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啟皇朝兩百一十四年的八月十五,是所有人在百年之內都不會遺忘的中秋節。
中秋節一早,皇帝本該帶著皇子們在宮中先行祭祖之後,就出宮到帝陵另行祭拜,只是那日早晨,皇帝車駕卻久久不曾從宮中出,讓等在路邊的百姓們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卻沒人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很快的當消息傳進各官員的家中,除了幾個早就心里有數的人外,其他人都不斷的讓自己家的下人到宮門前去打听消息。
只是隨著早上皇帝車駕不曾出現後,宮中的東南西北四門也全都關閉,甚至剩下的幾個小門也全都關上,沒有人可以進出。
所有人開始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只見一隊士兵直接站在四大門前鎮守,但是不管怎麼問,那些人沒有一個開口,而且兩個時辰就輪換一班,交接也絲毫不混亂。
而過不了一個時辰,京城的四門也關上了,禁止進出,同樣被士兵們守著門。
第二日,文武百官再次聚集到宮中大門外,卻依然只見到閉鎖的大門,且宮中沒有任何消息不說,早朝更是停了。
這一日,所有人全都吊著一顆心,不明白那朱紅宮牆內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派人守著四大門,等著不管是什麼人還是消息從里頭一出來,就馬上往回傳。
只是等到了深夜,還是沒有消息,這第二日的晚上,京城里起碼有一半的人家晚上睡不著覺。
第三天早上,許多人又是天未亮就起床等著消息了,而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忽然從宮中的方向見到了一道紅煙冉冉升起,接著一直封鎖的四大宮門開了,許多人馬出來宣召大臣入宮。
等這些人入宮後,發現不過是短短的兩天,這宮里居然已經風雲變色。
皇帝宇文常簽下禪位書,由大皇子宇文煬繼位,二皇子宇文凱和三皇子宇文連各自封王,大啟皇朝確定了繼承人,立新年號為承新。
就在外頭正為這個消息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宇文常結束了這兩天的對峙,坐在景德宮中的暖閣內,看著站在一旁的宇文煬,久久才用干澀的語氣問了第一句話。
「我不問你為什麼,因為這個位置許多人都想爭,但我只想問,是什麼讓你變得這麼急迫?你該知道的,莫名的閉宮三天,接下來就是我的禪位,以後的史書里,你一個逼宮篡位的名頭是絕對跑不掉的。」
宇文煬看著皇帝,不,該說是太上皇了,然後淡淡一笑,「那又如何?我一點都不在乎。篡位也好,逼宮也好,我既然做了,又何必怕史書如何寫?父皇,曾經的我一點也不想這樣的,但是有人將我逼上了這條路,我不能退,所以我只能進了。」
宇文常嗓子有些干,听了這話後,急著想要說話卻忍不住干咳了起來,直到喝了一杯茶水後才慢慢緩過來,眼里有著濃重的不滿,高聲斥喝著,「誰逼你了?!難道有人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嗎?」
宇文煬對于他的怒火一點感覺都沒有,微笑著又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逼我的人不正是你還有宇文連嗎?」
「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
「是宇文連與和妃的外家弄斷了我的腿,逼得我明白原來為了那個位置,兄弟情分實在算不得什麼;是你逼我的,在我受了傷後放棄了我,處處掩蓋著宇文連做過的事,只因為他是另外一個可能的繼承人。」他平靜的一一述說著,然後在宇文常想反駁的時候又繼續說道︰「如果只是這些我都忍了,但是,宇文連他千不該萬不該把主意打到小嵐的身上來,我可以忍受從高高在上跌落,卻沒辦法忍受讓她陪著我一起低三下四的去討好其他人,何況那些東西原本都該是屬于我的。」
宇文常沒想到包小嵐居然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他忍不住驚呼,「那只是一個女人!你就為了那一個普通的女人逼迫父親兄弟?!」
「對你們來說,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對我來說,她是我人生的陽光,是我的唯了」
他知道他們不會懂,不會懂得當從原有的高度跌入塵埃的時候,被人帶著從塵埃里爬起來的感覺。
她常常把自己放到最低最低,低到認為自己卑微的無法與他並行,但是當他問著她是否願意與他同生共死的時候,她卻能毫不猶豫的答應他。
他看著宇文常無法置信的目光,只淡淡問了句,「我曾問她,若我在這次大事後死了,她可願意陪著我一起死,她的回答不曾猶豫,她願意陪著我一起死。就憑這一點,你身邊的女人中有誰能夠做到?」
宇文常搖頭,「沒有人,但是那個女人也有可能只是哄你的。」對于後宮里的那些女人他有自知之明,能夠為他而死又不帶目的的女人基本上可以說是沒有。
宇文煬拄著拐杖走過他的身邊,「如果你只能這麼想,你也未免太過可悲了,因為沒有一個人曾對你說真心話。她的真實,值得我相信。」
「我走了,這景德宮還是留給您住吧,我還是住在景陽宮就行,那里我也習慣了,只是其他人都只能移出去了。」宇文煬不曾停下腳步,背對著他說。
而宇文常在他走出暖閣前只問了最後一句,「你會善待你所有的弟弟吧?」他沒問宇文凱,因為逼宮的時候他就站在一邊,如果自己還不知道這兩個兒子是同一邊的,那他就真的傻得可以了。
宇文煬明白他是怕自己去找宇文連的麻煩,「若自己不主動找死,我會保他們一世平安,就如同我逼宮的時候給你開出來的條件,我不會主動除掉他們,除非有人再次犯了我的忌諱。」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第一次,他走出景德宮的時候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似乎連天空看起來都格外的藍,這種再也沒人能夠抓住他把柄威脅他的感覺終于讓他舒服多了。
啊!終于能夠回去了!
回家,回到那個有她在的地方。
此心安處即是吾鄉。
大啟皇朝換了接班人,也讓百姓們多了許多談資,而最近轟動的事大概就是新皇要立後的事情了。
新皇宇文湯,年方二十三,俊美無儔,玉樹臨風,唯一的缺點就是腿有點殘疾,但是除去這個,新皇的後宮目前為止只有一個側妃,這麼干淨的後宮,在完成了禪讓後,很快的就成為京中最熱門的話題。
各家有適齡女兒的,無不拚命打听新皇的喜好,就希望自家女兒能夠一舉攀上高枝,從而提攜家族。
只是當眾人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時,新皇卻突然宣布讓禮部準備立後典禮,這讓禮部尚書突然懵了。
「皇上您說要立後,但是都還沒有選秀呢!是要立哪一位閨秀啊?!」
宇文煬身著龍袍,淡淡的掃過那個連站著都有點抖的老尚書,只說了一句,「朕不需要選秀,朕要將包氏升為皇後。」
一語落,激起滔天大浪。
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折子送到他面前來,疊一疊至少也有半人高,就連氣病了的宇文連也冷笑著讓幕僚寫了一封奏折,表示一國之母怎麼能選一個草根之人,實在貽笑大方。
宇文煬別的人都沒先急著處理,隔天就把宇文連的折子給扔了回去,然後直接冷言道︰「擅議後宮事,順王就先罰個一年的俸祿吧!」
自此,所有人都明白這新皇是鐵了心要把那位神秘的「包氏」給捧上後位了,雖說上奏的折子是沒有以前的多,言詞也沒那麼犀利了,但是不管明指暗指就是說此人攔著新皇不選秀是嫉妒,又哄著新皇讓她當上皇後,是魅惑後宮,總之一堆堆的歹毒惡名都往包小嵐的頭上安,把她塑造成一個可比妲己的妖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