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亦秋離開咖啡廳之後並沒有回學校,而是走到不遠處的一處公車站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她有些迷茫地看著街上的車流,眼眶不由自主的有些發熱。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龐大的身影籠罩著她,譚亦秋微微一愣,仰頭看了看,眸子一顫,「你……」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很快又把頭低了下來,郝仁在她身邊坐下,大手墊在臀下,摩挲著鐵椅子。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坐著,路燈的光暈呈一個圓形,將兩人罩在其中。
郝仁伸出手,輕輕地按在譚亦秋的手上,譚亦秋低頭看了看,接著她把他的大手拉到眼前看,他的手背擦傷了,骨節有些發紅。
「你揍他了?」
「不是,捶牆捶的。」
譚亦秋用手蹭了蹭他的手背,低聲問︰「疼不疼?」
郝仁的手指動了動,忽然覺得有點尷尬,于是干笑著作掩飾,「這點傷算什麼啊,其實我是想去揍他的,但到醫護室門口又怕再給你惹麻煩,你不是說我幼稚嘛?我今天算是成熟了一回,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憋住沒廢了他的。」
譚亦秋低著頭,看到有一滴淚落到自己的裙子上。
郝仁卻沒有看到,只是見她垂著頭,他剛才看到她和宋何在咖啡廳見面,宋何離開後,她自己又呆坐了很久,他知道他們一定是因為這件事吵架了,其實他一直都希望能把他們拆散,但當事情真的發生後,他看著譚亦秋難過的樣子,又開始自責起來。
郝仁垂下目光,拇指不自覺地抖了抖,「我剛剛給校長打了電話,我以後不會再來學校代課了,你……」
郝仁啞了一下說︰「你好好學習。」
他說完之後一直沒有得到回答。郝仁有些坐不住了,抬起一直低垂著的腦袋,這時譚亦秋忽然貼過來,把臉埋在他的頸窩,郝仁頓時僵住了。
「郝仁。」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郝仁的心一跳,慢了半拍後才應聲,「啊?」
譚亦秋問︰「校醫說我是子宮外孕時,你為什麼不信?」
「我為什麼要相信?」
「我、我已經滿十八歲了,我又有男朋友。」譚亦秋垂眸,手指捏在一起,「所以也很正常,不是嗎?」
郝仁想了想,誠實地說︰「我當時沒有信也沒有不信。」
譚亦秋疑惑地看著他,「嗯?」
郝仁側頭,目光純摯地看著譚亦秋,「我踢他是因為他詆毀你,至于你的病……是盲腸炎還是子宮外孕,有什麼區別嗎?你肚子疼,我應該想的是怎樣才能減輕你的痛苦,而不是糾結你到底得了什麼病,診斷病癥那是醫生的事。」
他關心的只是她,而不是她到底有沒有懷孕,可宋何他……剛才甚至沒有過問她的身體狀況。
譚亦秋主動地圈住了郝仁的脖子,然後感覺到郝仁虎軀一震。
郝仁被嚇得不輕,單方面地以為她是被宋何傷了心,于是他在心里問候一下宋何的家人,然後環住她的縴腰,像她盲腸炎發作那晚一樣吻了吻她的頭發,接著很不應景地說︰「媽的,老子去宰了宋何那個混蛋好不好?」
正埋頭落淚的譚亦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郝仁就是郝仁,以為武力就可以解決一切,他的大腦回路難道真的和狗熊一樣嗎?
正傷心的譚亦秋莫名地止住了眼淚,無奈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了看正摟著她的狗熊,心中無語至極,看來郝仁真的可以打亂她所有的情緒反應,本來很傷心、很感動,但被他一鬧都沒感覺了。
「好不好?」
「好你個頭。」譚亦秋抹了抹眼楮,罵他。
郝仁搔了搔頭,過了會又問︰「那現在我們干什麼?」
譚亦秋思考了一下,重新把頭埋回到他的頸窩里。
郝仁戳她,「喂。」
譚亦秋動了動肩膀,沒抬頭。
郝仁說︰「又哭了?」
譚亦秋抬起頭,身子一歪直接躺倒在郝仁的腿上。
郝仁將手伸到她的身下,將譚亦秋整個攬到懷里,像哄孩子一樣模她的頭發,她看起來很瘦,但抱起來卻肉肉的,郝仁心滿意足地揉了揉她的頭。
譚亦秋覺得自己像個蠶繭一樣,郝仁龐大的身軀幾乎可以把她嚴絲合縫的罩起來。她現在很疲憊、很迷茫,而郝仁的懷抱很適合休息,並且給了她恰到好處的安全感,于是譚亦秋感覺身子越來越輕,情不自禁地歪倒在他懷里,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譚亦秋覺得自己又睡了好久,這一次她睡得很香甜,感覺像是睡了很久很久似的,被高三生活摧殘了許久的譚亦秋,真是想念極了這種窩在被窩里睡懶覺的感覺。
她裹著被子翻了個身,抿出一抹淡淡的笑來,但隔了幾分鐘後,她唇邊的笑容又淺了下去,咦,她怎麼會在被窩里?她記得自己是在郝仁懷里睡著的。
但剛剛睡醒的譚亦秋還處于大腦短路的狀態,她察覺不對勁之後沒有多想,依舊裹在被子里窩了一會,又過了五分鐘,譚亦秋稍稍醒了,她覺得自己該睜開眼楮了。
不過她心底卻莫名其妙地嘀咕起來,有一次醒來是被盲腸炎痛醒,還有一次醒來看到睡在她床頭的郝仁,不知道這次睡醒又會看到什麼?譚亦秋美美地伸了個懶腰,然後心滿意足地睜開眼,當眼楮適應了光線之後,她看到了白白的天花板。
譚亦秋環顧了一下,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病房里,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她為什麼會在病房里?她的盲腸炎明明已經好了啊。
譚亦秋下意識地想坐起來,結果卻被身上插著的管子束縛住,她吃痛地看了一眼手背上插著的針頭,還有手臂上連接的儀器,頓時一動也不敢動,些許恐慌涌入眼中,她被眼前的狀況嚇到,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是昨晚在路邊出了什麼事?
譚亦秋張了張唇,干澀地張口,「郝……」
她剛一張口,就有人迅速出現在她的病床前,「阿秋,你終于醒了!」
譚亦秋眸子一顫,看了看眼前的人,詫異地揚眉,「二哥,你怎麼在這里?」
她二哥這時候應該在美國,幫她打理學校的事情才對啊,而且為什麼才幾星期不見,
二哥就老了這麼多?她居然看到他鬢間都有白發了。
伏在她床頭、風度不再的中年男人老淚縱橫道︰「你出了這麼大的事,二哥怎麼可能不在你身邊?不管怎樣,你能醒過來就好,這幾天我擔心你擔心得心髒都要搭橋了。」
他握住譚亦秋的手,不過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你先等等,我去叫醫生給你檢查。」
沒等譚亦秋問什麼,二哥已經著急地去找醫生了,不出一分鐘,一行醫生隊伍浩浩蕩蕩地闖進了病房,對滿頭霧水的譚亦秋做了一連串的檢。
因為有二哥在旁邊,譚亦秋的恐慌感比剛才少了點,但她到現在還是迷迷糊糊的,烏黑明亮的眸子一直都滿是茫然,等醫生說她情況暫時平穩,並且離開之後,譚亦秋才找到
機會開口,「二哥,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二哥的表情比她更茫然,「阿秋?」
譚亦秋的聲音有些啞,「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二哥滿臉擔憂,「阿秋,你忘記了嗎?你出車禍了。」
譚亦秋一驚,「車禍?不可能啊,我昨天和朋友在一起,並沒有……」
「我知道,郝仁他……」
「你怎麼會知道我和郝仁在一起的?」譚亦秋忍不住打斷他。
「你和郝仁結婚這麼多年,我怎麼會不知道他?」二哥擔心地看著她,「阿秋,你到底怎麼了,你全部都不記得了嗎?」
失憶這種狗血的情節,不會出現在他寶貝妹妹的身上吧?
「你說什麼?」譚亦秋猛地坐起來,輸液管里的血液倒流,手背也被針頭扎破,但她卻顧不上疼痛,瞪大了一雙美眸盯著自己的二哥,須臾後她吁出了一口氣,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來,「哥,你是不是說錯了,我怎麼會和郝仁結婚呢?」
「阿秋,你別嚇我。」二哥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你跟郝仁已經結婚很多年了。」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你們差點就辦理了離婚手續。
但沒等二哥把剩下的話說完,譚亦秋已經嚇得捂住了嘴,驚呼道︰「怎麼可能?」
一道又一道雷劈在譚亦秋頭上,令她听完整個故事後愣了一分鐘,然後……暈了過去。你一定以為譚亦秋失憶了吧?不過在這個故事里,這個狗血的橋段並不是發生在女主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