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松地踩著腳踏車,可人沿著鄉間的公路緩緩而來。風舒服地拂來,拔弄著她耳後的黑發,陽光下,那張精致臉蛋微微泛紅。
好舒服呵……好久沒有如此優閑,私立女子天主教學校拘謹的住校生活憋得她喘不過氣來,只有放寒暑假時,她才能跑回爺爺住的南部小鄉鎮,自在逍遙地輕松時刻。
陽光有些熾熱了,她騰出右手抹了把臉,想起菲佣喬依絲昨晚擺進冰箱里的酸梅汁,雙頰生出蜜津,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兩腳不由得回憶速度——
「快!快!沖啊——呵呵……」兩腳車風也似地在公路上飛馳起來,夾雜著女孩清亮的笑聲。
「嘰——」猛地,一輛車子由旁邊的岔路沖出,發出刺耳的煞車聲,差些就要撞上可人。
「啊!」可人嚇得花容失色,一個不留神腳踏車失去重心,砰的一聲,連人帶車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兩眼直冒金星,勉強抬起頭來,昏昏沉沉望向那輛在千鈞一發間停下的車子。
「你沒事吧?」男子略沉的嗓音在可人頭頂響起。
她虛弱地喘息,小手撫著驚魂未定的胸口,視線終于與那名男子接觸了。
「你沒事吧?」他又問。
可人有半晌沒法反應,意外地發覺這個冒失的家伙身軀修長高大,短衫下的肌肉結實有力。她失神地打量著他的五官,竟覺得口干舌燥起來……
不對,她本來就覺得口干舌燥,想狠狠灌下一碗冰鎮酸梅汁的,可不是因為見了這個男子。
但是……但是站在眼前的這個男人長得真是不賴啊!那張面容很性格,濃眉利眼,挺直的鼻梁,下顎的輪廓干脆帥氣,簡直……簡直好看得一塌糊涂!
「我……呃……應該還好吧……」她按捺住莫名的燥熱,在心中把自己罵了一回。一定是天氣太熱,她讓陽光曬昏頭了,才會有這麼怪異的反應。
她掙扎著想站起來,無奈兩腿軟得跟棉花一樣,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肩膀亦傳來陣陣刺疼。
「慢些,別急著起來。」他的目光十分溫和,健臂陡地伸出,穩穩地扶住她的手肘。
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彷佛電流竄過,可人發覺心中似乎來了一頭小鹿,在那兒橫沖直撞。
「你受傷了嗎?」他語帶關心。
「會痛……右,右邊肩膀疼得比較厲害,還有腳……有點麻了……」她作什麼結巴?!噢,趙可人,求你快快恢復正常好嗎?!
听她這麼說,男子不發一語,扶住她的大掌竟移到她的右肩,微微出力。
「忍著點,可能會有些不舒服……」
「啊——痛啦!」可人忍不住瑟縮,張大眼眸指控地瞪著他,他卻對她微微揚唇,施加在肩上的手勁溫柔得猶如情人間的。
「你是醫生嗎?」她輕聲問,肩胛上的疼痛瞬間變輕了。
「不是。」他答得十分干脆。
「那……你是按摩師嗎?」他的力道和手腕溫柔又有力,極有條理地按捏住她的肩膀。
「不是。」他笑得靜謐,深邃的目光掃了她一眼。
「都不是?那麼,你是這兒的人嗎?從事哪方面的工作?」可人打破沙鍋問到底,對這好看到可稱為罪惡的男子升起興趣,身上的疼痛感不覺降低了……不知道他推拿的技巧高明,還是她的注意力被引開的關系?
他沒回答,扶著她坐到路旁樹蔭底下,似乎有意回避她的問題。
「把扣子解開讓我看看。」他突然丟出一句。
可人小臉忽地漲紅,竟還有心思開玩笑︰「這不太好吧?你不覺得我們進展得太快了?」她性子本就開朗不拘小節,但此話一出,她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男子疑惑地挑眉,被她的話引起興趣,第一次認真而仔細地瞧著眼前隻果臉的清純少女。
清湯掛面的短發,小巧鼻子,豐潤的唇瓣……她的皮膚十分細膩,雙頰泛著健康的紅潤,而那對眼楮特別靈活,清亮亮的,彷佛會說話。
「我只是要幫你看看肩上的傷。沒別的意思。」他鄭重地解釋,兩人四目交接,瞬時間,無形的高壓電流在心中爆開,激出火花。
這是怎麼回事?
可人羞澀又疑惑,一方面是內心對他生出從未有過的感覺,很奇妙,難以明了;另一方面則是這個攪得她芳心大亂的陌生男子,他瞧起來約莫二十來歲,眉宇間卻染著滄桑,幽深的眼瞳中有著憤世嫉俗的痕跡,極具個性的嘴角亦隱藏著一絲憂慮。
遲疑了一下,她咬著唇背過身去,默默地解開一顆鈕扣,拉下右肩的衣衫。男性的大掌隨即復上她的果肩,在她柔潤健康的肌理上輕壓探索。
他正經而嚴肅地在她身上檢查,發現除幾處瘀傷外,肩骨並無大礙。
「還好骨頭沒受傷……要不要我帶你到鎮上的診所再作檢查?」他替她拉上衣服,兩手馬上紳士地收回,絲毫沒有吃豆腐的念頭。
「要打針吃藥嗎?」可人扣上鈕扣,回頭瞅著他,那眼神無辜得可愛。唉……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打針吃藥。
他頓了頓,聲音平靜,「得在瘀傷的地方冰鎮退腫。」
「那不用上診所啦,我自己也會。」她對他的提議嗤之以鼻。
男子深深打量她,沒再多說,已立起身子。接著,他伸出臂膀拉發她一把。
完全不同于女子的縴柔,男性的掌心熱熱的,有些粗糙……可人不著痕跡地抽回小手,垂著頭拍拍衣褲上的土灰,掩飾心中的慌亂。
「很抱歉讓你受傷。若沒事的話,我要走了。」他的道歉有些公式化,眼光瞄向他的車,好像等不及要和她分道揚鑣似的。
可人覺得有些受傷。她自認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兒,從小到大,家人寵她,師長喜愛她,同學們她喜歡和她親近。但這個男子似乎對她興趣缺缺。
怎麼,她有傳染病嗎?還是長了三個頭,六只手臂!怪呵……
「我也有錯,在大馬路上騎腳踏車……雖然鄉間公路來往的車輛不多,但也該小心警覺。」她沒來由地嘆了口氣,有股陌生的情懷在心中流轉,歪著頭試探地道︰「你跟我認識的人不太一樣。」
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男子抬起修長手指撥開復在寬額上的發絲,仍選擇沉默。
雖然如此,可人依舊不肯罷休。
「我沒見過你。在這小鄉鎮,大家都挺熟悉的。我猜……你八成只是過路的吧?」
「二十分鐘以前是的。」
「呵呵,感謝老天爺,你終于開口啦。」她頑皮地眨眨眼,頰邊的酒渦輕輕漾動。
他唇角終于放松下來,往上勾勒出一個優雅的弧度,將眉宇間糾結的憂郁淡淡掃開。「你總是這個模樣嗎?」
「怎樣?」她再眨眨眼,秀氣的眉飛揚著,渾身皆是青春氣息。
「毫無戒心,見了人就慷慨地撒一把笑語。」他俯視那張白皙面容,不能否認,這個女孩子是個美人胚子,再過幾年不知會出落得如何美麗。
「沒辦法,誰教我天生愛笑嘛。你是從台北下來了嗎?」她分辨不出他是拐彎抹角的贊美她,還是在譏諷她。
男子點點頭。
「你是趁著周休二日來玩的嗎?為什麼一個人?你沒帶女朋友?」唉,她是怎麼了?可人有些懊惱。沒多想,話就自然溜出嘴。
他卻低低地笑出聲來。「好奇會殺死貓的……你挺愛管閑事,問題又多,這可不是好現象。」
可人的臉蛋飄來兩朵紅雲,仍是沖著他露出甜笑,「不說拉倒羅。那……可不可以請你幫點小忙?」
男子的疏遠態度漸漸被她的笑容消蝕軟化。「我好像不幫也不行。」
這感覺真的很奇妙,可人不明白自己就是不想讓他離去,內心悄悄期盼著,想多听听他的聲音,想和他進一步聊聊,想瞧著他英俊的五官,多看看他揚眉淺笑的模樣。
「我的腳踏車摔壞了,肩膀還有些疼,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那楚楚可憐的眸光讓他心髒一緊,猶豫了會兒,沉聲道︰「我送你回去。」
「謝謝主。」可人吁出一口氣。她還以為他會拒絕呢。
他將那輛腳踏車牽樹下放著,回身對她伸出一只大掌,「你能自己走嗎?還是要我扶你到車里?」
「我沒事的。」心流入一股暖意,回想剛才他的觸模,那泛麻的感覺依稀還留在膚上……這一刻,可人十分肯定,她永遠、永遠也不會忘記,高二暑期,她遇見了一個男子。
他替她開車門,等她坐妥後,又細心地為她系上安全帶。兩人這麼靠近,可人聞到他身上爽冽的男子氣息,一顆芳心悄悄顫動。
當他繞回車的另一邊,坐進駕駛座後,可人側著你瞅著他,略微羞澀地笑著,「我叫趙可人,趙子龍的趙,可愛的可,人物的人。你叫什麼名字?」
趙可人?!
听見她道也姓名,車內安然的氣氛一掃而空,他臉部輪廓整個凌厲起來。
緩緩地,他坐正身子偏過臉,投身過來的目光冷得讓可人發寒。
「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看我?」她說錯什麼了嗎?為什麼他的態度前後判若兩人?那眼中激迸的銳光彷佛夾雜著深沉的恨意,想將她撕吞入月復……
無視于她的質問,他冷酷地問,「你是趙盈蓉的妹妹,趙義德的孫女兒?」
「你認識我家人?」
他瞇了瞇眼,薄唇緊緊抿著,握住方向盤的雙手指節突出,似乎正費勁地壓抑著內心滾滾的激動。
可人如墜五里迷霧,打量著他,接著主動啟口,「我姐姐幾年前嫁人了,現在定居溫哥華,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她們姐妹相差十歲,姐姐結婚那年,她才剛上國中。「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嗎?」
「不是。」他簡短而暴躁地回答,忽地發動引擎,發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倒車,滿臉盡是暴戾之氣。
可人不能置信地瞪大美眸,憑著直覺吼回去,「你干什麼對我凶巴巴的?我又沒得罪你?你不想載我一程說早點說,我也不稀罕!」她皺皺眉,胸口劇烈起伏,「你到底是誰啦?!」
「沈勁。」他直視前方,冷酷而清楚地道︰「我是沈勁。」
「沈勁……」她遲疑地喃著這個姓名,腦中浮光掠過,一段記憶緩緩現出——
四、五年前,這小鄉鎮發生了件驚天動地的大新聞——有個年輕男子不知為何和人起了沖突,演變成流血事件,年輕男子後來被控殺人未遂,住處還被搜出三把改制手槍,人證和物證確鑿,他難以狡辯,最終入獄服刑。
她知道他是誰了……
車子以極快的速度右轉,沈勁握著方向盤,語氣僵硬,「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仍然要搭我的車,還是要我把車停下,你寧可走路回去?」
可人端詳著他輪廓分明的側面,心口發熱。是他陰郁的神情和眉眼間糾結的滄桑振動了她的感情……天啊,她和他見面不到一個小時,她卻已難以自拔,整個神魂已教他吸引過去!
她輕聲開口,「既然有車坐,為什麼要走路回家?我又不是傻瓜。」
他下巴緊收,卻不說話。
可人心里有些急,腦中有個聲音一直命令著,要她主動出擊,弄清一切事情真相。
保持靜默不到一分鐘,她便沉不住氣地打破僵局,「你真的持刀傷人?」
他側眼冷冷瞄了她一眼,視線再度看向前頭。「是。」
可人深深吸氣,認真又問︰「那些改造的槍械呢?都是你的私藏嗎?」
他抿了抿薄唇,「我不需要對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女生解釋我的過去。」
「我才不是小女生。我快滿十八歲了!我的個子或者小了點兒,但心智成熟度說不準比你還高。」她是很真心想了解這個男子,但他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
沈勁不由得放緩車速,再次側過視線與她接觸。
多清朗坦白的一雙眼眸!教人不覺心動……這雙明眸的主人看起來如此甜美無邪,彷佛從未嘗過現實人生的殘酷……老天,他以為這輩子再不可能遇上這樣的女孩了。
假意咳了咳,他重新注視前方,忽然出聲,「那些槍械是別人栽贓的。」為什麼要乖乖回答她的問題?他自己也不明白。
「真的。」她心一驚,
「真的。」
可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相信他。他是個陌生人,她對他根本一無所知,可是她直覺就是選擇信任他。
「那你為什麼要持刀傷人?」她膽子變得更大了。
他雙目細瞇,嘴角冷笑,「因為那些人想殺我。」他所持的刀子也是從那群圍毆他的人手中搶來的。
「那些人?!你……很多人打你一個嗎?」可人驚懼地瞪大明眸,不手捂著劇烈跳動的胸口。「你應該是正當防衛,可是你卻被判有罪!只有你坐牢,他們……那些人……」
「那些人活得好好的,逍遙自在得很。」他冷嗤了聲。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世間便是如此。
「我很高興你現在……平安無事了。」可人露出真摯的笑容。
沈勁怔了怔,心的一角漸漸融化。「你相信我所說的?」
「我信你。」她可愛地點點頭,「我感覺到了,你沒有騙我。」
他復雜的心思反倒猜不透她單純的心靈,不懂這個小小女生到底想些什麼?她怎能輕易地突破他的冷漠防罩,動搖他埋藏在深處的真正感情?
車子轉彎駛進巷中,停在一處寬廣的院子前頭。
「下車吧。」他淡淡道,雙目保持直視,面無表情。
回到爺爺家了。
可人絞著十指,內心悄悄嘆息。唉……這趟路程真的是太短了。
「我們會再見面嗎?」她輕聲問。
沉吟了幾秒,他丟出一句︰「有這個必要嗎?」
可人胃部一陣痙攣,像被誰狠狠掐住。
就這麼分開了嗎?這般地草率,再也沒有交集嗎?她不想呵……可是又能如何?
「謝謝你送我回來。」咬著唇跨出車門,她回身對車內的他說著,聲音微微沙嗄。
他似乎知道她的惆悵,卻選擇忽略,只是無語地凝望她好一陣子。「你肩上的瘀傷最好還是主有醫生看一下。」頓了一頓,頭一甩,終于踩著油門絕塵而去。
可人依依難舍地看著他遠去的車子,不知老人已悄悄靠近她,在她身後啟口,「你不騎腳踏車出動玩嗎?我怕你迷路,還叫老張開車出去找你了,怎麼這會兒讓人開車送回來了?」
「爺爺……」
「發生什麼事?怎麼褲子都弄髒了?」趙義德扳過她的身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口氣透著明顯的緊張。
「小小的意外啦,爺爺。」可人連忙安撫,揮揮小手笑著,「我騎腳踏車不小心摔倒,那輛腳踏車讓我丟在原地了。」
看不出什麼外傷,趙義德臉上的神情終于放松,微微一笑,「你啊,還是這麼野!連騎個腳踏車都會出事,爺爺遲早教你嚇出心髒病。」
「爺爺心髒強壯得很,才不會呢!」她撒嬌地扯了扯老人的衣袖。
趙義德拍拍她的手背,隨口一問,「剛才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他說……他是沈勁。」可人刻意將男子的姓名清楚說出,悄悄注意著爺爺蒼老臉上的神情。
適才,那男子听聞她的姓名,立即聯想到爺爺和姐姐,因此該是與她的親人相識才對;再加上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在轉變,更讓她忍不住要來推敲猜測。
「他回來這里做什麼?」趙義德臉色異常凝重,甚至有些蒼白。
「他沒說。」可人扶著老人一同步進大宅,邊說著︰「爺爺,您還記得他吧?他就是那個被判殺人未——」
「我知道他是誰?」他搶下她的話,聲音粗嗄,「爺爺不準你再和他見面。太危險了。」
可人感到十分意外,沒料及一個名字會引得爺爺發怒。爺爺似乎很不安,她發覺他枯瘦的手竟輕輕發顫,額際的青筋明顯可見。
「爺爺…您為什麼不高興?是不是……是不是沈勁和咱們家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我感覺得出,您很不喜歡他。」
「他坐過牢,是個天生的壞胚子。」趙義德沉著臉。
「他是被誣陷的。是司法不公,沒好好調查案件的來龍去脈。」她信那個抑郁的男子,直覺將自己的心往他的方向推去。
「他是這麼對你說的嗎?憑片面之詞你就相信他?可人,別被那小子人模人樣的外表欺騙了!」趙義德毫不留情地斥責著孫女。
「爺爺,我是大人了,有足夠的能力判斷。他和咱們家肯定有過節,因為他一听到我是誰,整個態度就變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努力讓聲音平靜,試著由爺爺口中得到答案。那男子憎恨的眼神烙在她心頭,讓她一顆心又酸又痛,偏無法不去思量。
「老爺,您的電話。」菲佣喬依絲拿著無線電話在門處揚了揚,適時解救了趙義德。
「總之,你再也不準見那個小子。他如果敢來糾纏,我就讓他瑞嘗嘗蹲苦窯的滋味!」手中拐杖用力地敲打地面,丟下話,他揚著步進大廳。
「爺爺……」可人喚著,秀致的臉龐滿是疑慮,內心既惆悵又懊惱。咬著下唇,她不由自主再次轉身往外瞧去……她知道自己傻,那男子早就駕車離去,她卻是戀戀不忘。
現實中真有所謂的一見鐘情嗎?那不是童話里才有的迷人故事?若今日與沈勁的邂逅是真正的心動,她的初戀還沒發芽,就要作蒼卒地結束了嗎?
可惡的沈勁,他分明可以從她的眸光中看出端倪,知道她對他的感覺不尋常,可是他偏偏不發一語,瀟灑地掉頭離去。
她好不甘心呵……
小手輕輕復在胸口,整個思緒全讓一個帥氣卻孤獨的身影佔領,可人模糊地想著,今日一別,真的再無機會與全見面嗎?
明天,說不定在某處,她還能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