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當年是烏鴉 第四章 偷雞不著蝕把米 作者 ︰ 陽光晴子

對褚司容而言,讓他苦惱的事不只鞏棋華,還有國家社稷。

這一日甫進宮,還未進到金鑾殿內,就听到交頭接耳的談話聲。

「皇上今兒個還是沒打算上早朝,算來這已是一個月了。」

「右丞相又送了六名美人進宮,皇上哪還有空,早吩咐了有事要奏便向右丞相報告即可。」

「右丞相可真會投皇上所好,現在是一路穩坐高位了。」

幾個朝臣私下不滿的議論,如今皇上無心處理國政,全因要與右丞相送進宮的美人尋歡作樂。但這些議論也只敢私下說說,眾人在見到褚司容走近後,便個個噤口。

「褚大人。」眾人連忙打恭作揖。

褚司容隨即回禮,再互相禮讓的要對方先行進到金鑾殿。

說來他一個二品官能讓這些朝臣主動問安、禮讓先行,並非是因為他有能力,而是因為他父親受皇寵。

近日來,代替皇上高坐殿上听朝臣奏事的是褚臨安,雖然並非穿龍袍、坐龍椅,僅是搬了張椅子放在龍椅旁,但此舉看在忠臣眼中依舊荒謬,不過礙于褚臨安的勢力愈來愈大,就是再看不過眼也只能干著急,無計可施。

但這些人並不知道,除了他們,自從褚司容升任參知政事後,也越發看不慣他父親集權的做法,偏偏本該制衡他父親的左丞相沒有作為,眾人也只能任由他父親操控朝政。

此刻,褚臨安高坐殿上,見眾臣拱手行禮,謙遜道︰「本相爺只是代皇上分憂解勞,各位不必行此大禮。」

「右丞相勞心勞力,是我皇朝之福,行此禮代表我等的尊重與感激。」

眾臣爭相奉承,無人談政事,其他非褚臨安一派的朝臣也不敢上奏章,反正看奏章的也不會是皇上。

見狀,褚司容心事重重。

這天下朝後,褚司容等到褚臨安跟其心月復先行離開後,他攔住左丞相,「左丞相,可否借一步說話。」

與左丞相到了偏殿之後,褚司容隨即表明立場,將褚臨安結黨專權、皇上荒疏政事等事說出,末了慷慨激昂道︰「朝中多名臣子皆深受其害,左丞相實在不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應該進諫。」

左丞相沒想到會听到褚司容這麼說,兩鬢斑白的他環視偏殿好一會兒,才直言道︰「我不相信你,但就算你是來試探的也無妨,反正右丞相有老夫把柄的事是事實,若是右丞相讓你來,你便告知老夫不會插手,若不是右丞相讓你來,你也知我不便插手。」

「把柄?」褚司容濃眉一蹙。

「孽子嗜睹,欠下大筆賭債,因蒙皇上厚愛,能管理國庫,卻趁機虧空國庫,名為借銀,實為挪用。」左丞相苦笑,「但這挪用一事卻不知怎麼被右丞相發現了。」

褚司容明白了,父親以這件事威脅左丞相,得以在朝堂上恣意妄為。

看著他好一會兒,左丞相忽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看來你是個好孩子,並不是來試探我的,但即使你有勇氣跟你爹斗,我仍替你擔心。」

褚司容搖頭,「我沒有要跟我爹斗,我只是想提醒皇上別被蒙蔽了。」

「依我對右丞相的了解,他不會容許絆腳石的存在,你要多加小心。」

「難道什麼事都不做?」

「你爹受皇上寵信,得以專權,在朝堂已是呼風喚雨,誰跟他作對就是找死,你說呢?」左丞相口吻無奈。

「我不信,總要有人勸皇上以社稷為重,百姓為重。」

初生之犢啊!左丞相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思索片刻後,忽道︰「那麼朱和、趙先賢、楊應希這幾位內閣大臣都算是忠肝義膽,不肯投向你爹,你去問問他們願不願意陪你出頭,只是這事一定得暗地進行,不然我可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事。」

他拱手回禮,「司容謝謝左丞相的指引,司容定會小心的。」

從這一日起,褚司容開始私下與不肯跟褚臨安同流合污的幾名重臣見面,雖然說這是為了江山社稷,可他身為豬臨安之子,眾人難免忌諱,不敢輕信。

褚司容只能一而再的表明立場,再請左丞相敲邊鼓,總算讓其中一些人願意與他合作,只是此舉明顯與父親對立,他突然有些擔心會影響到他想迎娶鞏棋華的事。

隨著鞏棋華及笄的日子一日日逼近,褚司容心里的矛盾與掙扎越發明顯,即便兩人仍會在桃花林夜會,可每每他躺回床上,仍舊難眠。

月明星稀,對巧兒而言,今夜只是她成為褚司容通房以來無數個難眠日子中的一夜,然而累積的思念已泛濫成災。

明知道不該來,但她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就算偷偷看他一眼,她也滿足了。

巧兒偷偷觀察過褚司容,知道他幾乎每夜都會去綺羅院散步,今夜,她偷偷跟在他身後,以往她會到院門前便離去,這次她等他進去一段時間了才溜進去。

她四處不見他的蹤影,直到听到桃花林隱隱傳來笛聲與琴聲。

她看向前方不遠處的桃花林,悄悄走了進去,心中起疑,有誰陪著大少爺嗎?

小心翼翼的在桃花林中行走,巧兒將身體隱藏在陰暗角落,視線看向燈火通明的樓閣,臉色陡地一白。

是鞏棋華!她跟大少爺一撫琴、一吹笛,兩人目光交流,這就是所謂的琴瑟和鳴嗎?

兩人不僅樂聲契合,大少爺看著鞏棋華時,眼里滿是深情,鞏棋華臉上則帶著幸福笑容。巧兒看得心如刀割,淚如雨下。

終于,一曲完畢,兩人靜靜依偎。

褚司容雖然什麼都沒說,吹笛時也很專注,但只要靜下來後,鞏棋華就能感覺他與尋常不太一樣。

她忍不住問︰「怎麼了?在煩惱什麼嗎?」

「沒事,你的及笄禮後,我就會向爹提我們的婚事。」

她語氣擔憂,「你擔心褚伯伯不答應?」

「沒事,我就是多想了。」不想她擔心,他出言安撫。

近日,他私下頻頻與那幾名大臣交好,也打算趁兩日後父親有事不上朝的日子,聯合眾臣向皇上彈劾父親,此舉一定會讓父親勃然大怒,再談婚事,父親會應允嗎?

但這樣的機會極少,他們得把握此一良機,他不能自私的等到婚事談攏——就是因為這原因,讓他近日一再陷入天人交戰。

鞏棋華伸手握住他的手,體諒的道︰「我知道你近日公事繁忙,我們的事不急,等你準備好再跟褚伯伯談,別因思慮過多而傷身。」

「但我急啊。」他微笑將她圈進懷里,俯身低頭深深擁吻她,不讓她胡思亂想。

巧兒一手緊緊搗住嘴巴,就怕自己哭出聲來,但無聲的淚水早已潰堤。

她恨鞏棋華!她好恨她,原來就是她一人霸佔了大少爺的愛,也難怪大少爺的眼里沒有自己。

踩著沉重的腳步沒入黑暗處,巧兒一離開桃花林便跌跌撞撞的奔出綺羅苑,來到後院居中的大花園,走進無人涼亭,低聲哭起來。

「唉喲,這不是我的巧兒,怎麼哭了?」褚司廷醉醺醺的走進亭子,見她獨坐在那掉眼淚,雙眼色眯眯的。

「二少爺可別亂說話,這對奴婢的名聲有損。」巧兒臉色大變,尤其聞到他身上有酒味跟脂粉味,便知道他是剛從青樓回來。

他打了個酒嗝,一把抱住她,「別忘了,那晚你的清白可是給了我,我哪說錯了。」

她下意識欲推開他,「放開我!」但他抱得太緊,她根本無法掙月兌。

巧兒這嫌惡的言行令褚司廷不悅地眯起眼,口氣很沖的說︰「不過是大哥的通房,竟敢對我擺起架子,你難道不擔心我去跟大哥說,是你跟賀姨娘還有我妹一起設計他的?」

「不要!別說!」她連忙搗住他的嘴,滿臉驚恐。

他突然又笑了,伸舌舌忝了她的手心,嚇得她急縮回手。

「我可以不說,但你要再陪我玩一次。」他再次將她抱住。

她拼命掙扎,「不行,萬一被發現……」

「不會的,咱們小心點就好了。」

「不!我不要!」

「不要?!你只要把我當成大哥就好了啊。」他婬笑著,將她抱得更緊。

她的臉色刷地一白,掙扎推拒的雙手一僵。

「那天我上你的時候,你可是「大少爺、大少爺……」的婬叫個不停,有誰知道外表柔柔弱弱的你,竟然也會像個蕩婦一樣在床上喊我大哥,你想讓別人知道嗎?」

她無法駁斥,但若不逼自己把對方當成大少爺,她如何與他苟合。她愛大少爺,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靠近他了,即便不擇手段她也不想失去。

「我先回房里,你找個理由來吧,別讓我主動去找你……屆時,我會跟我爹說什麼我可不敢保證,但我保證不會是你想要的。」

巧兒全身微微顫抖,看著褚司廷搖搖晃晃的大笑著離開。

這是一個悲情的夜晚,巧兒被迫再次把自己給了褚司廷,然後隔天她找上了褚芳瑢。

她看過大小姐看著大少爺時的眼神,她很清楚大小姐跟自己是一樣的人,所以若她想找人幫忙,大小姐是不二人選。

褚芳瑢在听完巧兒所說的後,臉色大變,「你說大哥不曾踫過你,還跟鞏棋華在桃花林卿卿我我、恩恩愛愛?!」

她氣得想打人,她還以為只要巧兒介入,就能把鞏棋華那個女人踢得遠遠的,沒想到兩人的感情依舊。

「巧兒請大小姐幫幫奴婢,可有辦法讓表小姐離開右丞相府?」她雙膝跪下,磕頭請求。

離開?!沒錯,她怎麼會忘了這方法!

一個念頭迅速閃過腦海,但褚芳瑢有些不甘心,「方法是有,就是便宜她了!走吧,先去找我姨娘。」

褚芳瑢偕同巧兒去找賀姨娘,將事情的始末說給賀姨娘听,最後褚芳瑢也把自己的方法說出口……

賀姨娘沉思片刻後,點點頭,「的確便宜那丫頭了,不過這倒是一勞永逸的法子,這樣吧,你爹過兩天要出趟遠門,就挑那個時間。」

于是,兩天後右丞相府迎來一名來自太子府的貴客。

李雪全身珠光寶氣,不說不知是太子的侍妾,行頭都快比擬太子妃。李雪與褚芳瑢是閨密,嫁人後仍跟褚芳瑢不時有聯系。

陽光明媚,花園百花盛放,亭內的李雪看著桌上準備的豐富茶點、香醇好茶,又看向坐在對面的好友,笑了笑,「怎麼肯來找我來?上回跟你提那件,你可氣壞了呢。」

褚芳瑢笑咪咪的道︰「是你話說得太可惡,直說我只是庶出,若是跟你一樣當太子的姬妾就能當好姐妹,日後太子登基,還能一起在後宮享受榮華富貴,听得我心煩。」

「我有說錯嗎,」李雪開玩笑的瞪她一眼,「嫡出跟庶出本就有差,你該多為自己打算,你長得不錯,太子會喜歡你的。」

提到這事,褚芳瑢眼里閃過一抹利光,「所以你還在替太子物色美人當姬妾?」

她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當然,與其讓太子去花街柳巷找女人,萬一沾染了髒病回來傳染給我,還不如我替太子物色干淨的美人,況且太子喜歡我這麼做,每每給我的賞賜不少。」

褚芳瑢頻頻點頭,「也是。」她頓了一下,故意給了身後丫鬟一個眼神,那個丫鬟明白的點點頭,迅速退下,不久又回到亭子,附耳對褚芳瑢說些話。

褚芳瑢不耐的瞪了丫鬟一眼,「連個小事都辦不好!」

但在看向不明所以的李雪時,她又笑咪咪的,「不瞞你說,就是上回有些不歡而散,所以這次特別讓人去請個琴師來助興,沒想到這些下人辦事不力,到現在還沒將人請來。」

李雪不在乎的聳個肩,「沒關系,我琴藝不錯,把琴拿出來,我來彈吧。」

「別,你可是客人……對了,你在這里先坐一下,我知道要找誰了。」話落,褚芳培隨即帶著一眾丫鬟前往澄園。

荷芯見到她愣了一下,連忙行禮,「大小姐。」

她連理都懶得理,直接走到看到她也發愣的鞏棋華面前,「我有朋友來,她甚愛听曲兒,我派人去找琴師無果,我記得祖母有讓你學琴吧。」

鞏棋華一怔,連忙點頭,「是有,可是我從未在外人面前彈奏。」

褚芳瑢沒好氣的怒道︰「有什麼關系!你到底幫不幫?是要我跪著求你嗎!」

她哪敢,鞏棋華急急搖頭,「不,不用,我去就是。」

她看向荷芯,「幫我拿琴來。」

荷芯雖然點頭,但怎麼想都覺得奇怪,大小姐看表小姐不順眼是眾所周知的事,怎麼會在跟朋友聚會時找表小姐去,彈琴真的那麼重要?

鞏棋華倒沒想那麼多,褚芳瑢好面子,可能是莫可奈何下才來找她。

不一會,主僕二人跟著褚芳瑢來到亭子。

褚芳瑢也不替她跟李雪介紹,就要她彈琴,並一邊注意李雪的神情。

「哪里找來的?挺漂亮的。」李雪低頭在褚芳瑢耳邊詢問。

事實上,不管是人還是琴藝,都讓她眼楮為之一亮。

「不是找來的,她叫鞏棋華,不過是我祖母的族親小輩,住在這里白吃白住好多年了,總算有用得到她的地方。」褚芳培眉開眼笑,對李雪的神情可是滿意極了。

「是嗎?」李雪面帶微笑的看著鞏棋華麗絕俗的臉蛋,心里已有了主意。

不知一場人生風暴將至,趁著褚臨安去為心月復主持婚事,來回需要兩日時間,褚司容一行人也打定主意要勸諫皇上把心思放在朝政上。

沒想到即便裙臨安不在,荒廢朝政的皇上也不想上早朝,還讓總管太監宣布有任何要事請奏都等右丞相回來再說。

別無他法,皇帝寢宮外,褚司容等多名朝臣仍請求覲見皇上。

太監進去請示,再出來時卻道︰「請各位大臣回去吧,皇上不見。」

「桂公公,煩請再通報吧,皇上若不見,我們會一直在這里等著,直到皇上願意見我們。」褚司容拱手拜托。

他身後幾名朝臣的手上都有一本厚厚奏章,羅列了右丞相的種種罪狀。

桂公公看了,只能點點頭,再走進去詢問,但不一會兒,還是出來跟眾人搖搖頭。褚司容等人也有耐心,就枯守在皇帝寢宮外,時間慢慢流逝,從白日一直到日落西山,桂公公不忍,又進寢宮請示。

皇帝陳寅義火大的怒道︰「把他們叫進來,到底要煩朕到什麼時候!」

「是。」桂公公匆匆步出,領著褚司容一行朝臣進到寢宮。

陳寅義僅著中衣白褲,一副慵懶閑散。「朕要去沐浴,你們有什麼事?」他長得其實頗俊,只是縱欲過度,神色不佳。

「微臣有要事稟報。」褚司容率先開口。

陳寅義的目光落在褚司容臉上,「有什麼事找右丞相談即可,他足以代表朕。」

「這就是微臣與幾名朝臣要請奏的事,皇上,百姓需要的是皇上,請皇上將心思放在社稷上吧,而臣的父親雖位極人臣,但行事獨斷,導致敢有異言的忠貞之臣愈來愈少,朝堂上多是貪官污吏,無法真實陳述百姓之苦。」褚司容試圖喚醒昏庸的帝王,希望陳寅義做回一個為百姓著想的仁君。

幾名朝臣忙抱拳一揖,苦諫道︰「褚大人出此言全是為了百姓社稷,吏政必須清廉,皇朝才能永續,但親右丞相一派的貪官們彼此包庇、循私舞弊,以致民心浮動……」

「夠了!事實是右丞相得朕恩寵,你們在吃味,趁他人不在京城,意圖誣陷,朕非昏君,難道還分不清忠奸。」陳寅義根本听不下去,出言訓斥。

褚司容急著再奏,「皇上!這些都是臣等的奏章,請皇上看過,便知真假。」

「皇上,褚大人是大義滅親啊,請皇上三思。」

皺起眉頭,陳寅義對身邊伺候的桂公公使了個眼色,桂公公上前接過那些奏章。

「行了,朕收了,還不走?是因為目無天子了嗎?」陳寅義怒道。

眾人無言,只能先行退出宮外,思及皇上的態度,不免有人擔心是否因為太躁進而引來反效果。

「各位放心,司容自會一肩扛下。」褚司容做出承諾,但內心對皇上如此昏庸、听不進勸諫感到憂心。

聞言,幾名大臣只能苦笑,自知此事若不成,前途不樂觀。

殿內,桂公公抱著幾本厚厚的奏章,「皇上,這些奏章又如何處置?」

「等右丞相回來全拿給他,哼,那些人就是看不得朕寵信右丞相,卻沒想過他們哪有為朕做過什麼,還有褚司容那小子肯定是讓那幾個迂腐朝臣利用了,竟然義正辭嚴的打擊自己的父親,簡直愚蠢至極……」

陳寅義邊說邊往後方浴池走去,心思早不在奏章上,他急著沐浴更衣,要瞧瞧右丞相方送入宮的美人。

這後方浴池也才大動土木翻修過,富麗堂皇不說,幾名如花美眷已輕解羅衫,在紋錦薄紗後,風情萬種的朝他笑。

陳寅義呵呵大笑,「朕來了。」

桂公公為迫不及待的皇上褪去衣物,就見他赤身luo體的與多名美人yin樂快活。

浴池邊,一名貼身太監悄悄退了出去,知道皇帝這一玩下來又是通宵達旦,他輕聲喚來一名小太監,交代一些話後,那小太監隨即出宮來到褚臨安心月復的宅邸。

不一會兒,那小太監離開宅邸,宅邸主人立即修書一封,讓人快馬加鞭送給在鄰城的褚臨安。

兩天後的傍晚,褚臨安回到右丞相府,隨即派人將褚司容叫到自己跟前。

「听說爹這兩日不在宮中,你跟一幫朝臣以忠臣自居進諫皇上?」書房內,褚臨安一邊喝著茶一邊冷冷的看著大兒子。

褚司容雖然心有準備,卻沒想到尚未進宮的褚臨安這麼快就得到消息,看來他爹在宮中的耳目比他以為的更多,難怪左丞相要提醒他萬事小心。

既然被發現了,他也坦然面對,「是的,爹。」

褚臨安挑起濃眉,眼帶嘲諷的看著他,「倒是干脆,理由呢?」

「這些年來,爹加封晉爵,高居右丞相之位,成就非凡,然而爹卻不思百姓之苦,反倒獻上一個又一個的美人給皇上,要她們使盡渾身解數魅惑皇上,導致皇上荒廢朝政。」

他一臉正氣的迎視對方那越發陰沉的臉色,「此舉已不忠,偏生爹不但故我,還跟那些貪瀆枉法的污吏們勾結,獨攬大權,我真的無法接受,畢竟這關乎國家社稷……」

楮臨安火大的一拍桌子,滿臉怒氣,「說夠沒!你沒資格訓我,看看朝中那些老家伙、那些開國元老,還沒人敢這麼跟我說話!」

「所以爹才如此肆無忌憚,殊不知他們只是敢怒不敢言,壓根不認可你。」

他臉色鐵青的站起身,「所以呢,身為我兒子的你因看不過去就與我作對,還跟那群老家伙一起反我?」

褚司容一臉倔強,盡管對方怒氣驚人,令他心驚膽顫,但他仍強逼自己不能害怕退讓,「他們不是反爹,而是想提醒皇上一個仁君該做的事,爹既是皇上最寵愛的權臣,難道不該盡心輔佐……」

褚司容正說得義憤填膺時,啪地一聲,褚臨安狠狠的摑了他一耳光,力道之大,讓褚司容的嘴角立即滲出血絲,臉頰上也出現紅色掌印,痛楚跟著襲來。

褚臨安咬咬牙,「你當真是我褚臨安養大的嗎?!胳臂盡知道往外彎。」

褚司容難以置信的看著褚臨安,他心里本還存著一絲絲希望,爹只是一時讓權勢蒙蔽了心,但他錯了,大錯特錯,爹根本毫無悔意,爹想做的就是佞臣。

褚臨安憤怒的一甩袖子,「給我回房去!好好反省反省!」

聞言,褚司容繃著一張俊臉,轉身離開。

褚臨安在書房怒罵褚司容的事,沒一會兒便讓賀姨娘安插在外院書房的耳目傳給賀姨娘。

賀姨娘愉快的笑了,特地叫丫鬟沏上一杯醇香好茶,抱著落井下石的心態,前往書房。

「听說爺因為司容發了一頓不小的脾氣,這是妾身特替爺泡的茶,讓爺消消火。」

褚臨安面無表情的看著笑容滿面的賀姨娘,接著他伸手接過茶杯,啜了一口,再放回桌上。

氣氛有些僵,雖然當了褚臨安的姨娘很多年,但兩人之間本就沒什麼話說,若褚臨安不先開口說什麼,賀姨娘就得想半天該怎麼開口。

只見褚臨安已經拿起書冊看,賀姨娘不再多想,連忙湊近他,「其實妾身來此是有事跟爺說,妾身不知司容今日何以惹爺生氣,可這司容做事的確愈來愈不像話,巧兒的事就不提了,他現在跟棋華還有了私情。」

他一怔,抬頭看她,「此事為真?!」

「真的,兩人躲在綺羅苑里的桃花林摟摟抱抱,實在不像樣!妾身還听說兩人已私定終身。」賀姨娘加油添醋的說。她心想,以往這麼說可能大事化小,可這次褚臨安在氣頭上,興許會發作了。

賀姨娘不知的是,褚臨安對此不悅是另有原因——

褚臨安濃眉一蹙,那可不行,他遲遲不讓妻子牧氏替司容安排婚事,是因為他早在利益考慮下選好定遠侯之女為大媳婦,只等阮芝瑤及笄。

雖然司容再納個小妾通房也不打緊,但絕不能影響他的計畫……

「爺,說來棋華最不對,一個姑娘家便要守禮守本分,男女授受不親……」

他不耐的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了,你下去,我還有事要處理。」

賀姨娘心里雖然氣,但仍擠出笑容,身子一福,「是,那妾身就下去了。」

褚臨安抿緊了唇,想起褚司容對事情的執拗,以及那一臉的倔強,便覺得與定遠侯這樁婚事不能再拖延下去。

第二天,褚臨安交代下人備了厚禮,做了指示後,才進宮上朝,不意外的,朝堂上氣氛詭異,他的心月復死黨等著看好戲,親他兒子那一派的,個個臉色僵硬。

褚臨安高坐上首,定定的看著褚司容,「有事就奏,無事退朝。」

褚司容抿緊了唇,對他爹臉上的跋扈神色只能選擇沉默。

褚臨安有意又看了那些與兒子關系較為密切的幾名官員,每個人皆噤若寒蟬。早朝很快結束,總管太監桂公公低聲在褚臨安耳邊說︰「皇上召見。」

聞言,褚臨安朝那些臉色青白交接的老臣們冷冷一笑後,步往皇上寢宮。

褚臨安的心月復們皆一臉得意的瞟了他們及褚司容一眼,前後步出朝堂。

「完了!完了!」朱和的心都涼了。

「咱們上書彈劾右丞相,日後都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剌了。」趙先賢更是忐忑。

「我已與我爹承認全是我一人所為,我爹不會為難各位的。」褚司容出聲安撫。朱和幾人聞言僅是搖了搖頭,相繼離開。

褚司容看著各自離開的朝臣,頭一低,輕聲一嘆。

驀地,一人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他抬頭一看,竟是左丞相——

「老夫都知道了,老夫只能說,你還太稚女敕,朝堂上的爾虞我詐,你僅感受到幾分而已,此次若能全身而退,或許就學學老夫獨善其身吧。」說完語重心長的一席話,左丞相先行步出宮殿,獨留褚司容。

褚臨安來到皇上寢宮,就見太子正臭著一張臉僵立不動,氣氛凝滯。

陳寅義臉色不佳的道︰「快走吧,太傅太師們都應該在等你了。」

陳嘉葆繃著一張俊顏,經過褚臨安時,還怒瞪他一眼,這才快步退了出去。

「太子這是怎麼了?」褚臨安回頭看了太子一眼。

「年輕氣盛,不思國事,竟妄想從眹這要走幾個美眷,被朕狠狠訓了一頓。」陳寅義搖搖頭,這才看向褚臨安,「不提太子,朕找你來是為了你兒子跟幾名老家伙聯合上書進諫的事。」

陳寅義看向一旁的桂公公,桂公公隨即走上前將那一疊奏章交給褚臨安,並將那日的情況說了一遍。

「你去處理吧,朕沒看,因為朕信任你。」

褚臨安捧著奏章行禮,「陛下聖明,臣謝主隆恩。」

陳寅義揮了揮手,「謝還不夠,好好處理朝堂的事,別讓那些老家伙再來煩朕,還有,要你的兒子掂一掂自己的分量。」

「臣遵旨。」

拿了奏章的褚臨安返回府中,並在書房一一翻閱。

哼,上面羅織的罪名還不少,收賄賣官、侵吞國庫稅款、誣陷良臣……他抿緊薄唇,大手將奏章往地上一扔,喝道,「來人啊!」

一名小廝急匆匆的走進來,「相爺。」

「把地上那些東西全拿去燒了!」丟下這句話,褚臨安立即步出書房。

他喚來總管,帶上他要人備好的厚禮前往定遠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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