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紫洛？」
天啊！她開始出現幻覺了。
陳紫洛苦笑了一下，抽筋的腳讓她很難真正全身放松下來，一旦無法真正放松，她根本就飄不起來。
「紫洛？紫洛！紫洛！」
低沉的嗓音真好听……
不過，聲音里頭焦灼的成分是怎麼回事？天使應該要再優雅一點，才符合她從書里看到的那樣……
這個念頭還沒跑完，她的脖子猛然被人往上抬起，毫不猶豫的手勁，讓她順利吸進久違的空氣。
好、好粗魯的天使……陳紫洛在心底咕噥抱怨。
「呼吸！」闕律澤在她耳邊低吼。「天殺的你，快呼吸！」
哪有天使脾氣這麼差的？自認沒做過什麼壞事，怎麼會是撒旦來接她呢？不知道陰間可不可以上訴？
闕律澤懷里抱著雙眼緊閉、眉頭緊皺的陳紫洛，身手矯健地將她平放在地上，彎體，呼吸急促，專注地察看她的狀況。
游泳池教練慢他一步抓住她，此刻蹲在他們身邊焦心看著。
有人正在模她的頭？溫厚手掌令她感到安心……只是，這雙大手怎麼好像在隱隱發抖？
沖破巨大的疲憊，陳紫洛抱著狐疑，一鼓作氣睜開眼，全身濕透、緊繃著俊臉的闕律澤，立即映入她眼簾。
「你……」他怎麼會在這里？陳紫洛甫開口，才赫然驚覺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好虛弱、好沙啞？
原本充滿恐懼的心，一看見他，恐懼逐漸一點一滴慢慢流出體外，流進一股溫暖的關懷熱流，心跳越來越快。
闕律澤這輩子還沒听過這麼美妙的聲音，單單一個音節，便足以驅散他全身布滿的焦躁。
「你覺得怎樣？」一雙融合了認真與驚惶的眼神，正憂慮地凝望著她，喉頭緊張得上下滾動了一下。
她還活著！
剛剛她半飄在泳池上的模樣，害他一度以為她已經……腦袋閃過這個念頭，他的身體因此狠狠打了一個冷顫。
「好像不是很好……咳、咳、咳！」她原想笑著說，卻意外引來一陣狂咳。「咳、咳、咳！」
「別說話……」闕律澤緊緊閉上眼，再度睜開時，伸手將她全身虛月兌的身體攬入懷里。
「休……」他嗓音沙啞得不像話，清了清喉嚨，試圖讓聲音听起來沒那麼沙啞後，才抖著聲音開口，「休息一下。」
「嗯。」陳紫洛感覺自己對他微微笑了一下，隨即閉上沉重的眼皮，放心沉沉睡去。
她知道，自己安全了，而且自己的心……好溫暖。
等陳紫洛再度睜眼時，眼前一盞省電的LED燈，率先躍入她眼底。
她……在哪里？
很快的，刻意壓低音量的男人嗓音，從她右手邊不時傳來焦慮的說話聲音。
「這里醫務室的人都來轉過一輪了……終于安頓好……醫生來過說沒事，不過我懷疑他的判斷……如果真的沒事，為什麼她還不醒來？總之我會一直待在她身邊，如果有什麼狀況，我會立刻通知你，到時候再麻煩幫我通知陳媽媽，等等……」
闕律澤把手機放下，幾個快步走到她身邊，俯身，緊盯著她蒼白的臉。陳紫洛看見他焦慮的目光，正小心翼翼在她臉上梭巡。
她皺眉，努力出聲問他。「怎、怎麼了？」
他在找什麼？
「這正是我要問的。」他明顯松了一大口氣，站直起身，擔心目光還停留在她臉上。「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
「四肢酸痛。」她擰起眉。
「……四肢酸痛？」他愣了一下，放松笑開。「只有這樣？」
听見他不放心地追問，陳紫洛黑白分明的大眼轉了半圈，淘氣笑靨襲上她略顯蒼白的唇角。
「當然不止這樣。」她對他露出虛弱微笑。
掛心她身體狀況的他，沒有察覺那抹笑靨背後的計謀，濃眉一皺，不悅低哼，「就知道那個醫生不可靠。」
邊說著話，正打算重新拿起電話告訴父親，他決定把紫洛送進醫院來次全身大健檢，才要開始動作，就發現自己的衣角被她輕輕扯住。
「怎麼了？」他立即低頭，伸手握住她略微冰冷的手。
「我在哪？」她有一肚子的疑問。
「健身中心的醫務室。」闕律澤動手搓了搓她的手，試圖讓她的手溫暖一點。
「醫務室？」她低頭，看著他搓著自己雙手的模樣，心口微微悸動，臉上有一絲淡淡笑意。
「幾點了？」
他古怪地看她一眼，不懂她怎麼會突然這麼問。「六點多。」
「餐廳訂幾點？」她皺眉，讓他跟著緊張起來。
「七點。」有問必答。
「喔，那我們動作要快點了。」陳紫洛收回雙手，撐在病床上，努力想要坐起身。
身體是覺得有點累，但還不至于需要躺在床上休息。
剛才自己只是腳抽筋，後來又多喝了幾口水而已，事情沒發展到沉到池子底差點溺斃的階段，他就出現了。
「快點？」闕律澤挑了挑眉。她才剛溺水，現在一副急跳跳的模樣是想去哪里？病人就該有病人樣，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剛才差點……
他屏住呼吸，努力把陰暗的念頭從腦中揮開。
見她正打算下床，他立刻伸出手臂提供協助。
「遲到多久會被取消訂位？」她問。
「不管遲到多久，都不會被取消訂位。」那家餐廳他有投資點錢，哪敢取消他的訂位。
在她堅持的眼神下，闕律澤扶著她走下床，慢慢往門口移動，直到經過門邊一扇落地鏡子前，她突然停了下來。
「咦？這衣服？」陳紫洛終于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除了臉色有點蒼白之外，一切都勉強算得上良好，身上穿著一套休閑服，不僅穿起來舒服，設計也很簡單大方。
可問題是——這不是她的衣服啊！
她轉身看向他，略顯蒼白的粉唇微張，想要開口問他，卻發現自己語言功能暫時喪失。
該不會是他……那畫面光用想的，她就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看看她那是什麼古怪眼神？闕律澤也盯著她看，雙手抱胸，右眉沒好氣的挑得老高，靜靜端詳著她慢慢轉紅的臉頰。
她怎麼臉紅了？回想她變得古里古怪之前，好像提到什麼衣服。他嘴角揚起一抹恍然大悟後的微笑，這家伙居然以為是他幫她換衣服？
兩人四目相對，一股曖昧到家的氛圍迅速在兩人之間擴散開來。
闕律澤壞心不說，故意讓她一雙水靈眼楮越瞪越大，感覺她似乎尷尬到了極點，才佛心來著，掀掀性感嘴角，解救尷尬到想鑽到地底下的她。
「剛剛我也跳進游泳池，衣服全濕，我讓人送來兩套休閑服，是女醫護人員幫你換上的。」他好氣又好笑主動的解釋。
聞言，陳紫洛大大松了口氣。
幸好一切不是她想的那樣，感謝媽祖婆……
「喔，你也換了一套衣服？」她看著他身上的衣物，驚覺兩人身上休閑服的款式很像，有點像情侶裝。「這衣服多少錢？」
「你問這干麼？」闕律澤眉頭抽動。不過就是件衣服，能花多少錢？自己身體狀況不問，錢的事情問什麼問。難道她的身體會比這件衣服重要？她這就叫做本末倒置。
「把錢給你。」她一面說著話，一面又開始往門外移動。
在打開門前，闕律澤手腕略微施力，讓她腳步一顛，跌進他早就準備好的懷里，沉著聲問︰「你到底趕著去哪？」
陳紫洛被他摟在懷里，仰頭，聳聳肩後坦言，「我餓了。」
「你什麼？」他一臉錯愕。
「剛剛不是跟你說了？」她輕瞪他一眼，彷佛怪他剛才沒听仔細。「除了四肢
酸痛之外，我現在很餓，餓到得自己可以吃下好鐵牛的饑餓程度——」
他仍只是盯著她看，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人的復元能力居然這麼強？
當他忙著找她討論溺水後的身體狀況，她卻告訴他——餓到覺得自己可以吃下好幾頭牛？
「喂！你到底走不走？」她輕輕掙開他的懷抱，作勢要自己打開房門。「先警告你，肚子餓的我，脾氣可是比你還壞！」
還用得著肚子餓嗎？
闕律澤氣結，輕瞪她一眼。
她什麼時候對他溫言軟語過了？每次兩人相處，都是針鋒相對的時候比較多，多到讓他開始懷疑小時候那個溫柔的小紫洛到底去哪了？怎麼長大後，老是對他這麼凶巴巴的？
小時候溫柔的小紫洛？啊……那是他們幼稚園時候的事情，自從上了國小以後，兩人就開始進入熱愛打打鬧鬧、互相漏氣求進步的人生階段。
闕律澤用眼神定住她蠢蠢欲動的腳步，一手小心握住她的腰身，讓她靠向他的胸膛，紳士擁著她，往門外走時還不忘要放緩步調。
突然，手機鈴響，他拿起一看，是父親傳來的訊息——
剛你忘了掛斷手機，該听的我都听了。
未來的好媳婦你給我好生照顧著。
P.S.︰建議吃飽飯後，可以把她帶去你家里坐坐，能夠直接做人最好，不行的話就好好增進感情也不錯，最好今年就給我開花結果啊。
還開花結果咧！她連一件衣服都不讓他送，直嚷著要把錢給他。
闕律澤伸手模模下巴，看著她皺著眉，下一秒身體扭動一下，從他掌中逃開，一副不想要人照顧的模樣，他當場火氣一揚，正要開口發作……
下一秒他因自己的反應而狠狠愣住。
他……到底在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