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陳公子來信了。」一名丫鬟拿著信,規規矩矩地站在閣樓外間低低地說。
午後正在休憩的女子緩緩地睜開眼楮,輕應了一聲︰「拿進來吧。」
丫鬟推開門,小步地走到女子面前,恭敬地將信呈上。
年輕女子是余府的二小姐余歡兮,她伸出白皙的手接過信,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
余歡兮正要看信,門外突然一陣吵雜,她微微蹙眉,「秋景,妳去瞧瞧是誰來了,要這麼大的陣勢。」
秋景應下,忙不疊地出去,一瞧來人,她福了福身子,「夫人。」
余府的女主人只是擺了擺手,焦急地走到房中,「歡兮……」
「娘,何事這麼慌慌張張的?」余歡兮離開床榻,隨意地理了理服飾,一頭長發來不及整理,就隨意地披散在肩上,一雙迷人的星眸里充滿著疑惑。
「我可憐的兒……」余母走到她的身邊,激動地圈住她的身子,「真是造孽呀!」
「娘。」余歡兮不悅地出聲,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還未明白發生什麼事情,就听得娘一陣哭天搶地的話,她的心情也或多或少地被影響到了。
余母只是一個勁兒地哭,什麼話也沒有說。
余歡兮眼見娘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耐著性子等她哭夠了再問,免得浪費口舌。
但這一回,余歡兮沒有等上多久,余父也來了,一臉的殺氣騰騰,「殺千刀的混蛋,讓老子看見了非揍死他不可。」
「是何人惹爹生氣了?」余歡兮無奈地說,她雖置身其中,卻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余父望了聰慧的二女兒一眼,心里更難受了,一個勁地搖頭,「都怪爹有眼無珠啊。」
余歡兮靜靜地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眼眸一轉,不知所措地站立著,她一手輕拍著娘,一手拽著信,眼微微垂下,正巧可以看清信的內容。
半靠在女兒身上哭得不能自已的余母,感覺手下的身軀正在不斷地僵硬,她哭哭啼啼地止住眼淚,看著自己的女兒。
余母這一看,心里就慌了,余歡兮姣好的面龐上盡是怒意和不堪,她心里一驚,順著女兒的目光一看,發現了那信。
余母連忙拿過來一看,這一看差點把她看得眼一翻就昏過去了。
「來人,扶住夫人。」余歡兮冷冷地吩咐道,一旁的丫鬟們趕緊上前,她轉頭看向一直搖頭的爹,她面色蒼白地上前。
「爹……」
「哎。」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余歡兮白著臉,身體微微地發抖。
「爹也是晌午時分知道的,那畜生竟然要悔婚,據說過幾日就要給梅家女兒下聘禮。」
余歡兮今年已經十七了,是一個大姑娘了,上有一個姊姊,在兩年前便出嫁了,而她這麼大了卻還待嫁閨中是有原因的。
在她及笄之前,余父便替她定親了,對象是金陵城中有名的才子陳曦,兩方互交了信物,也就說定了這門親事。
但陳府遲遲未上門迎親,余父單純地認為是陳曦要考取功名的原因,他也就等著了,反正這事情就跟砧板上的魚似的,怎麼也逃不掉的。
但瞧瞧,如今鬧了大笑話了,這個陳曦哪是在考取功名,根本就是不思上進。
陳曦在不久前看上了那貌美如花的梅家小姐,梅家小姐剛及笄,年幼無知,陳曦幾番勾引挑逗,她便上鉤了,兩人勾搭在一起,于是便有現在的光景。
余歡兮樣貌雖不及梅家小姐,卻也是一個清秀佳人,不少良人欲與她說親,只因她早有婚事在身了才作罷。
若不是陳曦的拖延,余歡兮早已尋覓一個好人家,指不定是好幾個娃的娘親了。
「所以他要悔婚?」余歡兮手中的信早已被她捏成了一團,縴細的小手死死地拽著,白皙的肌膚上冒著青筋。
「沒錯。」余父見女兒深受打擊的模樣,心里更是痛不欲生,氣憤地說︰「女兒,莫難過,為父定會為妳討一個道理回來。」說著,余父轉身就要往外走,手卻被一雙小巧又堅定的手給拉住了,他頭也不回地說︰「為父一定要為妳討個說法,女兒莫攔。」
沒料到,身後的余歡兮輕笑出聲,那笑聲冷得讓周圍的人汗毛直立,連余父也不安地看著她。
「爹,女兒無事。」
好一個陳曦,若是無意,可早早提出解除婚約,如今她年紀不小,要找一門好親事當真是難上加難;其次,他若是有悔意,怎麼也該是由她提出退婚,但他卻毫無誠意且膽小怕事,不敢當面請罪。
最後,他一點情面也不留,竟然退了婚便打著算盤迎娶那梅家姑娘,饒是她脾氣再好,她也忍不下這口氣。
余歡兮冰冷地說︰「還請爹不要沖動,面子沒了,沒道理連里子也沒有,讓別人徹徹底底地笑話余府。」
這話一說,余父再怒也別無他法,他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舉人,在縣衙里做一個小師爺,靠著祖宗留下的良田才沒有窮到喝東北風,生活上倒也是滋潤。
「爹。」余歡兮雙目清晰地看著爹,「這考取寶名是要看禮義廉恥,他惹上了也絕不會好過。」
余父驀然被點醒了,一個訂了親的男人毫無理由地退婚,當真是毫無廉恥,陳曦要娶梅家姑娘他折騰不了,但這考察廉恥之事,他還是能在其中攪黃。
余父的臉色緩了下來,再抬眼,只剩余怒和愧疚,「歡兮,妳可是如何是好啊?」
余歡兮的臉越發的白,雙手握在袖中,微微地揚起一抹笑,「只能听天由命了。」
◎◎◎
一年後。
金陵城郊外有一座茶園,此時天色灰蒙蒙的,清晨的薄霧正如一層紗輕輕地覆蓋在茶園上方,無數個采茶女正背著竹簍,一手一掐,準確無比地將春茶的女敕芽摘下。
一名身穿素色的干練女子緩緩地走過來,她一邊觀察著茶色,一邊吩咐身邊的總管,「這春茶甚好,待全部摘好後便炒茶,千萬別耽擱了。」
「是,小姐。」總管點頭道。
「你們也辛苦了,天未亮便起來干活了,今日的午膳可得豐富一些,再者,多出來的茶葉便讓他們帶回去嘗嘗鮮。」她朝總管吩咐道。
「謝謝小姐。」總管開心地謝道。
余歡兮囑咐了幾聲便轉身離開茶園,秋景緊緊地跟在她的身邊,小聲道︰「小姐,昨日妳受了涼,今日又起得早,不如回去吧,喝一碗姜湯,再睡上一覺。」
余歡兮搖了搖頭,「身子是乏,但全無睡意,等一會兒顧府要派人過來了,我這個主人家總要在場的好,免得別人說閑話。」
一旁的秋景听了眼都紅了,這麼好的小姐就因為被人退婚,至今還未婚配,城中的風言風語也著實嚇人,小姐便搬出府中,住在這茶園里。
當初余父將這良田租給一對夫婦種茶,哪知今年年初那對夫婦說不租了,這地就這麼放著。
後來才得知,原來是這茶樹生病了,那對夫婦才會說不干就不干,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沒過多久就說是余父的田地有問題所致的,以至于這塊地無人問津。
余父正發愁,余歡兮也無事可做,便請了人過來看看,那人是種茶高手,一看就知道問題所在了,給了一個法子,茶樹過了一段時間便恢復了。
余歡兮見短時間不會有人要租地,便向爹要了這塊地,起初她懵懵懂懂,所幸她自小學東西快,一回生二回熟,加上她虛心請教,種茶師傅也細心指點,很快便上手了。
余歡兮接手沒多久之後,第一批秋茶的質量和產量總算安撫了她的擔憂,也是那時候開始,她與顧府立下了約定,茶園未來一年內的茶量都會賣給顧府。
余歡兮不懂經商之道,以低廉的價格將去年的夏茶賣給了顧府,包括後來的秋茶。
但今年的春茶質量和數量比去年的更好,所以她希望能抬高價格,她只是一個小女子,沒有要賺大錢的想法,但總不能被人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