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和日麗,鳥鳴悅耳動听,在這藍天白雲下對弈飲茶,好不愜意,只可惜……
「夏侯二爺,你在這做什麼?」傅冬晏忍不住轉頭,兩眼恨恨的瞪著夏侯廷玉。
她和夏侯東煥一連數天都在念冬居的亭子里下棋,可這不識相的討厭鬼老是瞪大眼坐在他倆的旁邊,好像很怕她會對他大哥做什麼壞事一樣……咳,雖然她的確很想,可她總不能當著他的面,把夏侯東煥拖進寢室去怎樣吧。
第一次覺得這夏侯廷玉好礙眼,真想拿追日劍狠狠敲暈他。
「有誰規定我不能在這?」夏侯廷玉冷哼,不屑的用鼻孔對著她。
傅冬晏可是曾當著許多人的面,大聲的說喜歡大哥,這麼厚臉皮的人肯定會做出極不要臉的事,他得防著點,就算傅冬晏武功差得丟人,可大哥半點武功都不會,若是傅冬晏硬要對大哥怎樣,大哥完全無招架之力的。
更何況夏侯府里多得是可以對弈的地方,傅冬晏偏就選大哥的念冬居,隨便一想便知這人心懷不軌,他不跟在一旁怎麼行?
「是沒人規定,」說起來夏侯廷玉還是夏侯府的主人之一呢。
「只是很礙眼罷了。」最後一句低聲咕噥,她沒膽大聲說出來。
夏侯廷玉瞪了傅冬晏一眼,以為他听不到嗎?還有什麼叫他很礙眼?最礙眼的根本就是這既矮又黑的傅冬晏!
「冬晏。」夏侯東煥淡淡喚了聲,打斷她和弟弟的斗嘴。
「咳……什麼?」輕咳了聲,她好害羞的望向他俊美卻淡漠的臉龐,臉頰很不爭氣的再度發燙。
他這樣專注的看她,還喊著她的名字,她就忍不住紅了臉……就說她很沒用吧,尤其在面對他的時候,她是特別的沒用啊。
「換你了。」
「嗄?」他在說什麼密語?這麼神秘,可她听不懂……糟,不會是她和他的默契很差吧?
「下棋。」看她微張小嘴的發愣模樣,夏侯東煥唇角忍不住揚起一抹極淺笑痕。
雖然這幾日不知看過多少次大哥露出笑意,可他還是會感到詫異,大哥這幾日的笑容,怕是這二十多年來的總和吧。
夏侯廷玉一臉復雜的看著傅冬晏,第一個讓大哥多次露出笑容的人,竟然會是這個長得平凡又很黝黑的傅冬晏,一個男人啊——他忍不住在內心悲吼。
「夏侯二爺,我知道你心中有好多事想感謝我,可也不用這麼直盯著我看吧?我會害羞的。」
夏侯廷玉沒事做什麼一臉欲哭無淚的直瞧她?她知道他大概是因為好不容易遇到像她這樣的知音,心里感動,可也不用這樣瞧她吧?讓她有點怕怕的。
「誰要感謝你?!」夏侯廷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他害羞個屁!沒趁夜模進房把他掐死就不錯了,誰要感謝他啊!
「夏侯二爺,做人要誠實,不然雷公會一直劈你喔,不過沒關系,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啦。」夏侯廷玉雖然個性不討喜,可她大人有大量,當然不會和他計較這些。
「……」夏侯廷玉整個無言以對。傅冬晏其實腦袋有問題吧?明明就是自己在那邊亂猜測,還一個人說得那麼開心,有病啊他!
「將軍。」夏侯東煥好整以暇的宣布,對于她不停和弟弟說話有些惱意。
「哎呀,我又輸了嗎?」傅冬晏皺著臉,好可惜的看著棋盤。這幾日纏著他對弈,她一盤也沒贏過,本來她還想說經過了十年,她的棋藝該是有長進才是,沒想到還是像以前一樣不堪一擊。
那時的追日也老是讓她輸得奇慘無比,雖然是他教她下棋,她卻從沒贏過他一盤。
她還想說若是贏了他,可以趁機向他討個承諾或是其他的什麼呢。
「唉,讓我一回不行嗎?老是輸給你,我的自尊心好受傷!」雖然她技不如他是事實,可他好歹偶爾放個水,讓她高興一下也好,每次都把她打得落花流水,讓她好氣餒。
夏侯東煥淡笑不語,只是有趣的看著她垮著小臉,好哀怨好哀怨的悲泣,她的表情和說話的語調比,般人要夸張許多,他並不感到詫異,甚至覺得仿佛許久以前,也曾有人這麼對著他說話。
且她下棋的方式也讓他好熟悉,她的下一步會是什麼,他似乎都知道,甚至她的棋路和技巧,在某種程度上與他相似。
他以前真的不曾和她相遇過嗎?又或者是,他真的不認識也不知道追日是什麼人嗎?
「咳咳,若你髒煩和我下棋,直說沒關系,我不會生氣的。」傅冬晏小心翼翼的看他緊皴眉頭,就怕他是因為連日來一直贏棋,覺得和她下棋一點挑戰性也沒有,卻又為了風度而沒拒絕,心底正默默的惱怒。
她不想讓他討厭,真的不想,她好喜歡好喜歡他,就算他對她沒有同樣的感覺,她也不想被他討厭,不想讓他感到厭煩。
看她露出擔心受怕的表情,夏侯東煥放松不自覺皺緊的眉頭,臉上的表情柔和許多。
她是在意他的,不是嗎?或許,比起追日還在意。
「不厭煩,」他唇角揚笑,「和你下棋,我從不厭煩。」
她愣愣地望著他,有一剎那以為是追日回來了。
「是嗎?那就好,我可真怕你是被我勉強的呢。」她嘴里哇啦哇啦的直說,露齒咧嘴燦笑,卻不自覺的低著頭。
怎地眼楮和鼻頭都泛酸呢?她該不會是受涼了吧?一定是這樣,昨兒個夜里她好像沒蓋被就睡了,難怪會得病。
他說從不厭煩她啊……追日也曾這樣說呢,是啊是啊,定是他說了和追日相同的話,她才會以為是追日回來了。
真煩惱,她又不能告訴他以前追日曾說過什麼話,要他不能再說,不然她會以為他是被追日附身……附身這說法怪怪的,算了,意思她懂就好。
一旁的夏侯廷玉忍不住輕咳幾聲,覺得此刻的氣氛有些曖昧,問題是他眼前這兩個都是大男人,哪來的曖昧可言……但是真的很曖昧,連他都有些臉紅心跳了。
這是不是代表他承認大哥其實真的喜歡傅冬晏這男人?不,不要啊!就算大哥真喜歡男人,真有斷袖之癖,他也寧可相信大哥喜歡的是小三,而不是這個長得平凡無奇又很孬種的傅冬晏!
「二爺,你是想到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嗎?怎地又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傅冬晏斜睨臉上震驚與悲憤交雜的夏侯廷玉,這二爺好像常常被雷劈啊。
「還有,二爺,你那眼神看得我很不開心。」
她說真的,他盯著她的眼神讓她覺得很不爽快,還有點惱怒,雖然她不太清楚為什麼,不過若是他繼續用那種接近鄙視的眼神瞧她的話,她可能會沖回寢室去拿追日劍敲暈他。
夏侯廷玉直接忽略她的話,完全當作沒听到。和傅冬晏說話會氣死,雖然他沒有想過要很長壽,可也不想被傅冬晏氣死,很丟人哪。
「冬晏,明日再來下棋吧。」夏侯東煥垂著眼,啜了口冷掉的茶,沒人注意到他握著杯子的力道有些過重,上頭甚至出現了些微的裂痕。
他有點惱怒。雖然,他不清楚自己是在惱怒些什麼。
「好好好,我一定來,一定來啊!」傅冬晏用力的點頭,露齒咧嘴又是一陣燦笑。
每次當她這樣笑,黑黑的小臉就突然亮了起來,連一向平凡的長相也剎時不平凡了起來。
夏侯廷玉看著傅冬晏像小人一般的諂媚嘴臉,不屑的冷哼數聲。
就算傅冬晏真這麼喜歡大哥,也不用擺出一副小狗看到骨頭的孬樣吧?男人的臉面全被丟光了。
「啊!」她大叫一聲,露出一臉驚恐又痛苦的神情,看起來很猙獰。
傅冬晏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夏侯廷玉一跳,他忍不住怒瞪她一眼。
「傅冬晏,你是看到什麼叫這麼大聲?」又不是娘兒們,竟然叫這麼大聲……不,其實傅冬晏就是個娘娘腔吧。
「咳咳……」她輕咳數聲,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讓夏侯廷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原來這小子還知道什麼叫害羞。
「怎麼了?」夏侯東煥淡問,一雙深邃的黑眸不自覺透著一絲關心。
「我……」她白痴啊,那種事怎麼可以對他說呢?實在太難以啟齒了……可是她忍不住啊!
「什麼?!」
她瞥了眼夏侯廷玉,發覺他好像在偷听,雖然他一臉在看風景的樣子,可她就是覺得他在偷听,要不耳朵靠這麼近做啥?
「咳,我……」一下全含在嘴里,除了傅冬晏自己,其他兩人皆听不真切。
「冬晏。」夏侯東煥眯起眼盯著她頰上淺淺的紅暈,雖然因為她黝黑的膚色使那兩抹紅不明顯,可他就是看到了。
「我、我肚子痛啊!」她可不想敝心死,而且還是死在屎里,那很丟人的。
「……」兩兄弟突然一陣無言。
夏侯廷玉迅速撇過頭去,卻明顯的可以看見他雙肩抖動得厲害,不時還發出一兩聲脆異的噗噗聲,而夏侯東煥顯得鎮靜許多,只是輕咳了幾聲,俊美的臉上浮起兩抹極淺的紅暈。
哎呀,他臉紅的樣子很好看,害她好心動,只可惜……
「對不住,兩位,我肚子實在太痛了,先失陪了。」她干笑幾聲,猛地從椅子上起身,藏在衣內的玉珊不小心掉在地上。
「你怎麼會有那塊玉佩?!」夏侯廷玉錯愕的指著傅冬晏問。
即使玉佩被迅速的撿起來塞回衣內,他仍舊看得一清二楚,玉佩上刻有「東煥」兩字,那是大哥許久以前佩戴的玉佩。
只是,那玉佩早就不見了,十年前就不見了……
傅冬晏不自在的笑著,臉上表情有點猙獰扭曲。
「好痛好痛……娘咧,我忍不住啦!」
「……」夏侯廷玉望著那抹迅速奔離的背影傻眼。
「你認得那塊玉佩?」夏侯東煥依舊低垂著頭,視線落在方才玉佩掉落的地方。
他也看到了,那玉佩上刻有他的名,是巧合嗎?還是「東煥」兩字代表的,真是他的名?
「大哥,那是你以前佩戴的玉佩,十年前就不見了。」夏侯廷玉有些遲疑的說。要不是看到那塊玉佩,他幾乎不會想起十年前的往事。
「是嗎?十年前就不見了……」夏侯東煥低語。他的玉佩十年前不見,如今卻在她身上出現,這代表了什麼?
她曾說過,她用十年尋一個人,用十年尋那個讓她喚作追日的人。
十年。
夏侯東煥靜靜的看著被他擱在桌上的黑色木盒,許久許久,不曾移開眼,好半晌,他才伸手打開木盒,從里頭取出一支木簪。
那木簪的材質雖不是上好,但做工稱得上精細,雖已放在盒中多年,卻仍完好如初。
但真正令他在意的是,這木簪是女子所用,而對于他為何會擁有這支簪子,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且這些年來,他並沒有任何傾心的女子,更不可能會去買簪子放在身邊。
那麼,這簪子究竟從何而來,他又為何會擁有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