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為什麼偏偏鐘情于你,肯定是你做了什麼讓她大受感動的事。」他的無心之舉成了她眼中的有心之意。
心動,往往在一瞬間。
蘭泊寧厭煩的撇嘴。「只不過一回走親回外祖家,她被一群頑皮的孩子推倒,好巧不巧的跌在我腿邊,她不移開我走不了,只好冷著臉將她扶起,要她走路小心。」
誰曉得從那天起她就成了他的惡夢,他一出現她便尾隨而至,小小的年紀就懂得巴住男人,假藉閨中密友之口傳出兩人已訂下女圭女圭親的消息,讓每個靠近他的女子都不敢對他有非分之想。
「沒想過親上加親?」
「她很想,我娘不允。」他一臉「饒了我吧!別當我是什麼都不挑的」的表情。
蘭夫人瞧不上外甥女那副千金小姐的作派,明明只會寫幾筆小篆卻非要裝成名門大家,藉由蘭家抬勢把自個兒塑造成樣樣精通的才女。
蒲恩靜明了的一點頭,原來是婆婆從中阻攔,讓他有了拒婚的擋箭牌。「那她的才女之名是怎麼來的?」
他不屑地一嗤。「不就參加幾個女子組成的詩會,姑娘家聚在一起互相評比,虛情假意的互捧一番,其中有真材實料的人不多,稍有點才情的她也就這麼月兌穎而出,才女之名不脛而走。」
「啊?這樣也成呀,那我寫幾首詩試試。」除了刺繡外,她還有許多尚未挖掘出的才情呢!
「你想做什麼?」蘭泊寧眸光發亮。
她失笑,眼睫輕眨,一副天真無邪樣。「能做什麼,不就湊湊熱鬧,撈個才女之名做做,為咱們日後的織錦打響名號。」
文才絕頂的才女所繡的繡品,肯定有一堆文人雅士趨之若鶩,即便一擲千金也要搶破頭,在現代這叫名人效應,也是品牌價值的宣傳手法,借著知名人士來造勢,吸弓客潮。
「不是以牙還牙的報復?」他一臉興味的挑眉。
敵人看重什麼,就奪走她什麼,使其失去依恃,這才是最完美的「回禮」,只是手段上過于溫和,沒有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痛快,割肉不痛。
「我不是那種人。」以德報怨做不到,但她也不會完全被動,適度的攻擊是一種防備,總要讓人知曉世間的柿子不全是軟的。
「我是。」他目光一閃,凌厲鋒銳。
柯麗卿在蘭家四處煽風點火,挑撥是非,仗著她表小姐的身分為所欲為,苛待下人,是時候給她一個深刻教訓了,讓她知道蘭家沒有傻子,她也不是發光的金子。
蘭泊寧的有仇必報一向為人所懼,一旦他興起了這念頭,周遭十里內都得盡快閃避,省得遭波及。
「你還落下了一個人。」她垂下翦翦水瞳。
「誰?」
「顧、雲、郎。」她一字一字的吐出「蒲恩靜」生前所愛、死時最恨的男人,他的薄幸奪走了一名相信真心的少女希望。
一听到「顧雲郎」三個字,原本嘴角揚笑的蘭泊寧神情一肅。「你認為他的出現是有心人的安排?」
他很聰明,一猜即中。「難道他不怕蘭家的活閻王?已經訂親的男人來尋已嫁的少婦,他的真心有多少,他的岳家真能無動于衷?他毫無顧忌地往蒲家門口一站,敗壞的又是誰的名聲?」
若是有心懺悔必會先顧念對方的感受,以負荊請罪的姿態上門請求寬恕,而非一開口便毀人名節,在隨時有人經過的石板路上大聲說出兩人的過往,故作痴心狀。
他這惺惺作態的模樣實則是要將她往死里逼,要嘛自請下堂,否則就得一死以證清白好挽回名聲,讓夫家看在她已死的分上賞她一口薄棺。
「柯麗卿收買了他?」他皺眉。
蒲恩靜另有想法,遂搖搖頭。「也許是她讓人刻意煽動的,不過嫁給你之後我家的債務還清了,房子也翻新,你藉由我的名頭給我娘置了幾十畝地,不時送禮、送銀子,我是瓖了金的鳳凰,攀上你這高枝,你想有誰看了不眼紅?」
錢財向來扎人眼,笑人無,厭人有。別人有自己沒有,會不想去搶過來,據為己有嗎?掠奪是人的本性,改變不了。
「你是說他看中你娘家從窮戶翻富,看來似乎小有積蓄,他決定吃回頭草,人財他兩者都想得?」那個不長眼的雜碎,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妻子頭上,連娘家那一畝三分地的財產也不放過,欺凌弱女。
「你忘了提,還有順便從你身上樞幾兩肉下來,反正不拿白不拿,若真把我騙到手,我還能不從夫家拿些值錢的家私貼補他?畢竟我是二手的,納我是他吃虧了。」不管怎樣,他不可能給她正式名分,只打算讓她人財兩失。
「你不會。」他相信她。
「我不會什麼?」蒲恩靜再次撥開他往雪白雙峰一覆的手。
「你不會跟他走。」之前他是豬油蒙了心才看不清,在听見她談笑間的嘲諷,心中那點芥蒂已被她那句「我們夫妻感情好得像蜜里調油」給化去了。
他釋懷了,也能正視妻子對他的重要性,他知道終此一生,她將會是他心尖上的人兒,無人可取代。
「你就這麼肯定?女人可是善變的。」不可否認,原主是為了顧雲郎自殺的,蘭泊寧會誤會她是情理所在,她想怪也無從怪起。
「娘子,為夫餓了。」餓慘了。
一瞧他像個可憐兮兮的孩子般,蒲恩靜笑了。「你和青青越來越像,一見我就討東西吃。」
「我的餓指的是這個。」他輕拉她的手往挺立的一探。
縱然是來自開放的現代,蒲恩靜也忍不住臉一紅,面頰發燙地想抽回手。「你……你忍著,不許沖動,這兒是我娘家……娘和青青會听見動靜……」
「忍不住了,我整個身體都熱起來了。」他一把抱起妻子,在她開口前俯身吻住思念已久的朱丹香唇。
土霸王蘭泊寧不管不顧的白日宣yin,即使某個可惡的小人精隨時有可能闖進來壞他好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他還是迫不及待地非要補上未完成的洞房花獨夜。
誠如魚思淵所言,他是個草莽,白話一點是長得人模人樣的流氓,要他守規矩,那等同叫豬八戒娶觀音,不、可、能。
在嘗到偷偷模模,時時刻刻要提高警戒的夫妻情趣後,整天笑開了花的蘭泊寧干脆陪妻子在娘家住下,蘭家繡坊暫由寶刀未老的蘭夫人代管幾日,他偷得浮生半日閑地纏著妻子,與她培養夫妻感情。
蒲恩靜在娘家只做兩件事,一是喂飽餓了很久的夫婿,她幾乎是每日都腰酸腿軟的下不了床,二是待在廚房,她做的不是飯菜,而是利用有限食材制成各類糕點,誰叫家里有兩只嗜食甜食的螞蟻。
不過在女婿親自的侍奉湯藥後,董氏的病還真不敢不好,一個大男人笑得像要殺人似的喂藥,再重的病也嚇跑了,他是袪百病又避邪的居家良方,就這樣,董氏的病情很快就痊愈了。
蘭家畢竟是經營上百家繡坊的大戶,董氏的病一好就催促小倆口趕緊回去,鋪子沒人看顧著不行,他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這一日,夫妻倆又在商議著經商之道。
「一條線作業?!」真……稀奇的名詞。
有經商長才的蘭泊寧被妻子突如其來的提議給說懵了,聰明如他竟無法接上妻子跳月兌的思路。
「嗯,又稱一條龍,從頭到尾一手包辦,不假手他人。」有錢為何不自己賺,要讓人從中轉一手賺取差價。
「說清楚。」他眼露精光,興致高昂。
「說穿了沒有什麼訣竅,只是沒想到而已,既然我們已經開始收棉花紡紗制布,為何不買下幾座山頭種桑養蠶,植棉花收棉,再建幾個廠子織布,同一條流水線將布染成我們要的顏色,曬干了待用……」
「什麼是流水線?」她說得真玄奇。
「流水線指的是分工合作,上游將棉花、蠶絲等布料原料卷成中間有一根圓木的團線,留下線頭在外,然後不用再卷線,纏線便能交給織工織成布,織工織完布後又傳給另一組染布的工人,就像流動的水一樣,一個接一個……」
這是現代作業法,從收取原料到加工都是同一個東家,自然不會有哄抬價格、買不到原物料或是遭人壟斷的問題,自家監控的產物自是品質一致,沒有良莠不齊的疑慮,更省卻成本和人力支出,能夠有效的管理內部。
蘭家的技法不會外傳,只能在廠房內完成,每個人只負責手邊的工作,熟能生巧,下平針的繡娘只做簡單的鋪線,下個階段轉手換到對盤針、套針、擻和針拿手的繡娘負責,繁復的針法再由老師傅接手,最後畫龍點楮的便是最忠于蘭家的可靠繡娘潤飾,達到完美的境界。
一個人做一件事,做久了當然眼快手巧,在工藝上自是快且精,每個人都有較不擅長的地方,那就由別人補強,你會我不會,我會你不會,技藝互補,使織錦的華美更上一層樓。
在商論商,蘭家繡坊不是技能培訓班,不需要培育出一堆繡技驚才絕艷的刺繡大家,只要能繡出蘭家所要的織錦即可。
名聲是被抬起來的,除非真有超凡絕技,否則只需學會蒲恩靜所傳授的各式繡技,足以完成繡坊所需的工作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