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月圓之夜。
飛鷹堡前人頭攢動,不管為何而來,總之江湖上的人三教九流來了很多。
柳楓他們在九月十四這一天趕到了,此時也在準備觀戰的人群中。
吉吹雨看著眼下的情況,由衷地說了句,「不管陰魔是不是人人所不恥的魔頭,他如果敢來倒也不失一個江湖人的擔當。」
曲清音看了他一眼,「你這是惺惺相惜嗎?」
吉吹雨瞪她一眼。
柳楓握住她的手,微微搖頭,示意她別總刺激人。
曲清音垂眸,不再說話。
四下江湖人也都在竊竊私語,討論著此次約戰的結果以及兩人當年可能的結怨原因。
月至中天時,一條人影飛掠而至,落在飛鷹堡前那座搭起的高台之上。
來人,劍眉星目,樣貌柔美,令不少第一次見到陰魔的人忍不住發出驚嘆。
一代婬魔卻長了這樣一張魅惑人心的臉,上天開給世人一個怎樣惡毒的玩笑?
「我不是來見你的。」莫子奇在台上一落定便開口,一句話就阻止了水慕遠原本的開場白。
「不管你為何而來,只要你來了,我們之間的恩怨便可以在今天做個了結。」
莫子奇陰沈地掃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們之間的恩怨?」
水慕遠恨聲道,「當年她為了你棄我而去,如今她可有後悔?」
莫子奇而如寒冰,「你為了讓她後悔,便可以將自己的女兒設計給人污辱嗎?」
水慕遠猛地仰天狂笑,「女兒?哈哈……」他盯著莫子奇一如當年的臉,咬牙道,「素雲不過是你們兩個狗男女偷情的孽種,怎麼會是我的女兒?倒是你奸婬自己的親生女兒,滋味不錯吧?」
此話一出,一石擊起千層浪,圍觀的江湖人瞬間躁動。
人群中,柳楓瞬間就察覺到自己握住的那雙手一下子拽緊。
莫子奇依舊冷漠地看著對方,「水慕遠,我一直不恥你的為人,你說我們是狗男女,可你當初又是如何讓阿玉嫁你為妻的?再者,你明知我與她相戀在前。」
水慕遠哼了聲,「但她既嫁我為妻,就要格守婦道。」
「她的心不在你那里,嫁你也是因為懷了你的骨肉,她為什麼要為你這樣一個男人恪守那該死的婦道?」
「你憑什麼說素雲是我的女兒?若是我的女兒,她當年會想帶她一起走?」
「你這樣的人憑什麼讓她相信你會是個好父親?」
「我不信。」
「你不信又如何?這就是事實。」
「不……這不是真的……不……」不知何時出現在台下的水素雲搖著頭,流著淚,看著台上的兩個男人,腳步踉蹌。
大家看著她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在他們的認知中,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水慕遠拔劍指向莫子奇,「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你為了不想承認奸婬親女的罪名,指是為非,我不會信你。」
莫子奇冷笑一聲,「我已經是眾所周知的大魔頭,什麼樣的罪名我不敢認,要是我做的,就沒有我不敢認的。」
「那你何必還要來赴這個約?」
莫子奇環視台下一詢,傲然站立,「我說過了,我不是為了見你才來赴約的,你如今在我手下走不出百招,為了你走這一趟沒得落了身分。」
水慕遠被氣得面色發青。「你這是無視這許多的江湖同道嗎?你以為自己來得還走得了嗎?」他恨聲質問。
莫子奇自負地道︰「我既然來了,就有本事走。」
這話讓台下嘩然,一時間群情激憤,江湖人混的就是一個「名」字,陰魔這樣公然親視群雄,無疑犯了眾怒。
「不管你為見什麼人而來,既然來了,你就把命留在這里吧。」
水慕遠的話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畢竟忠義山莊二十萬兩的懸賞是真實的。
莫子奇一袖子擋開水慕遠攻來的劍,同時內勁一動,聲音向四下傳去,「我知道你一定在這里,你做了那麼多事情設計我,難道不敢現身一見嗎?」
不少內功弱一點的江湖人都被他的聲音震得耳膜發疼,不得不拉開距離以測安全,同時心中驚駭陰魔的內力竟如此深厚。
水慕遠連攻十幾招,卻招招走空,心一驚氣急之下,他大喊一聲,「對待這樣的魔頭我們還講什麼江湖規矩,大家一起上!」
曲清音轉頭看吉吹雨,「這就是你說的不失為一方霸主的作法?」
吉吹雨沒趣地模鼻子,但還是有話說︰「對待陰魔這樣的人,難道還要講什麼江湖規矩?」
「不用,」曲清音話鋒一轉,「但是,他既然是邀戰,那這樣做便不應該。」
吉吹雨閉嘴。
台上,水慕遠根本不是莫子奇的對手,旁觀的一些江湖人已經有些躍躍欲試,卻又不想當第一個沖出去的,一時間沒人有動作。
曲清音幾不可聞地冷笑了一聲,柳楓再次握住她剛剛抽離的手,微微用力握了兩下。
曲清音側首。
「你一句是沈得住氣的。」他如是說。
曲清音點點頭,又將目光投入台上。
這時變化驟起,原來應對輕松的莫子奇突然腳下一個踉蹌,右腳半跪下來,左手堪堪擋開水慕遠一劍,首次見了紅。
「你——」莫子奇不敢置信地養著水慕遠,「你做了什麼?」
水慕遠此時臉上的表情有些發狂,他手中的劍指向受傷的莫子奇,得意地道,「我不是你的對手?在你玷污素雲清白的時候,就注定了你今天的結局。」
「你竟然把毒下在自己女兒身上?」莫子奇嘴角涎下一縷鮮紅的血絲。「那不是毒,是蠱,是我從苗疆專門買來對付你的。」
曲清音的目光變得很冷,她原本就懷疑當初在客棧里發生的事,現在看來那些隨身保護水素雲的飛鷹堡護衛里真的有水慕遠安排的人。
「我隱忍了十六年,今天終于能讓我一雪前恥。」水慕遠執劍從突子奇的前胸穿過,血浸透他身上的月白衣袍,淌落台上。
莫子奇在水慕遠劍柄貼近的時候左手疾探,握住他持劍的手,右手一下穿過了他的左肩,生生掏出一個血窟窿來。
在台下觀戰的眾人再也按捺不住,同時有許多人飛身上台,朝著受重傷的莫子奇攻去,畢竟痛打落水狗這種事,什麼時候都是不乏其人的。
但想撿便宜就有吃大虧的時候,那些人無一例外被莫子奇擊飛,有的當場喪命,有的身受重傷。
但是,在場這麼多的江湖人,身受重傷的陰魔完全沒有月兌身的可能,死似乎是注定的了。
在江湖同道攻向莫子奇後,水慕遠便捂著受傷的左肩退出了戰圈。
英子奇又一次擊退了圍攻他的人,再次運功發音,「到現在你還不肯現身嗎?再晚就沒機會了。」
一些人听了不禁四下打量,想知道陰魔心心念念的到底是什麼人。
更多人選擇繼續攻擊,在幾柄刀劍同時斬下的瞬間,一抹寒芒劃過,刀劍應聲折斷落地。
同時,一個人輕輕地落到了台上。
柳楓平靜地看著飛身上台的人,他知道困惑自己許久的事今天會有答案。
莫子奇嘴角淌著血,看著眼前這個穿著杏黃衣裙的少女,「老頭子呢?他怎麼不自己來?」
曲清音雙手自然在兩側下垂,沒有兵刃顯露,可是剛剛確實是她斬斷了那些人的刀劍。
「師父已經故去多年。」她平靜地告訴他答案。
莫子奇吐了口血,笑道︰「果然,當年他是沒死的,身受重傷武功被廢,那麼高的懸崖都沒能摔死他,老頭子其是命大,更沒想到,他還給我收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師妹。」
師妹?!
這女人居然是陰魔的同門師妹!在場人士無不訝異。
「師父讓我在你惡貫滿盈的時候替你收尸。」
莫子奇捂著淌血的傷處,笑得咳出了血,「難道不是你在其中推波助瀾設計我的嗎?」
曲清音坦率地點頭,「按師兄你的節奏,要惡貫滿盈還需些時候,可我對江湖已經倦了,在我退隱之前,還是想替師兄收斂了尸骨才能安心。」
吉吹雨伸手拍到兄弟的肩上,語重心長地道︰「保重。」這姑娘身上的邪性不比陰魔少。
柳楓甩開他的手,沒有說話。
莫子奇打量著她,突然有些頓悟,「你就是柳楓的那個紅顏知己?」
曲清音沒承認,也沒否認。
莫子奇大笑,「好,果然不愧是老頭子教出來的,水大小姐要陰你,你就不動聲色地讓她自食惡果,就算沒有水慕遠的安排,師妹想必也能全身而退。」
「師兄過獎了。」
「他們這些所謂的江湖正派,還不如我們這些被稱為魔頭妖女的人,師妹你說可笑不可笑?」
曲清音只是淡淡地看著他,道︰「師兄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有。」莫子奇手指向水慕遠,「替我殺了他。」
曲清音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好。」她轉身,一步一步朝水慕遠走去。
水慕遠舉劍指向她,「你是他的師妹,跟他一樣是邪魔歪道,江湖人人得而誅之。」
曲清音冷冷地看著他,道︰「莫子奇若是禽獸,你便是禽獸不如。水大小姐就算不是你的親生骨肉,也是你養了十六年的女兒,你卻忍心設計她被人玷污,更何況她還是你的親生骨肉,罵你是禽獸都污辱了禽獸。」
此話深得不少人的認同。
「胡說八道,你這妖女!你……」
水慕遠話還沒說完,她的刀便出鞘了。
沒有人看到那把刀是怎麼出現的,只見刀光起,煞氣現,她的手一起一落,事情就結束了。
水慕遠手中的劍落地,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在台上,鮮血從他的身上各處噴射而出。
曲清音手中的刀又消失不見,整個人俏生生站立一旁,如弱柳拂風,跟剛才下手的殘酷一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那是什麼刀?」莫子奇問。
曲清音答,「玲瓏刀。」
群雄再次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