會害死你。」
那七天,他幾乎都待在射擊室里,逼著自己開槍,武哥剛開始還把照片貼得沒有那麼近,到最後真的是貼到只剩靶心有空位。
他苦笑的看著她,說︰「剛開始只是照片,後來屠震還用全像攝影,弄了3D的實際影像做測試,我他媽的要是手抖一下,你一定會被我擊中。那個3D射擊測驗,我大概死了上百次吧。」
她無言,知道他雖然說得輕松,但實際上一定很恐怖,她無法想象得不斷對他開槍的畫面,光是回想方才被迫對他開的那一槍,就讓她一陣想吐,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只想著一定要救他,絕對不能讓他被打中。
那可怕的感覺,讓她打了一個寒顫,他伸手將她拉進懷中,來回撫著她的背,溫暖安撫著她,一邊好奇回問。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打中你?」這女人當時真的連閃都沒試圖閃一下。
「我不知道。」她蜷縮在他懷中,抬手環住他的腰,感覺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在耳邊跳動,啞聲坦承道︰「我只是想,如果你沒有把握,不會這麼做。」
他一楞,心頭微熱,收緊了長臂,將她抱得更緊,深深吸了口氣,開口道︰「你知道嗎?這就叫信任,你相信我。」
他的語音萬分沙啞,讓她心頭也跟著緊縮,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看著他,親吻他,含淚啞聲微笑。
「是的,我相信你。」
他撫著她的臉,吻去她的淚,正要將她壓到床上,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門,他真的不想理會,但外面那家伙一點也不識相的繼續敲,還越敲越大聲,到最後竟然喊了起來。
「臭小子,你想和老婆親熱我是不介意,可你和我是簽了合約的,現在可是上班時間。」
這一句,讓她紅了臉,忙推了推他的胸膛。
「去開門。」
他嘆了口氣,不甘不願的又親了她一下,這才爬了起來,下床去開門。
懷安匆匆坐了起來,只見那男人和門外的武哥說了幾句話,又轉身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那男人。
韓武麒來到床邊,看著她,微笑開口。
「小安,抱歉打擾你,不過我們需要你的幫忙。」
紅眼的人,打包了所有獵人,全部帶到地下室里的偵訊房拷問。
懷安不想面對那些獵人,但她知道他們需要她確認一些訊息,所以她在整頓好情緒之後,讓阿峰陪著她,站在雙面鏡的另一邊听武哥問訊。
到了地下室,她才發現,就連那個挾持她,她以為被阿峰開槍打死的男人都還活著,他的槍是經過改造的特殊槍枝,子彈也不是一般的子彈,里面是特制的麻醉藥,擊中後會瞬間麻痹,缺點是,醒來至少要花一天的時間;不過,當然那獵人還是瞎了眼。
除了那挾持她的獵人之外,其他九名獵人,雖然有幾位被打斷了肋骨,或被阿峰打成了內傷,但都在可以接受問話的狀態。
她這才領悟,紅眼的人真的早有準備,他們一開始就知道這些獵人會找上門來,他們要活口,活著的人比死掉的有用,所以才準備了特殊的麻醉槍,屠震才會要求所有人,等到獵人們全都進門之後,才關門切斷對方的網絡通訊。
這棟公寓只有外表是舊的,內部全都經過特殊改建,屠震一關上門窗,所有的電子訊號都無法傳送,不只切斷了獵人接收信息,也斬斷玩家對獵人的操控,不讓他們利用機器眼之中的炸藥,讓獵人自爆。
這公寓是個陷阱,而她是餌,獵人們全成了他們的獵物。
他們刻意留了這些獵人活口,為的就是要找出更多消息。
一開始那些獵人沒人肯開口,但當韓武麒告訴他們,可以讓阿南替他們取下裝了炸藥的機器眼,讓他們不再受制于游戲時,那些獵人陸續開了口,畢竟沒人喜歡被控制,喜歡殺戮和被逼著去殺,畢竟還是兩回事。
這之中,不是沒有人說謊,她花了不少時間確認那些信息。
獵人們知道的不多,不比她多,這是讓她最驚訝的一件事。
「我說過,你是很特別的。」屠震告訴她︰「我想對那些玩家來說,你始終是個意外,就像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無言以對,只覺得冷,但身後的男人,伸出雙手擁抱她。
懷安順勢依偎在他懷里,握著他環著她腰的手,才感覺安心。
無論如何,那些獵人還是提供了更多的獵場,讓紅眼的人能夠擴大搜尋範圍,鏈接更多相關信息。
屠震計算機里那些和游戲相關的細節增加的更多,那些游戲分布的地點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全球各地,讓人心生惡寒。
仿佛察覺到她的畏懼,阿峰將她擁得更緊,親吻她的額角,無聲安慰著她。
懷安不由自主的在他懷中轉身,伸手擁抱這個男人。
「所以,現在他們知道這棟公寓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她不安的啞聲問。
「接下來,繼續請君入甕。」阿峰告訴她︰「他們來得越多,我們能得到的消息越多,每一次他們活動,都會留下痕跡,金錢交易,使用的武器、工具,獵人的來處,甚至他們穿的衣服鞋襪上的微量跡證,每一個都是線索。我們會把那些玩家挖出來,有多少個,就挖多少個,直到把那些玩家和幕後的游戲主全都找出來為止。」
一個月前,若他如此告訴她,她絕對不會相信,在這破公寓里的紅眼意外調查公司有這個能力。
可現在,她知道,這群人真的做得到。
剎那間,仿佛壓在肩上多年的重擔,突然被挪了開來,壓不住的疲倦,驀然上涌。
她閉上眼,悄聲道。
「阿峰?」
「嗯?」
「我累了。」她啞聲要求︰「你可不可以帶我回樓上?」
他二話不說,將她抱了起來,帶她離開地下室,小心翼翼的抱著她爬上樓,帶著她回房。
他的懷抱如此溫暖,她在途中就差點睡著,可當他把她送上床,一個問題又爬上心頭,讓她忍不住開口。
「你們打算怎麼處置那些獵人?」
「放心,武哥會妥善處理的。」他說著月兌去她的上衣。
她沒有反抗,只睡意濃重的問︰「怎麼處理?」
他繼續月兌她的褲子,說︰「你知道,該死的死刑犯沒死,反而還滿世界亂跑到處殺人,這是個天大的丑聞,他會狠狠敲那些國家的政府一筆,然後確定這一次他們都會死透。」
說著,他鑽入了被窩里。
感覺到他全身赤果鑽了進來,她喟嘆口氣,不自覺偎進他懷里,過了幾秒,才想到要問。
「你不用回去工作嗎?」
「我正在工作。」他噙著笑,親吻她的額,告訴她︰「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你,就是我最主要的工作。再說,現在已經晚上八點了。」
這回答,讓她微楞,雖然偵訊中間,可菲好像陸續有拿吃的來,他似乎也喂她吃了一些東西,但她沒想到已經那麼晚了。
「睡吧,放心,沒事的。」他安撫著她,溫柔的撫著她的果背︰「你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我會保護你。」
是的,她知道他會保護她,用生命,用一切,換取她的一夜安眠、一生無憂。
一顆心,好暖好熱,教她不由自主的,再喚他的名。
「阿峰。」
「嗯?」
她閉著眼,悄悄的問︰「你可以再娶我一次嗎?」
這問題,讓他喉頭一哽,渾身一熱。
怎麼樣也沒想到,這女人竟然會和他求婚。
「沒問題。」他吻著她的額頭,啞聲說。
她嘴角輕揚,漾出一朵小小的微笑,美得像雨後的彩虹。
看著那縮在懷中,快要睡著的小女人,阿峰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趁她心情正好,硬著頭皮和她承認。
「不過,老婆,雖然我很想再娶你一次,但我可能沒辦法這麼做。」
「為什麼?」她困倦的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深吸口氣,他有些緊張的囁嚅著︰「呃,嗯,因為我們並沒有真的離婚。」
「我們沒有?」她試圖睜開眼,卻因為太累只打開了一條縫。
「沒有。」他撫著她的背,有些緊張的啞聲解釋︰「離婚得兩個當事人,親自到戶政事務所辦登記,才算有效。」
她的眉頭,微微的皺起,在眉心打了一個小結,困惑的問︰「但我有拿到蓋了章的離婚協議書啊,上面也寫說請證人去辦登記就行了,不是嗎?」
「那是假的。」他不自在的坦承︰「我偷改過的,我把那段改掉了,強迫小肥和阿震配合我的。」
他不想和她離婚,加上知道她不是在地人,拚著她當時心神混亂,不會多想,才賭上一把,逼著小肥和阿震幫忙。
她眯眼看著他,沉默了極可怕的一秒,才閉上了眼,輕笑出聲。
「好吧,算了,沒關系。」
「你不生氣?」他愣了一愣。
「嗯,沒什麼好氣的。」她嘆了口氣,在他懷里蹭了兩下,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邊咕噥︰「你這麼頑固,現在想起來,你也答應得太容易了。」
沒想到這件事,這麼容易就可以過關,讓他大大松了口氣。
誰知,她卻在下一秒,開口又叫喚他。
「阿峰。」
「嗯?」
「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懷孕了……」說著,她又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
他聞言一僵,瞪著她問︰「你說什麼?」
她沒有理他,只是繼續困倦的喃喃道︰「所以,別再隨便把我丟包了……很危險的……」
他無言以對,半晌後,才有辦法吐出一句。
「對不起。」
懷里的小女人沉默著,沒有反應,他仔細一看,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輕輕的,他撫著她的背,撫著她的臉,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她擁進懷中,憐惜珍愛的懷抱著,感覺到她的心,貼著他跳。
他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卻無法忍住眼中的熱氣,只能將手偷偷再收得更緊,將她壓在心口上。
他知道,這倔強的女人,會告訴他孩子的事,是因為她已經決定不再逃跑,終于願意和在他一起,一步一腳印,一起牽著手,一路走下去。
走一世人,走一輩子。
做夫妻。
她的心,和他一起,慢慢、慢慢的跳,她的小手滑上了他的腰,柔女敕冰涼的小腳,不自覺蹭著他的腳。
那無意識的行為,讓他微揚嘴角。
他閉上眼,喟嘆了口氣,擁抱著心愛的老婆,一起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