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
離醫院已有一大段的距離,可冷在雨小臉上的淚水卻沒停過,小手打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他的背。
「怎麼了?」
「你又騙我……。」
想到這,冷在雨又氣得再搥他的肩膀。「明明就很痛。」
「有那麼痛嗎?」聞甚得懷疑冷在雨是不是過度怕痛,否則只是上個消炎水,竟能要她疼成這樣。
「就很痛。」
「我保證妳的傷口不會留疤。」這是唯一可以保證的,那醫生是全醫院外科最在行的一個。
听到這一點,她勉強可以接受。
卻在幾秒後,本是安靜的她叉再次尖叫,「完蛋了!」
「妳又怎麼了?」
「腳踏車!」
她竟然忘了二姐的腳踏車,它應該還在原來的地方吧?否則她怕二姐夫拿刀砍她,那時就算她有再多小命都不夠賠。
「應該還在吧。」
「你怎麼確定?」
本是要送她回家,被這麼一提,不覺地轉了方向。
「那腳踏車很重要嗎?」
「那是我二姐的生日禮物,我二姐夫向來不準我踫。」
「那今天特例?」
「不是……。」她的聲音低若蚊吟。
「不是?」由她耳語般地細聲來猜,其中肯定有問題。
「我順手『借』出來的。」
「『借』的定義很廣,妳是哪種借法?」
聞甚得不用多想即深信,她的借法肯定有問題,而現在他停靠在路邊的腳踏車,不要也被「借」走了。
冷家大宅院子。
有人正在跳腳,而且還不止如此,那人還很沒風度地拍著涼亭里無辜的圓桌,那力動像是拚足了命,可見怒火有多狂焰。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冷在雨的二姐夫——沙爾嘯文。
「你說你在路邊撿回來的?」
他寶貝到不行的定情物竟是冷在夕在路邊不小心瞄到,像是收破爛地撿回家再急電詢問他原由。
「可以這麼說。」冷在夕去年在國外完成學業回到台灣,目前在醫院當實習醫生。
若非親眼所見,沙爾嘯文直以置信,本是拉風十足的腳踏車,而今卻是滿處傷痕,看來騎車的人如果不是技術超爛,就是故意搞破壞。
教他更不解的是,一旁還停了輛被撞壞的腳踏車,所以冷在夕順手帶回冷家,反正物證在此,不怕犯人逃月兌,也算是給沙爾嘯文一個交代了。
「有沒有看到現行犯?」他家擺著的東西,竟會無故丟在大街上,如此離奇的事,他非要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沒有。」冷在夕搖頭。
不過他心里多少有底,除了小雨,應該沒人會跟嘯文如此過不去。
「小雨呢?」
「她不在家。」
冷在夕已問過了,屋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前幾天回來的冷在格也不見蹤影。
「不在家?」
這更助長了沙爾嘯文的怒火,看他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她該死的不在家!」
「嘯文,什麼話都可以,就是別咒小雨。」小雨可是眾人捧在手心的寶,哪容得了被罵,何況是咒她死,要真被寵她上了天的老大冷在焰听到,怕又是一場全武打上場。
「除了她,還有誰如此膽大包天?」
「小雨怎麼會不見了?」老公氣得不輕,還好冷在菲還算有理智,她擔心妹妹多過于眼前的腳踏車。
「不逃離道還等著被打?」
「是不是交通意外,她也受傷了?」
沙爾嘯文扯了抹冷笑,「就兩台腳踏車會有多嚴重的意外發生,頂多就是破皮,再不然只是個擦傷扭傷。」
「你是說小雨可能受傷?」冷在夕聞言,眉頭擔憂的皺了下,這教沙爾嘯文更火大。
冷在菲走向自己的老公,輕聲安慰︰「不是壞得很嚴重,送修就會沒事的。」
「她真的需要被好好地教訓一下。」沙爾嘯文語重心長地摟過老婆。
「你就別再罵她了。」
「罵她?我這一次非好好教訓她不可。」否則他二姐夫的尊嚴不就蕩然無存,教小妮子她跳上天了。
冷在菲只有搖頭,臉窩進老公頸間,不覺好氣又好笑。
「她會不會又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三年前的烏龍事件他可是印象十足,「她敢嗎?」不過是場小意外。
「我猜的。」
「我可不可以不要回家?」
案發現場空無一物,冷在雨頭皮發麻地問著,她怕被剝皮,那肯定比身上的破反痛上百倍。
聞甚得有些訝異,竟會連他的腳踏車都帶走。
「妳現在受傷還想去哪里?」
「我等範邦回家,去他家躲幾天。」憑她跟範邦的交情,不怕他出賣自己。
「那我送妳去範邦家。」他苦澀的笑。
跟範邦同學多年,還知道他家的路怎麼走。
「他要到晚上才回來。」
不知為什麼每次她需要範邦時,他總是那麼湊巧不在家,雖然事後他總會安慰她,可那感覺畢竟不同。
「那妳要去哪里?」他語帶不悅的問。
「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以為聞甚得不耐煩,她有骨氣地說著。
「走去哪里?」
要走,他背她走不是更快。
「那是我的事。」兩人的和平相處至剛那一秒結束,現在又是新的戰火開端。
「冷在雨!」他低聲警告著,想要她別再鬧了。
「你要不要放我下來?」
「不放!」
「為什麼不放,你可以趕快回家,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處理,不用你費心。」
「去我家吧。」聞甚得朝自己家方向走去,不管身後的她接不接受。
冷在雨小臉一楞,他說去他家,「我不要!」
「那妳有更好的選擇嗎?」
聞甚得依舊走著,完全沒有理會她的叫喊。
「我……。」就在她準備開口,對面路上有入朝這邊走來,她急喊︰「範邦!」
一听到她喊的名字,聞甚得順著她指的方向轉頭望去,見到範邦就在對面,伸手朝他們打招呼。
「小雨,妳怎麼受傷了?」
「你不是晚上才會回來?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我提早回來,妳要不要先下來?」範邦簡單和聞甚得打了招呼後問著。
「為什麼?」
冷在雨並沒有這個打算,她的小手還自然地摟著聞甚得的脖子,那舉動親密,教範邦覺得刺眼。
「妳該回家了。」範邦不想騙她,家里此時正等著犯人出現,「而且妳最好有心理準備。」
「誰在家?」被他一提醒,冷在雨不覺更靠向聞甚得,這細小的動作沒有逃過範邦的視線。
「妳能想到的人都在家。」
「我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弄壞二姐的腳踏車。
「聞甚得,我真的會被打死啦。」她多少明白回家的後果,為此哭喪著臉趴在他肩上。
「小雨,我先陪妳回家,有事回家再談。」他伸手想拉她,可冷在雨一點都沒打算離開聞甚得的背,她覺得這麼被他背著很舒服,而且安心多了,起碼兩人是在同一條船上。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我延著大街一路找過來。」看得出來他該是找了一陣子了,汗水都已濕了他的襯杉。
「範邦,你可不可以騙我家人,你沒有看到我?」
「妳還是跟我回去,不然被妳二姐夫知道,肯定要發火。」
冷在雨想了下,才不情願的點頭,「好嘛,我跟你回去。」
一直沒出聲的聞甚得這時開口︰「那你們回家,我先走了。」聞甚得打算放她下來,卻被冷在雨給緊緊攀住,「不行,你要跟我回去。」
「妳確定?」
「你不可以逃走,是你害我跌倒的。」她才不會忘了當時跌倒是為了什麼,他才是真正的犯人。
聞甚得不語,臉上卻浮出淡淡的笑。
只有範邦還在狀況外,不過他還是看出兩人之間不尋常。
※※※※※※
一個小時後,冷在雨回到家,天色早已轉暗。
她一回家,所有目光都投注到她身上及背著她的聞甚得。
青梅竹馬範邦則是尾隨在後。這樣的畫面顯得有些奇異,似乎有什麼怪,可又說不出哪里出了問題。
「冷在雨,妳還敢回來?」開口的不是別人,正是沙爾嘯文。
冷在雨偷偷地瞥了一眼,只見二姐夫臉色不是普通的難看,真懷疑二姐怎麼會愛上脾氣這麼壞的男人。
「人家不是故意的。」見狀,冷在雨馬上撒嬌道︰「而且人也受傷了,你們看。」她很委屈地將自己的手肘、膝蓋露出,那里還被白紗覆住。
「小雨,好端端的怎麼會受傷?」
冷在雨被放在沙發上,聞甚得本是要離去的身子被她的小手給拉住,這小動作沒逃過冷家所有人的目光。
「就跌倒嘛。」
「那怎麼沒有馬上打電話回家?」冷在菲不舍地坐在妹妹身邊,心疼她兩邊手肘及膝蓋上的傷,「還有沒有哪里痛?」
「有啊。」小臉很是委屈,眼眶泛著汪汪水意,眼看就要哭了,「人家的頭也好痛哦……。」
見她哽咽的哭聲,聞甚得這下子終于見識到了冷在雨撒嬌的技倆。
「要不要在夕哥再幫妳檢查看看?」
「不用了,人家想回房間躺一下可以嗎?」此時她是病人,病人最大,所有的大審小審都要等她休息夠了再問審。
「二姐帶妳回房間。」
「不行!」沙爾嘯文心上那口怒氣都還沒消,又見全家人直哄著冷在雨,難怪她今日要如此無法無天了。
「二姐,妳看二姐夫,他好凶哦!」她的指控教冷在菲責難地看了老公一眼。
「沒事,二姐在這里。」
「是啊,妳二姐夫沒在凶妳,他本來就長得難看。」冷在夕也說話了,
「冷在雨!」
「你看,他又在生氣了……。」要不是兄長在這里,怕她不拚了小命地逃走,那還真這麼乖地坐在這里跟二姐夫大眼瞪小眼
「要走可以,等我問完話。」
這一次沙爾嘯文不再輕易妥協,所有人也明白,小雨這回是真的惹火嘯文了。
「人家……。」
她的人家還沒說完,沙爾嘯文已是重拍茶幾,冷在雨順著目前看去,還好是意大利花岡岩,听說耐震耐擊,否則那能教二姐夫這麼重拍,不碎也難。
再想到剛那一下若是落在她身上,怕是要了她小命。
「二姐,二姐夫,對不起,我不應該『借』騎腳踏車出去。」
「『借』?」又是一吼,教冷在菲都要搖頭。
「嘯文,別這麼大聲,會嚇壞小雨的。」
「妳不要幫她說話,她就是被你們給寵出來的,什麼都讓她,只要她開心,我看她就算說要游太空,你們也不會眨眼。」這句不假,只要是冷家能力範圍之內,有求必應。
「小雨,妳要腳踏車怎麼不跟在夕哥說?」冷在夕不舍,看她都嚇白了小臉,不禁搖頭她的任性。
「我只是覺得好玩嘛,誰叫二姐夫不讓二姐陪我。」她只是無聊,又不是故意要弄壞它。
「妳還敢說!」
「人家又不是故意要跌倒的,是他啦!」
安靜坐在一旁的聞甚得本是看戲地神情,因為冷在雨的指控教他馬上調回目光,也教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聞甚得?你為什麼在這里?」
怒火中的沙爾嘯文一時沒認出自己的學生,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何時這兩個冤家這麼親近了,眼神不覺更為銳利。
聞甚得還未開口,冷在雨馬上搶先道︰「都是他害我跌倒的。」這句話才說完,聞甚得即察覺冷家兄長的目光不甚友善,而他還未能開口,冷在雨更是將所有的罪往他身上推。
「所以要怪他。」聞甚得不知是該搖頭,還是該嘆氣,只能沉默以對。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你們兩們在學校打罵不夠,連騎腳踏車都可以全武行?」
被沙爾嘯文這麼一提,冷在雨口中念了三年的名字主人翁終于出現,教冷在夕不覺先行詢問了︰「你就是咱家小雨口中的死對頭,別名冤家?」
聞甚得點頭。
「所以你也就是那個跟小雨有著一輩子不共戴天的仇人?」
聞甚得又點頭。
「原來是你,你這小子快說,到底是怎麼欺負我們家小雨的?」冷家兄長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就是這小子讓那天真無邪又甜膩的小可人兒變成今日的小叛逆,教他們這些兄長們個個束手無策地由著她要任性,今日不好好了解一番,豈不是太有虧這三年的無奈。
「那件事先緩一下,我要先把眼前的事解決。聞甚得,我問你,小雨為什麼會跌倒?」
看著小雨受傷,沙爾嘯文心里的怒火其實已消了一半,可他的大男人的面子要自己不能再縱容她。
聞甚得還來不及開口,已被人搶先解釋︰「都是因為他問我要不要當他的女朋友,我以為他騙我,停紅綠燈時,他問我要不要知道為什麼想要我當他女朋友的理由時,故意陷害我要我靠向他,我一時好奇就听他的話,誰知道他真的是在騙我……。」說到這時,她飽含委屈地苦著小臉。
「他開玩笑?所以讓妳跌倒?」
沙爾嘯文也被這番話給氣怒了,「什麼?他只是在騙妳?」
早忘了腳踏車事件,所有人目光都惡狠狠地向準了聞甚得,其中更可以听到指關節作響聲音。
看著所有人目光都轉移了,冷在雨為自己逃過一劫而大幸著,竟一時忘形地將最後的實情給說出︰「而且他還親我!」
什麼?
大膽狂徒!
吻?
「小雨!」
怎麼會這樣,不是不怪她了嗎?干嘛又是那麼凶惡的口吻,教她又小心地窩至聞甚得身邊,早忘了自己剛的出賣。
「本來就是嘛,他騙我,我信以為真地靠過去時,他就偷親我,而且還是嘴對嘴,所以都是他的錯!」
這下子,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聞甚得哭笑不得的嘆了口氣。
至于一直沒有出聲的範邦卻在這時明白一件事,早先他一直都沒有發現,而今日他才警覺,雨跟聞甚得雖是吵鬧,卻一直都是雨在挑釁,他原以為聞甚得是由著她鬧,沒想到他錯了,原來他也喜歡小雨,難怪會任她這麼無理取鬧,這般任性妄為,看來他真是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只是小雨呢?她也喜歡聞甚得嗎?
「聞甚得!」沙爾嘯文真想一掌劈了他,敢對他家小雨出手。
「二姐夫,都是他的錯!就是因為他親我,所以我才跌倒,而且還受傷,說不定會留疤,那不是很丑嗎?」盡管剛才醫生已經再三保證不會有疤留下,可她還是小家子氣地抱怨,反正她就是不服。
「人家都還沒有男朋友,也還沒有老公,若是有疤……。」
「該死你竟敢這麼對小雨……。」冷在格年紀最小,才要上前揍人,卻被聞甚得接下來的話給打住。
「我已經看過了,所以沒有關系。」
「才怪,那是你看的,我男朋友又沒有?」
「所以我說我看過了,以後也不會介意。」
「我老公一定會介意我全身有疤,然後嫌棄我,這全都是你的錯!」
「妳全身我都看過了,我不會嫌棄那些疤痕。」
這兩個人的話有語病!聞甚得什麼時候看過小雨的身子?
「你是不是在笑我身材平板?」
「我沒有。」
「你分明就是取笑我胸部不夠豐滿!」
「我覺得它小巧可愛,怎麼會不夠豐滿呢?」若是她不怕死,他可以再透露多一些。
「你騙我!」
「我沒騙妳,不然下次我會注意看得仔細,妳說好不好?」
「冷在雨!」其他人早已鐵青臉色,哪還有心情讓兩人繼續打情罵俏下去。
「小雨?」
「怎麼會?」
「家教不嚴,家教不嚴……。」冷泱哥是個讀書人,無法不苟同地搖頭,明白小雨這次是大禍上身了。
從不知十八歲的小雨竟跟眼前這小子有如此親膩的關系,他們這些兄長們竟全然不知,要不是今天的對話,他們不知還要被瞞多久?
本是哭訴的冷在雨在瞄到聞甚得眼里露出的笑意,還有他揚起的嘴角,才發現自己竟然上當了!
她剛竟然將二年前的秘密給供出,而且是當著兄長的面,她完了,此時不逃待何時,可才想要逃的身子馬上教在夕哥給拉住。
「妳要去哪里?」
「沒有啊……。」冷在雨笑得無辜,感覺像要哭了。
「這小子說的都是事實嗎?」
「什麼?」
「小雨,妳還在給我裝傻?」優雅斯文的冷在夕難得發怒。
「人家沒有,真的是他……。」她還想解釋,只是再多解釋,似乎都無法說清她與聞甚得之間的曖昧。
「妳真被人家看光身子了?」
「沒有全身,我有包浴巾。」
「什麼?妳沒有穿衣服?」
「我在他家洗澡……,然後……。」
那個然後一直沒下文,而範邦則在听完後,表情失落,沉默地調頭離去,他知道,他從小看顧到大的玫瑰不再含苞了,十八歲的她即將吐露新蕊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