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爹爹一臉焦急,一旁的連薇薇忍不住揚起了笑。
誰都知道那連翹打從落水後便像變了個人似的,這下可好,有好戲看了,要連翹奏琴,倒不如讓她爬樹耍雜戲還有些看頭。
眾人驀地倒抽一口氣,一旁的連翹也倏地瞪大了美眸,一臉驚訝的看向連薇薇,「大姊姊你說什麼?」
連薇薇抬頭見眾人的目光全停在她身上,這才發覺自己竟不小心把心頭的話說了出來,頓時僵了笑臉,她該趕緊掩飾,可她偏偏不甘心,她才是爹爹的大女兒,是這個家的長孫女,可所有人的目光都圍著連翹轉,就因為她是庶女,而連翹是嫡女?她不服,她今天非讓連翹出這大糗不可。
連薇薇連忙捂著嘴,一臉慌張的說︰「六妹妹,姊姊不是有意的,姊姊是見你前些日子在庭院里竟能當著所有人面前平空消失,這才會月兌口而出,姊姊也是想太子是貴客,若能為太子獻上這般與眾不同的技藝,太子也能賓至如歸……」
平空消失?
眾人傻了,這世上哪有人能平空消失,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見眾人一臉不信,連薇薇不禁暗暗冷笑。
是啊!這世上哪有人能平空消失,她說她見過,事實上她怎麼可能會去看連翹耍雜戲,這些不過是從丫鬟口中听來的,丫鬟說的話哪能作準,她這麼說不過就是等著看連翹出糗,哭喪著臉承認她根本不會。
誰知連薇薇的如意算盤還未打完,一旁的連翹已站起身,大大方方的說︰「既然大姊姊這麼說,妹妹就恭敬不如從命。」
眾人一听,再次發傻,就是連薇薇也不免呆了呆,看著她故弄玄虛的讓人拿來一層層金色的縵紗。
太子本是不信,見連翹一臉自信,又煞有其事的讓人準備了四方金紗,也來了興趣,「六小姐真能平空消失?」
「能!」連翹毫不遲疑的頷首,不去看爹爹額上那層急竄的冷汗。
比起讓她吟詩作對、撫琴弄文,這點小伎倆對她而言易如反掌,她若不應得快一些,恐怕那沒事找事做的太子真讓人搬來一架琴。
「好!」太子大笑,雖然還是有些不信,卻還是說︰「本太子就拭目以待。」
娶連翹不過是因為謀略,可當他看見她那張傾城絕艷的嬌顏後,想得到她的念頭便不再只是因為大局,而是一個男人想要得到一個女人的,這般美得出眾的女子,他定要將她收入東宮,不管她獻藝是成是敗,都不會動搖他想要她的心。
相較于太子的口是心非,上官明昊則是眯著一雙狹長俊眸,興致勃勃的看著高台下,那因福身而露出一小截雪白細頸的連翹。
連翹說她能平空消失,他一點也沒有懷疑,若說眾人全等著她出糗,那麼他就是在場唯一相信她能做到的人。
在那麼多雙眼楮的注視下,連翹一點也不緊張,來到廳堂的正中央,對著站在身旁的四名丫鬟說︰「記得!等會兒樂聲一奏,你們四人便拉著紗縵,圍著我繞圈圈,節奏愈快、你們動作也得跟著快,要快到紗縵下的垂墜因你們的動作而起伏飛揚,明白嗎?」
四名丫鬟有些緊張,但這樣的動作不難,于是重重的點頭。
連翹又交代了收尾之事,見一切就緒才讓丫鬟將她圍在紗縵的正中央,靜靜的等著,不一會兒,曲聲優美的流泄而出,先是宛若涓涓流水般,輕靈悠悠,四名丫鬟也跟著緩緩繞著圈圈,漸漸的,曲調變了,變得猶如瀑布奔騰,鏗鏘有力、有起有伏,隨著急促的節拍,四名丫鬟的腳步也跟著快了起來,幾乎要小跑步才能跟得上音樂,金色的紗縵宛若浪花般層層疊疊,讓人看不清里頭的人兒。
眾人的目光全都緊盯著飛揚的紗縵,像是從沒那麼緊張過,直到曲聲漸落,圍著連翹的金紗落地,眾人這才倒抽了一口氣。
不見了!原該待在里頭的連翹當真不見了?!
這怎麼可能?!
太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他一雙眼從頭至尾都沒離開過被圍在中央的連翹,人怎麼可能會平空消失?
眾人猜不透,可坐在一旁的上官明昊卻勾起了唇角。
習武之人感官本就靈敏于常人,他知道連翹並非平空消失,就算她動作再快,他還是看見她借著紗縵的起伏從紗縵中鑽了出來,然而看是看見了,卻看不出她究竟藏到哪去了。
廳堂里沒有任何能藏身的地方,除了宴客用的小餐桌外什麼都沒有,更何況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能躲到哪去?
眯起眼,上官明昊與眾人一般四處找尋著,卻一無所獲。
「當真消失了?」太子霍地站起身,不論是地上還是屋檐上,甚至是廳堂的四個角落,他全讓人查了一遍卻什麼都沒看見,最後忍不住張著嘴,一臉震驚。「這……這究竟是什麼技藝?」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與眾人一樣難以置信的連薇薇突然感到跪坐的腿兒一陣擰疼,她下意識垂下螓首,接著驚駭的發現眾人遍尋不著的連翹就在她身下,雙手支著下顎,一雙腿彷佛打了個結,繞扭在她的頭頂上,整個人像是麻繩般的縮在那幾乎只能放進她一雙腿的餐幾下,正朝著她擠眉弄眼。
「啊——」她被這情形嚇呆了,忘形的尖喊一聲,霍地彈跳起身,連將幾上的酒杯打翻,酒液濺在身上也不管不顧,臉色慘白的大喊,「在……在這里!六妹妹在這里!」
眾人先是被她見鬼般的大叫嚇了一跳,又听她說連翹就在她身下那小小的餐幾下,全都一臉不信。
「怎麼可能,那餐幾怎可能塞人,就是三歲的孩童都不可能進得去,這麼大的人就更別說了……」
就連一旁的自家姊妹也不信,輕聲說︰「就是呀!大姊姊你這是怎麼了?怎會說出這樣的胡話……」
「誰說我說的是胡話?!若不信,我這就證明給你們看——」連薇薇氣得渾身發抖,顧不得太子在場,手一揚就將餐幾給翻了起來。
她動作之快,連正和一干下人都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將餐桌翻起,幾上的餐盤散落一地,眾人直直的瞪著那左右搖晃、四腳朝天的桌子。
沒有,餐幾下什麼都沒有。
「怎麼可能?!人呢?我明明看見了……」連薇薇臉色發白,正要沖上前察看,耳邊已飄來連翹嬌柔清脆的聲音。
「大姊姊可是在找妹妹?」
方才眾人遍尋不著的連翹不知何時已好端端的站在廳堂正中央,彷佛從未移動過,姿態是那般的優雅、笑容是那樣的明媚,讓人不由得看得痴了。
連薇薇傻了,當真完全傻了,腿一軟就這麼癱在地上。
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只有上官明昊將她方才的動作看一清二楚,唇角的笑意更加深濃。
原來當真是藏在餐幾下,就不知她是怎麼做到的。
「好!六小姐果真厲害。」太子霍地站起身,寬厚的臉上滿是驚喜,朝一旁的侍衛拍拍手,侍衛連忙端來一只雕刻雲紋且瓖嵌著數粒指尖般大小東珠的首飾匣,他接過匣子,將匣子打開,里頭靜靜的躺著一只金步瑤,上頭垂墜著數十顆水滴般大小的紅寶石,光澤耀眼璀璨。「來人,將本太子的賞賜拿給六小姐。」
連正一听,忙出言阻止,「太子殿下,小女為殿下獻藝不過是助興罷了,擔不起殿下這般大禮。」
雖然他早已放話在翹兒及笄之前不說親,就是皇子他也會拒于門外,可那簪子上璀燦的光芒莫名的晃得他心頭發慌,明明太子賞賜是件平常之事,可他就是覺得不妥。
若是太子知曉連正心里所想,定會夸他敏銳,因為這只金步瑤確實有問題,所以這份賞賜他是非給不可,且只能給連翹。
太子沒開口,只是眼神一瞟,便有人起身說服。
「連國公太客氣了。」禮部侍郎連忙說道,「六小姐這絕技可是讓眾人大開眼界,這是太子殿下一番心意,連國公就別推辭了,若是連國公覺得這份禮太大,黃某倒是有個提議……」
連正胸口一緊,轉身見太子臉帶笑意,似乎也在等著黃侍郎的繼續說下去,只能硬著頭皮問︰「黃侍郎請講。」
黃侍郎笑了笑,輕聲說︰「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就是讓六小姐戴上這只金步瑤給眾人評鑒評鑒,瞧瞧這金步瑤與六小姐究竟是配還不配,若是不配,連國公要推辭,殿下自是不會多言,連國公說是不是?」
「如此甚好!」太子贊許的點頭。
「這……」連正汗濕了背。不只是送禮,還要翹兒戴上,這究竟是……
連正模不著太子的思緒,卻也知道這黃侍郎與太子一搭一唱十分古怪,就是連翹也覺得事有蹊蹺。
太子看她的眼神帶著涼意,像盯上獵物的毒蛇,正吐著蛇信,準備將她給吞下月復,露骨的眼神令她一陣惡心,眉心一擰便要避開,卻對上上官明昊那雙深幽的眼眸。
連翹怔然的看著他,他什麼都沒說,可眼神淡淡的在她手上那只匣子繞了一圈,接著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讓連翹心頭打了個激靈,難道……
她仍在深思他眼神中的警告,上官明昊已輕笑出聲,「皇兄,姑娘家總是愛打扮,不如讓六小姐去換套衣裳,好搭配那只金步瑤如何?」
听見這提醒,太子雙眼一亮,「自然是好,女為悅己者容,不虧是九皇弟,這般了解姑娘家,那麼六小姐就暫且下去打扮,不急,慢慢來。」
上官明昊不久前才拒絕幫助他,沒想到一轉眼竟又變了心意,不管上官明昊為何改變主意,他這一句話正好替他解決了問題。
連翹不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帶著滿月復疑惑,便要退下。
一旁的連薇薇眼紅的看著連翹捧著那價值不菲的金步瑤離去,不甘心的抿唇,這時耳邊又傳來九皇子的聲音。
「大小姐身上灑了酒,是否要與六小姐一同下去更衣?」
連薇薇一听,忙朝眾人福了福身,「小女子失儀,還請太子殿下、九皇子殿下、各位大人見諒,小女子這就下去清理。」
說完,她不慌不忙的跟著連翹的腳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