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遇到瓶頸了。
席邢之有說不出口的郁悶。
從小到大在就學期間他都是眾人稱贊的資優好學生,雙親都是大學中文系教授的他,雖沒有跟姊姊們一樣步入教育界,但因為醉心于研究文學,在畢業後他義無反顧投入出版業當中,年紀輕輕就是個獲獎無數的創作家,及中港台三地都相當知名的文學出版社總編。
家世是雙親給予的就沒什麼好夸耀,但本身自我成就跟學識的培養都是他努力而來,說不上一帆風順,但其中也真的沒什麼挫折就對了。
學業、事業、社會地位他都很滿足且滿意,包括他的戀愛婚姻也是……不,是一度也是。
遇到他喜愛的女子,在最短的時間內跟她墜入愛河,她懷了他的孩子,他們結婚了……
然後花妡卻突然對他感到不滿意,說要離婚且搬了出去……之前還能見得到面,現在她卻連見他也不肯了。
他是聰明的,可花妡卻讓他變得像笨蛋一樣,什麼都想不透,也想不通。
該如何是好呢?
「什麼事情該如何是好?看你抱著頭一副想撞牆的樣子,先說好,要撞牆的話回家撞,不要弄髒我家的牆壁。」
席邢之的五姐席薔薇主出自家的陽台,走到小弟身旁,仰首看今晚朦朧的月,當初堅持將房子買在頂樓果然是對的。
席邢之早習慣姊姊們的酸辣言語,不引以為意。
五個都已經出嫁的姊姊只有五姐定居在台灣,其余的都分散在世界各地,難得今天上頭四個姊姊都飛回家台灣,他們六姊弟歡喜聚首。
「也別跳樓,跳樓會體無完膚,死狀很丑。」
「沒錯,體無完膚也就算了,薔薇住的這棟大廈以後恐怕也不好月兌手。」
三姐席蓮花跟四姐席蘭花是雙胞胎,一個嫁到瑞典去,一個則是住在美國波士頓。
席邢之苦笑。「我看起來像要尋短見的人嗎?」
「很像。」二姊席百合也出現了。
「沒錯,非常像,一整晚愁眉苦臉的,好像人家欠你好幾百萬沒還。」大姊席玫瑰走在二妹後頭。
這下子所有的人又通通來到陽台,好在席薔薇家的陽台夠大。
「他的確是有債務問題,不過不是錢,是感情債。」席薔薇說。
「喔,跟弟妹今天沒有出現有關嗎?」席百合問出姊妹們的疑惑。
她們對那個美艷且能力一流的弟妹是很喜愛的,本以為她會陪同弟弟出席今天的聚會。
「沒錯,他這個呆頭鵝不曉得做錯什麼,惹得弟妹要搬出去,還要跟他離婚。」席薔薇說出她听來的小道消息。
「真的嗎?」上頭四個姊姊驚訝到異口同聲。
拜托,席邢之才更驚訝好不好,他什麼都沒說,為何五姐會知道?
「說,你到底做了什麼惹弟她生氣?」大姊板起臉。
席家家訓向來是不許讓席家女人受委屈的,雖然弟妹不姓席,但她嫁入席家就算是席家女人的一份子。
席邢之無奈的抹抹臉。「要是我知道就好了。」
「難怪你一臉哀怨。」席蘭花拍拍小弟的肩膀。「好吧,你把來龍去脈說來听听,今天我們五個姊姊當你的軍師,保證讓弟妹回到你身邊。」
席邢之很懷疑。
不過,以五個姊姊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強勢風格,今天他不說出來恐怕很難踏出五姐家。
于是席邢之將跟蓮玉在汽車旅館被花妡發現的意外說給姊姊們听,並且解釋他絕對沒有對花妡不忠,一切都是誤會。
「笨蛋!」
「白痴!」
「腦殘!」
「低能!」
「智障!」
「……」很好,他這些姊姊雖然都旅居國外,但仍然都沒有忘記用標準母語來罵人。
「那個叫蓮玉的女人擺明就是對你有妄想跟企圖,你竟然還能听信那種女人的話。」
「我要是弟妹肯定先一腳踹過去。」
「嘖嘖,我說小弟你也體貼過頭了,蓮玉又不是你老婆,你干嘛對她這麼好,也難怪弟妹會火大離家出走。」
五個姊姊你一言我一語,輪流炮轟席邢之。
席邢之毫無反擊能力。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從姊姊的話當中听到讓他一直很困惑的一點。
「我一直把蓮玉當朋友,她應該是真的身體不舒服,而不是故意誘拐我上汽車旅館。」
「說你笨你還真笨,小弟,千萬別相信女人,女人可比你想象中有心機多了。」
「花妡不會。」
「對,所以你挑老婆的眼光算好,但對其他女性朋友卻一點判斷能力都沒有。」
席邢之很是困惑。
「她們是女人,天生在氣力上就差男人一截,適當的幫助她們並尊重她們,是男人應該做的。」
「很好,看來我們幾個姊姊把你教育得很好。」大姐席玫瑰嘴巴是這麼說,卻在搖頭。
不僅大姐搖頭,百合、蘭花、蓮花跟薔薇都搖頭了。
「對女人給予適當的幫助或體貼是沒錯,可若過了頭那可就不好了,不僅容易害對方自作多情,還容易惹來一身腥。」二姊席百合感嘆,她知道小弟的問題出在哪里了。
「你從小到大就桃花不斷,女人緣超好的……」三姐席蓮花驚覺不妙。
「想必很多女人因為你的溫柔而傾心于你。」四姐席蘭花給予同情的眼色。
「然後你又豬頭豬腦沒察覺……」五姐席薔薇的結論讓前面四個姊姊通通笑翻了。
席邢之被笑到額頭三條線。
最後還是比較有良心的大姐先止住笑出來主持公道。「我們這些做姊姊的是要幫邢之解決問題,而不是笑他。」
席邢之無奈的攤攤手,反正他從小到大被這些姊姊欺壓慣了,知道她們嘴巴壞歸壞,實質上還是很疼愛他這個小弟的。
「弟妹應該是有發現到了,她有跟你談過嗎?」
席邢之想了想。「好像有,她說過蓮玉對我並不是抱持單純男女友誼的心態,但我沒有放在心上,我對蓮玉一點意思都沒有,認為是妡兒想太多。」所以他並沒有刻意跟蓮玉保持距離。
「我敢打賭,絕對不止一個女人對你有企圖。」席百合心有戚戚焉道。
「怎麼說?」
「你們都忘記小弟在就學期間所發生的‘桃花事件’了嗎?」還不只一件呢!
經席百合這麼一提醒,大家頓時恍然大悟且猛點頭。
這家伙的異性緣夸張的好,在他小四那年就發生班上幾個女同學為了他大打出手,後來老師一問之下才知道,大家都認為席邢之比較喜歡自己,為了「爭寵」抄打架的。
本來都是秀秀氣氣的小女生,為了席邢之生平第一次打架,老師听了是又好氣又好笑,偏偏當事人席邢之卻一頭霧水,不清楚班上的女同學干嘛打群架。
這種事還不只發生過一回。
席邢之國中、高中、大學都有類似事件發生,高中那次更是幾個女同學直接在他們家門口嗆聲要搶人。
「也難怪弟妹會離家出走……」席蘭花感嘆不已。
因為自家小弟完全沒有覺悟之心,他認為對女人好是天生的使命,但女人卻會因為他的好而情不自禁。
「總之……」席玫瑰拍拍小弟的肩膀,「把你的溫柔天賦稍微收斂一下,若你還想要花妡回到你身邊的話。」
「大姐,你的說法太保守了。」席薔薇擔心遲鈍的小弟還是听不懂。「遠離你身邊的女人,管她們是病了、傷了或死了,都不關你的事,這樣你懂了吧?」
席薔薇說話果然比大姐玫瑰直接多了。
若還不懂,那就……
那就無藥可救,直接叫花妡跟他離婚算了。
花妡自認很完美的婚姻遇到瓶頸了。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一個她愛的男人、一場幸福的婚姻、和諧滿足的……喔,好吧,她承認問題出在過多的女人。
周一的午後,花妡煩躁到待不住辦公室,索性到附近的百貨公司逛逛,順便幫肚子里的寶貝買些衣物。
走出嬰兒用品專櫃,花妡的手中多了好幾個購物紙袋,她走向電梯在轉角處不小心跟人擦撞到,對方眼捷手快的趕緊扶住她,可能眼尖的注意到她是個孕婦。
「抱歉。」對方情急之下說的是日文。
花妡在日本待過,日文程度也不差,她用日文回他︰「沒有關系,我沒事。」
兩人同時抬首,看到熟悉的顏面,均愣了一下。
「中村?」花妡好訝異。該是在日本的人,為何會出現在台灣的百貨公司里,邋正巧被她給撞著了。
「花妡,真的是你!」遇見美麗的前女友,中村武更是詫異不已。
「天啊,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這里是台灣耶!」
前女友可愛的反應讓中村武不禁笑了出來,眼尖的瞄到她的肚子。
「你讓我更訝異好不好?」他指她隆起的肚子。
花妡噗嗤一笑。
「你怎麼會來台灣?」
「嗯,這個問題我待會兒會好好回答你,但前提是,讓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我可不允許自己讓一個孕婦站著跟我閑聊。」
「好,就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吧!」
中村武紳士的接過她手中所有的提袋。「那我們走吧!」
選了一家就在百貨公司附近的飯店,他們到頂樓的空中玻璃咖啡館喝下午茶。
「真是叫我太驚訝了!」中村武依舊不敢置信。
「有什麼好驚訝的,就遇到了,然後結婚、懷孕。」
「不太像我認識的那個你。」中村武是個帥氣的日本男人,目前是位執業律師,家族在日本是赫赫有名的法律世家。
很難想象花妡會乖乖結婚、乖乖的懷孕,當初他們在日本的快餐店認識,還是花妡用破日文主動跟他搭訕的,她總是熱情直接且知道自己要什麼,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安排跟支配。就連分手也是她提的,就在她快結束課業決定回台灣發展前。
不管他苦苦哀求,或是動之以情,抑或保證以他富裕的家花足夠讓她嫁來日本,當個不愁吃穿的少女乃女乃,仍沒能撼動她,沒能改變她的決定,
中村武很感慨,在他交往過的女友中,花妡是他最真心喜愛的一個,而當初未能留下她至今仍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大遺憾。
「就遇到了,也確定就是他。」花妡聳聳肩,輕描淡寫,說的好似很隨緣,其實是命中注定吧。
「呵,真希望當初你也這麼以為我就是‘那個人’。」中村武有點開玩笑,也有點遺憾的說。
「以你的條件還怕我找不到嗎?」花妡嬌瞠他一眼。「說不定你這次就是為了女人才來台灣的。」
「呵呵,你還真是料事如神啊!其實我這趟來台灣是陪我未婚妻回來探親的。」
「真的嗎?!」沒想到真被她料中。「你的未婚妻是台灣人?」
「中日混血兒,受了你的影響,我對台灣女孩總是會特別注意跟喜愛。」也因此才會認識現在的未婚妻。
「台灣女孩子好啊,很可愛的。」
「她是真的很可愛,說話很直接,跟你有點像。」
從中村武談論自己未婚妻的甜蜜模樣看來,花妡很欣慰他找到屬于他自己的幸福。
「瞧你笑得,真令人嫉妒。」花妡取笑他。「你未婚妻呢?若還沒要回日本,改天約出來吃個飯。」
「她陪她母親逛街去,說不許我這男人跟,要我自己打發時間。」中村武笑說,「我們還會在台灣停留半個月左右。」
「那真是太好了,來,我把手機號碼留給你,記得找我。」花妡給了中村武一張名片。」
「OK,我也想見一下,到底是哪個男人擄獲你的芳心。」
一提到席邢之,花妡的美顏不禁黯淡了下來,嘴角牽扯出一抹勉強的笑。
中村武心細的知道花妡似乎有所隱瞞,但他也不好探人隱私,他只是伸出手拍拍她擱在桌上的柔荑。
「懷孕的媽咪要多想些開心的事情,這樣肚子里的寶寶才會快樂。」
「嗯。」花妡感激的瞅著中村武。「別談這個,聊聊你吧,律師生活如何?還習慣吧……」
現在她只能很鴕鳥的把一切暫且拋至腦後,唉,也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