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能夠有個開門紅,似乎就是一個不錯的好預兆。
果不其然,就如同他們所預料的,午後又有不少有品階的官員紛紛上門來還錢,有的選擇一次還,有的則是又重新打了借條分次還,但不管是哪一種,所有管帳的人都只管點帳,不敢去猜測這背後是不是有其他什麼原由。
只有宇文煬還有坐在後堂里的方先生拿著那還錢人的單子默默笑了,辦了這一次差事,就可以明白哪個人是站在哪一邊的。
前三日大家都在觀望,但是率先站出來的必定是支持著大皇子還有皇上的心月復,因為明白這事兒已經是非辦不可,若是揣摩著了皇上心思的人,自然不會繼續等著,而是趕緊在兩條辦法里頭選一個來還。
這還的不是錢,而是表明了一個態度。
戶部內外帳實行了這麼多年,皇上難道不想動?
不是不動,而是之前挑起的人都沒有那個分量,當今聖上以仁治世,更不可能用雷厲風行的手段來壓迫大小官員還錢。
直到宇文煬挑起這事,甚至主動接了這份差事,將宇文常一直憂心的問題解決了大半,對于這個又重新振作起來的兒子更是欣賞了。
而對宇文煬來說,能夠知道有多少人是父皇的人,有多少人又是隱隱站在他這一邊的,透過這簡單的動作也能明白,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收獲。
當初給的期限只有十日,除了前三日人數較多,接下來幾日人數慢慢變少,到了最後兩日更是稀稀落落的見不到幾個人,而這時候該還錢的人至少還有四分之一沒來。
宇文煬站在內堂里,手里拿著這些日子來已經還款的帳冊,然後听著下頭帳房們一個一個報上數字。
「總結這十日,共收入內帳三萬五千兩黃金,六十八萬五千兩銀子,另有以物相抵的骨董書畫若干,首飾若干,等估出相應價值後便可入冊。」
宇文煬對于這樣一個數字並不覺得意外,這三四十年來,內帳不知道挪用了國庫多少年的稅收,對于只收到這大約是四年總稅收的金額,他半點也不意外。
「行了,就這樣吧。先把這些都入冊登記了,然後封存,另外把那些沒來還錢的本子給我,我另外有用。」
宇文煬拿著那本帳冊,嘴角露出一個壞笑,眼底閃過的是眾人從未看過的邪佞,紛紛忍不住抖了抖。
這人突然露出這樣的笑容,就不知道到底是哪些個要倒霉了啊?!
倒霉的人很快就出現了。
第二天的早朝上,宇文煬別的不說,就只把帳冊往上頭一呈,宇文常一見到帳冊,眉頭不禁一皺,一翻開帳冊,就看見里頭寫了一堆名字,包括借款的原因還有總金額等等。
宇文常本來還想忍著氣,等下朝之後再說,但是宇文煬既然把東西拿到這里來,就不打算簡單放過上頭的人。
尤其是第一頁上的名字,幾乎都是站在早朝最前端的達官顯貴,宇文煬既然敢拿出來就不怕得罪了這些人。
接著他優雅的站了出來,那些人沒人敢對上他的眼,而他悠然的聲音散落在整個正元殿中。
「兒臣條列清查內帳,並設下期限,已有不少人主動還款,如今時限已到,卻還是有人遲遲不還且悶不吭聲,兒臣想著或許是下人說明不清,便將這帳冊帶到了正元殿上來,準備當著父皇的面好好問問。」
說完,不管那些低著頭卻眉頭直抽的人是如何的臉色難看,他宛如吟詩般的二念著他早已爛熟于心的名字。
「古尚書,不知道您三年前為納小妾從內庫借走的一千兩銀子,這銀兩何時歸還?」
他一眼掃向正元殿里站在前排的一個中年人,然後不管他不知是羞的還是氣得發紅的臉和顫抖的身軀,又將視線移到一旁去。
「還有柏成侯……三千兩……」
「符國公的兩千兩……」
一路念了將近十個人,幾乎正元殿上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了,尤其是那些個沒還帳的更是腳抖心也抖,就怕在這正元殿上丟人。
念了一陣子,就在宇文常以為他終于要結束了,誰知道宇文煬一轉頭就看向站在他對面的宇文連,輕笑道︰「三弟,你去年修園子還有養了幾個戲子也借了一萬兩,若是手頭緊,哥哥我也可以相幫的。」
呵,這可是重頭好戲呢!是他特意留下來讓所有人欣賞這場「兄弟情深」的大戲!
宇文常剛剛听見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還有所費不貲的銀兩就已經一肚子火,現在一听連宇文連欠的帳也是那麼上不了台面的理由,讓他更是一把火怒上心頭,直接把帳冊摔在地上,準準的落在了宇文連的腳邊。
文武百官瞬間全都跪了下來,宇文常快步從龍椅上走下,滿臉的怒氣,尤其是走過宇文連身邊的時候,低聲恨罵一句「孽子」,更是讓整個正元殿悄然無聲。
宇文煬彎腰恭送宇文常離去,然後走到宇文連的面前,用一種愜意的語氣淡淡說著。「那我就在戶部大堂等著各位大人把帳及早給結清了,否則這還錢事小,丟臉事大,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無人回答,但是那許多帶著憤恨的眼神,尤其是正爬起身的宇文連更是咬著牙恨恨的瞪著他,連最基本的表面工夫都不裝了。
「你好得很!宇文煬!」
宇文煬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平靜的回望著他,「我的確是好得很,只不過看起來你是一點都不好了。」
宇文連不會知道,只要看他過得不好,自己整個人就放心了。
前朝風雨都不干包小嵐的事,她只是繼續過著自己的日子,然後在某一個早上,突然被人抓著好好的打扮了一番,接著朝夕等人莫名其妙的過來和她行禮。
她一臉的茫然,嗓音很是慌張,「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朝我行禮啦?我受不起啊!」
朝夕等人行了禮後,臉色平靜,只有紫鳶等比較小的宮女還管不住自己的臉色,听到她的話後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朝夕溫柔的看著她,眼神里有著溫和也有些許的復雜,然後輕聲說著,「娘娘如今是景陽宮的第二個主子了,受奴婢的禮自是理所當然的。」
「嗯?昨兒個章公公不是說只是側妃嗎,而且主子爺也說了我跟之前一樣就行了,朝夕姐姐你們不用這樣的!」包小嵐急忙的回道。
朝夕將她拉回椅子上坐好,然後端了杯茶遞給她,「主子爺是那樣說,但是娘娘您畢竟是皇上親封給主子爺的,不管怎麼說也是主子了。」
包小嵐有點戰戰兢兢的接過那茶水,然後看著身邊圍了一圈人,明明還是自己熟悉的那些人,但她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勁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自那一日宇文煬和她兩個人單獨在屋子里鬧出那樣的動靜,出來後兩個人又衣衫不整,所有人就都認定了她和宇文煬有了關系,只是主子爺不說,而這種把小宮女當屋里人也是常有的事,所以眾人只是都隱著不提罷了。
只是昨兒個皇上身邊的章公公居然親自過來宣旨,將包小嵐抬為宇文煬的側妃時,瞬間驚呆了所有人,只有包小嵐一個人略微苦惱的接了旨,然後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下,自顧自的服侍了宇文煬後就去睡了。
一早大家送了主子上朝後,朝夕想了想還是不能依主子爺的任性,包小嵐既然是主子了,怎麼能還穿著宮女的衣裳,做著那些雜事,于是才有最開始的那一出。
可她的服飾正在趕制,而包小嵐又沒有宮女以外的衣裳,但不代表朝夕她們沒有,雖然她們的衣裳她穿來是緊了點,但是一個晚上已經足夠她們把幾件衣裳重新改了改,在腰間還有的地方稍微放松了些,包小嵐穿起來也盡夠了。
「娘娘身邊還得撥幾個人伺候,不知道娘娘有沒有想要的人選?還是請內務府那里再送人來也行。」朝夕琢磨著這規矩得要立起來了,伺候娘娘的人手也都要備齊了才是。
「啊?我也是伺候主子的人,哪里能夠還讓人伺候我啊?!不成不成!」包小嵐搖頭拒絕著。
朝夕笑了笑,然後還是自顧自的安排了下去,尤其是房間的更換這是最重要的,總不能讓主子睡得不舒服。
宮里因為只有宇文煬一個主子,所以景陽宮里的空房間有許多,朝夕也沒特意往後頭挑,而是挑了緊靠著正殿沒多遠的一間廂房,不大不小,設計得頗為雅致,屋前還有一棵梨花樹,若在盛開的時候,空氣中會帶著淡淡的梨花香,滿樹的白花隨風飄逸,端是一幅美景如畫。
只可惜現在已經不是梨花盛開的季節,要想欣賞,只能等著明年的四五月了。朝夕一項項的安排下去,包小嵐听得眼花撩亂,只在朝夕問她哪一個好,還是好或不好的時候能夠簡單的回答,其他的一概都是隨朝夕安排了。
忽然自外頭跑進來一個小太監,神情有些緊張,「外頭來了和妃娘娘的人,說是要傳新出爐的包側妃過去瞧瞧呢!」
和妃娘娘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要傳包小嵐過去?所有人的腦子里同時都浮現了這個問題。
下一秒,大家憂慮的對望,眼里都看見彼此對這件事情的答案——
只怕是來者不善。
包小嵐見大家听見了和妃娘娘傳召她後就集體沒了聲音,不免有些疑惑,「既然和妃娘娘召見我,我是不是該去了?」
去或者不去還真是個大問題!朝夕緊皺著眉思考。
那和妃若是好相與的,之前也不會出了內務府那件事了,而且因為這事,和妃還被皇上下旨禁足,在宮里表面上雖沒人說,但私底下這事早傳得火熱,尤其誰都知道,之前大皇子和三皇子是爭儲君位置的熱門人選,兩個人私底下明爭暗斗了許多年,自從大皇子摔傷了腿沒了爭儲的資格,三皇子便是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人選,結果沒想到卻出了這事,明面上看起來是大皇子那里受了委屈,但後頭有皇上幫著出手給了教節,也壓了不少和妃的氣焰。
和妃往日是以溫良嫻雅而聞名,尤其是進宮前據說還是個閨閣才女,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滿是書卷氣,但是和妃若真的如表面上這樣簡單,也不會兒子都已經這麼大了,還是後宮里的寵妃了。
剛剛那傳話的小太監在門口那里急得直跳腳,「各位姐姐們快點吧!和妃娘娘派來的人還在外邊等著呢!」
和妃這是算準了她們這宮里沒有其他的主子,而包小嵐一個小小的皇子侍妾更不可能違背她這個皇帝妃子的旨意。
朝夕咬咬牙,最後還是讓人幫包小嵐換了身衣服,然後簡單的打扮了下,一邊弄著一邊囑咐道︰「您去了和妃娘娘那里,少說話,也不要應承什麼,若是受了委屈先忍著,等主子爺回來後,自能幫您討公道。對了!不該吃的別吃,還有別待太久,找了機會就趕緊回來!」
包小嵐點點頭,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這麼擔心,但她還是乖乖的把那些囑咐全都仔細听了,並且打算徹底實行。
「行,我明白的。」包小嵐一張圓臉上滿是嚴肅。
朝夕等人這時候就是擔心也沒有法子了,只能看著她帶著紫鳶一起往外走,其他人想緊緊跟著,可礙于她的身分不能多帶人,只能滿心擔憂的看著她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