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黎悠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閣樓的房間,確定房里沒有再跑進任何一只昆蟲後,才舒舒服服的泡進熱水中。
一個小時後,她終于把自己打理得干干淨淨。
吹干頭發,她打電話向爺爺報告,接著躺在床上,準備好好的睡一覺,思緒卻因為擔心一個男人而轉個不停。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他心傷到需要借酒澆愁?
明明生著他的氣,她卻不由自主的擔心他。
晚上的氣溫不比白天,就這麼放著他在客廳睡一晚,好嗎?
會不會著涼?
他那麼高大,在沙發上睡一整晚,會不會不舒服?
一直趴著睡,會不會悶死?
猶豫、掙扎了好久,紀黎悠還是壓抑不了沖動,站起身,披上浴袍,來到樓下客廳。
走到男人的身邊,她發現他已經翻了個身,由趴睡變成仰睡,沙發在他的身下,顯得好小。
「喂,起來了。」
熟睡的男人沒有半點動靜,小麥色的俊臉微紅,那一雙濃眉像是打了好幾個結,為他俊朗的輪廓增添幾分憂郁。
看著他那副模樣,她不禁心顫。
一整天累積的疲憊和怨懟在瞬間消失,她再一次確定自己無力抗拒眼前這個男人,忍不住哀嘆一聲。
「跟我說話……拜托……」向朗突然發出飽含痛苦的呢喃。
沒听清楚他說了什麼,她傾身靠近他,「你說什麼?」
「不要不理我……不要這樣對我……」他嗓音低啞的說,充滿了痛苦、無奈,濃眉蹙得更緊。
這時,紀黎悠才發現,這幾聲呢喃是他的夢話。
只是……那些話他是在對誰說?
是誰讓他這麼痛苦?
是……女朋友嗎?
一意識到這點,她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泛出淡淡的妒意與微微的酸澀。
他的條件這麼好,不可能沒有女朋友。
她知道自己沒資格嫉妒,但是她喜歡他,莫名的喜歡,沒辦法不嫉妒擁有他的女人啊!
發現自己的心情,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傷。
這樣很不好,明知道得不到,她不應該愈陷愈深。
難道這是她在國外那幾年一直辜負男人的追求所得到的報應?
回到台灣,來到這里,她偷偷的愛戀著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嘗到明明很喜歡卻要不到的滋味。
她沮喪的抓了抓鬈發,幽幽的嘆了口氣。
這樣的心情,既心酸又悲哀啊!
兀自哀傷了片刻,紀黎悠收拾過度灰暗的心情,輕輕的開口,「向朗,要睡回你的房間睡。」
這回他的眼皮顫了顫,沒多久便睜開眼楮,凝望著她。
迎上他半瞇的醉眼,她溫柔的說。「晚了,要睡回你的房間睡。」
他怔怔的看著她,沒有反應。
不知道他究竟清醒幾分,她捺著性子再度開口,「你睡在這里會著涼的,要我拉你一把嗎?」
不等他響應,她主動握住他的大手,已經做好使勁拉他一把的準備。
「好舒服。」向朗勾了勾唇,沉聲說道,忘記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還頭暈目眩,發熱的身體一踫觸到那軟女敕微涼的小手,就舍不得放開。
「什麼?」
這男人喝醉酒,說話像含著一顆鹵蛋,讓她不得不傾身靠近他。
一股若有似無的玫瑰花香竄入鼻腔,他忍不住伸出手,用力將她拉進懷里,趁著她還來不及反應,抱著她滾到地板上。
她嚇得尖叫。
「上頭太擠了……」他笑說,一雙手將她緊緊的圈扣在胸前。
紀黎悠抵著他結實的胸膛,動彈不得,聞到他身上的酒味,臉龐無法抑制的紅了起來。
「你……放開我啦!」
這樣毫無距離的親密,讓她想起昨夜的激情。
他們說好了,只是一夜。
就算此時很可能發生擦槍走火的情況,但是她得把持住,絕不能讓情況再次失控。
她可不想等他醒來後,發現兩人又難耐的做了一次。
上的關系,會讓已經決定在打工期間維持單純的兩人很難堪、很尷尬。
思緒一定,她剛想抽身,他卻突然翻身,將她壓向地面,捧著她的臉,瘋狂的親吻。
她的身子涼涼的、軟軟的、香香的,抱起來的感覺很舒服、很美好,他舍不得放開她。
當兩人的唇辦接觸的剎那,他口中的酒味猛地灌入她的鼻息,灼熱的氣息燒去她的理智。
她在瞬間便放棄堅持,迎向他急切而熱情的吻。
……
她勉強由渴望中找回理智,面色凝重的捧著他的臉,「向朗,你听清楚,我們不能……唔……」她驚恐的瞪大雙眼,沒說出口的話全都消失在他狂熱的吻中。
完了!
紀黎悠在心底發出一聲懊惱的申吟。
面對他,她本來就沒有任何抵抗力,只需要一個吻,就會毫不猶豫的陷進他帶來的激情風暴中,縱情享受男女交歡的快意。
突然,向朗的動作停止。
她皺了皺眉頭,覺得狀況不太對勁,還來不及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便听到他沉緩的呼吸聲。
不會吧?他……睡著了?
紀黎悠傻眼。
他把她撩撥得欲火焚身,而他就這麼壓在她的身上呼呼大睡?
接下來怎麼辦?
難道任由他壓著睡一晚?
她愈想愈氣惱,想推開他,但是這醉得一場胡涂的男人把她當成抱枕,打死不放手。
激情在瞬間消退,她被他抱著,什麼都不能做,也不能動,只能張口抗議,「向朗,你起來啦!我快被你壓死了。」
但是他根本不甩她,先是不悅的咕噥一聲,翻個身,抱著她的雙手始終沒有松開。
奈何不了他,她只得蜷縮在他的懷里,任由他溫暖的懷抱將她偎得發暖。
深褐色的胡桃木地板上鋪了柔軟溫暖的羊毛地毯,與男人精壯的身軀帶來的溫暖,無形中透著一股讓她安心的感覺。
算了!就當作了一場春夢,起床後再洗……
身子一暖,睡意跟著襲來,她的思緒愈飄愈遠。
※※※
四點,手機鈴聲響起,不過三聲,向朗立即睜開眼楮,醒了。
思緒一恢復清醒,他壓著太陽穴,低咒一聲。
厚,昨晚他實在不該喝那麼多。
他伸手想按掉手機鈴聲,卻發現手機不在身邊。
當他思索著昨晚到底把手機丟在哪里之際,再一次被現下的狀況震撼住。
他不在自己的房間,而是睡在客廳的地板上,還有個女人趴睡在他的身上。
「不會吧?」他懊惱的哀號,因為宿醉而頭痛的感覺瞬間加劇。
不用仔細看,向朗也知道趴在他身上的女人是誰。
除了紀黎悠,還有誰和棉花糖有著相同卷度的及腰長發?
昨晚他們又做了一次嗎?
他喝得醉茫茫,完全記不起昨晚是不是上演過激情纏綿的戲碼。
再定楮一看,他身上的衣服還穿得好好的,她的浴袍微敞,除了小露香肩外,沒有任何做過的跡象。
他不懂的是,既然沒做,他們又為什麼會抱在一起睡?
在他努力回想昨晚究竟發生什麼事的同時,眼神不自覺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睡得很沉,細致的五官顯得更加柔和、甜美。
他不得不承認,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便深深的被她吸引。
撇開她豐滿窈窕的身材不說,嬌美的她有一種可愛卻倔強的氣質。
他喜歡她性子里那小小的倔強,更喜歡當他開出希望她留在牧場打工一個月時,她眼中躍動的堅定光芒。
他還記得自己看著她那模樣,心髒怦動的感覺。
沒有一個女人可以給他這樣的感覺……
彷佛感覺到他的凝視,紀黎悠突然睜開眼楮,對上他的視線。
「醒了嗎?」
她似乎很怕冷,每次看到她窩在他身邊似乎睡得很舒服,他便覺得自己像個人體大暖爐。
坦白說,被女人當成大暖爐的感覺還挺詭異的。
彷佛沒听到他說了什麼,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確定眼前的男人不是幻覺後,急忙跳離他身旁。
「這次不是我的錯,我只是下來叫你回房睡,然後你就壓上來這樣那樣……之後你抱著我睡著了,我掙月兌不開,只好就這樣……」她羞窘的解釋,同時觀察他臉上的反應,好怕他會誤以為兩人抱在一起睡是她造成的結果。
向朗看著她,突然覺得她可愛極了。
「什麼是這樣那樣?」
雖然她迅速交代了過程,但是刻意含糊跳過的形容引人遐想。
被他這麼一問,紀黎悠的雙頰克制不住的燒紅。
她的反應讓他的心猛地一凜,「昨晚我們不會又做了一次?」
「沒有……」
天啦!還有比這個更尷尬、更難以啟齒的事嗎?
她總不能告訴他,昨晚他們雖然沒有,但是他吻過她、過她,把她挑逗得既痛苦又歡愉吧?
「那我大概懂你這樣那樣的意思了。」
向朗松了一口氣,卻同時有著不該有的惋惜。
他感覺得出來,他們就像兩座無法控制的火山,只要一踫到對方,的熱焰便會一發不可收拾的蔓延。
太危險了!
再這樣不知節制下去,他有可能抱著她夜夜春宵。
他不希望把合作對象搞上床,演變成各取所需的**關系。
頭一次,他興起需要和女人做隔離措施的想法。
紀黎悠驚愕的瞪大雙眼,一張臉紅得像是要燒起來,一想到他知道她難以說出口的話代表什麼意思,便尷尬得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你……你明白就好,我……我上去刷牙洗臉。」
不等他做出反應,她強忍著全身酸痛,急匆匆的上樓,把這讓她感到不自在的感覺全拋在身後。
※※※
轉眼又過了一個星期,在兩人刻意的維持下,他們相安無事的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
表面上日子十分平和,其實暗地里波濤洶涌。
原以為她會很快的適應牧場的生活,錯!
原以為服侍人和牛的差別不大,錯!
原以為向朗會念在一夜、念在她是特派專員的份上,對她稍微好一點,大錯特錯!
向朗那家伙根本是個惡魔!
她的工作一天比一天繁重,不禁強烈的懷疑他是要把牧場里的工作全部讓她做過一回才甘心。
疲勞一天天累積,她每天在四點鐘便響起的惡魔鈴聲中全身酸痛的醒來。
她的睡眠嚴重不足,永遠掛著可怕的熊貓眼。
唯一可取的一點是,他自從上次消失了一整日,喝得醉醺醺回來後,很少離開牧場。
在她工作時,不時可以看到他在牧場中走來走去。
雖然牧場不是她的,就算他放蕩不管事也不關她的事,但是身為想要與他合作的苦命專員來說,看見他和她一樣忙碌,她心理至少平衡些。
「今天你去喂小牛喝女乃。」
听到他交代的工作,紀黎悠勉強擠出笑容。
對觀光客來說,喂小牛若或許是新鮮有趣的事,但是對一個忙碌的工讀生來說,是惡夢。
她就像生了N胞胎的新手媽咪,手忙腳亂的沖泡牛女乃,耳邊听著牛寶寶們的叫聲,彷佛催促著她,快點,媽咪,肚子好餓啊!
瑪利亞算什麼,超人沒看頭,三頭六臂在這里根本不夠用。
「喂完小牛,再去割兩簍牧草。」
牧場里一向是由工人操作大型機械來收割牧車,為了讓她體驗,他交給了她小小的任務。
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才剛在心里哀號完的紀黎悠,一听到他沒心沒肝的要她再去割兩簍牧草,一把火瞬間涌上心頭。
「向朗!你小人,故意虐待我!」
每天他總能找到很多工作讓她做,她強烈的懷疑,他入睡前都在想著如何讓她明天有做不完的事。
「我有嗎?」
多少顧慮到她不是牧場的正式員工,他派給她的工作是一般工人的三分之一,對她,他自認十分寬容。
「有!我的手快斷了,很痛、很痛。」她攤開白女敕的小手,控訴他的殘忍。
為了不讓他看輕自己,為了爺爺,為了她的蛋糕店,她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會撐過這一個月。
不過這淡漠的家伙,沒良心的惡魔,因為她不吭聲、不抗議,所以變本加厲的虐待她。
剎那間,一股說不出口的委屈油然而生。
「你真的這麼想把我逼走?真的這麼不想和法堤合作?」
她雙眼泛紅,有幾度以為他可能打定主意不與法堤合作……因為那失控的一夜!
向朗神情錯愕的看著她飽受折磨的手心,不但紅腫,還有幾處磨出了水泡,心口驀地一緊。
因為她刻苦耐勞,乖巧得像阿信,所以他忘了她是女孩子,忘了她是法堤總裁捧在掌心的寶貝孫女……
「我……沒這麼想過。」
「我開始懷疑,會不會我做滿一個月,你給我的答案還是NO?」
听著她的質疑,向朗大為光火。
在她的眼里,他向朗居然是這麼不講信用的人?
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是對他的指控。
他的臉色驀地一沉,無名火瞬間涌了上來。
「你現在是在跟我撒嬌嗎?不要忘了我們之間對那一夜的協議。」他沉冷的強調,「如果你不滿意,隨時可以走人。」
不敢相信他又拿那一夜當話題,紀黎悠強忍住的眼淚因為他嚴厲的言詞,不爭氣的滑落臉頰。
「向朗,你……你混蛋!」
她憤怒不已的把手中的水桶擲向他,轉身跑開。
向朗利落的閃過水桶,不敢相信她居然這麼對待他。
該死的是,他一點也不氣她拿水桶砸他,反而因為看見她流下眼淚,一顆心煩亂又懊悔。
拿那一夜來說嘴的行為,實在有夠機車,話一說出口,他便後悔了。
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她在牧場打工的這段期間用了多少心思?
她用她的雙眼去看、去學習,用雙手確切的完成他交代的工作,表現出來的態度從來都不馬虎,他全都看在眼底。
她的堅持早已讓他作了決定,他會與法堤合作。
一直沒把決定告訴她的原因是,他怕說出口後,她便會毫不猶豫的離開牧場,回到屬于她的地方。
她的眼淚勾挑起壓抑的情緒,讓他莫名的發慌。
他喜歡有她在身邊相伴的日子,不希望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