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海中還不斷盤旋著清早他對她說的那句話。
最平凡知足的女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是指她在人群中平凡、毫不起眼嗎?還是,她甘于平淡的安寧生活,讓她比起勇于追求自己的一般人,顯得無聊而沉悶?
她不懂,他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唉……」她嘆口氣,思緒混亂得令她難以入眠,她索性起身,披著外套下樓,打算到後院的庭院走走,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推開落地門,走進後院,未料,卻瞧見他蹲在院中唯一的一棵大樹前,拿著刨片的工具,正埋頭專心刨削著一塊約莫有半個人高的厚木板。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她不禁走近他,看看他在做些什麼。
這麼一大塊木板,他想用它做什麼?
聞聲,他停下動作,抬頭望向來人,見到是樓楚楚,緩緩彎起了嘴角。
「你不也是,這麼晚不睡,是因為睡不著嗎?」他站起身子,抬手拭去額上因工作冒出的熱汗,挑著眉問道。
「嗯,」她臉一紅,不太好意思的回道,「大概是我今晚喝了茶的緣故……」怎麼也不敢說出,她之所以失眠的真正主因,是因為他清早所說的話。
「不會是我吵醒你了吧?」他放下手上刨片的工具,轉而由小桌上挑了另一個磨光的砂片,「是的話,我立刻停手收拾,改天再弄。」
反正這些東西也只是閑暇無事做來好玩的,並沒有一定的急迫性。
見他誤會,她連忙搖手。
「不是不是!你沒有吵到我,我只是單純的睡不著下來走走罷了,不過,」她睜著黑亮的大眼,有些遲疑的發問,「我可以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看他拿著這麼一大塊的木板,深夜不睡在這里辛苦工作,讓她不禁十分好奇這塊木板的用途。
他沒有答話,只是伸手拍拍身旁的大樹,斜眼笑睨著她。
「……樹?」她仰頭望著那棵打從她與小柚搬進來便存在于此的茂盛大樹,不解地吐出困惑的疑語。
他的木板跟這樹有什麼關系?
「你不覺得讓這棵樹空置在這里很可惜嗎?」他放下砂片,又取起粗繩,利落地在木板上打了個吊板結,「與其讓它空在這里,不如做個秋千,變成大自然贈予這棟房子的一份禮物,當小鬼無聊時,可以來這里玩一玩、蕩一蕩,當作她游戲、玩耍的一個場所。」
他的動作很快,系完了結後,他又取起另一條粗繩,拋往樹上最粗壯的樹干,開始勾打結身。
「在國外,很多人都喜歡在院子里放個秋千供孩子游樂,難道這里不流行嗎?」他抬起藍眸瞥向她,手上的動作並未因談話而有所停頓。
聞言,她露出靦腆的笑容,攏了攏身上披著的薄外套,輕聲說道。
「不是每家都這樣做的,因為制作這個要有空間、時間,更需要技術,就像我,只有自己一個人,即使有心想幫小柚打造,但什麼也不會的我,也沒有辦法完成。」
所以,她很感謝他,哪怕他只是一時興起,她都感謝他想幫小柚做秋千的這份心意。
「既然聊到小鬼,剛好有件事想問問彌,那小鬼是怎麼回事,我瞧她好像不怎麼愛說話?」費奇蹙著眉。
打從他在路上遇見那小鬼開始,就沒听她開口說過半句話,就連住進來這幾天,也只見她以點頭、搖頭來回應別人問她的事情,小嘴閉得死緊,一句話也不吭。
乍然被問起小柚不說話的原因,樓楚楚不自覺地身體一僵。
「因為曾經發生一些事情……」她似乎隱瞞著什麼,只用簡單的幾句話匆匆帶過原因,「所以,小柚患有恐人癥,不喜歡別人的靠近、踫觸,對陌生人畏懼,更不喜歡說話。」
「是嗎?」他瞥了她一眼,仿佛看出她不想深談,故未再繼續追問,「那有帶她去看過醫生嗎?」
「有。」她勉強彎起唇,但笑容看來有幾分苦澀的味道,「醫生只說,別勉強她,盡量讓她待在自由舒適、無壓力的環境中,等她一步一步逐漸適應和人群接觸,也許日子久了,她的恐人癥就不會那麼嚴重了。」
她轉過頭盯著他淡笑說道,「你還是我第一個看見,小柚肯主動接近不排斥的人。」
對他的踫觸絲毫沒有任何恐懼反感。
「喔?」費奇聞言不禁高高挑起了眉,勾起性感的唇角,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來,「那我還真是深感榮幸。」
他居然幸運的沒被那小鬼排斥嫌棄,看來,他真該好好感謝那天那只野狗了,讓小鬼對救了她的他產生極大的安全感,他才能贏得她的信任,順利借住進這個家中。
他扯了扯唇,繼續進行手上的工作。
他抬起木板,精準量好樹干和木板間垂落的最佳距離後,他系了個維持平穩的稱人結,然後彎身在木板底部鎖上固定的螺絲,完成了秋千的制作。
「行了。」他站起身,向後退了一步,雙臂環胸,像是欣賞似地眯眼打量眼前這具他親手打造出來的秋千。
忽然,他回頭望向她,壞壞的朝那具約可供兩人同時乘坐的秋千努了努下巴。
「上來吧。」
「什麼?」
「花了這麼久時間才辛苦做好的秋千,當然要試一試嘍,上來吧。」他冷不防握住她縴細的手臂。
「我不……」當她還未反應過來時,她已被他一個使力拉扯,強迫坐上了那具雙人秋千。
「啊!」她發出驚呼,表情緊張的握緊身旁的繩索。
「放心,不會讓你摔下去的。」他坐在她身旁,修長的手臂伸到她背後,扣握她那端的秋千繩,長腿一個踏躍,載著兩人的秋千開始擺動。
在他刻意的控制下,秋千擺蕩的速度越來越快。
「別、別蕩這麼高,拜托,慢一點……」她害怕的叫嚷,全然不知自己在驚慌失措間,已縮躲進他寬闊的懷中。
費奇噙著抹笑,看著她宛如一只受驚小兔子般,緊緊偎靠在自己胸前,莫名的,他的心口涌起一股從未感覺過的柔軟感受,仿佛被一根輕柔的羽毛輕輕搔過一般,觸動了他心底深處的某一根弦。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放柔了……
「速、速度太快了,拜托,慢一點……啊!」她忍不住又發出一聲驚叫,小手揪緊他的衣服,閉緊雙眼,不敢往下看。
秋千擺蕩的速度極快,讓她幾乎有種快要飛出去的錯覺。
正當她以為這種身處高空的恐懼感永遠不會停止時,驀地,秋千擺蕩的幅度逐漸減緩,速度也越趨變慢。
她疑惑的悄悄睜開眼,抬頭望向身旁的男人,意外望進一潭溫柔深邃、宛如深海的湛藍中……
她不禁愣住了。
夜風輕輕吹拂過她及肩的發,庭院中曇花綻放得極美,淡雅的花香彌漫在空氣中,他的薄唇動了動,似乎輕聲呢喃著什麼,但她卻未听清楚。
「什……什麼?」她感覺自己喉嚨干啞,心跳莫名的加快。
她現在才發現,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有多靠近,近得她幾乎都能感覺到,由他身上傳來那宛如熱鐵的熾熱溫度。
「你的頭發上有片葉子。」他緩緩伸出手,為她取下頭發上的樹葉。
他粗糙的指月復撫過她敏感的耳側,引起她一陣仿佛電流般的酥麻顫動……下一秒,只見她捂著被他撫觸過的發紅耳朵,蹦地跳下秋千來,如同一只受到劇烈驚嚇的小兔子般,滿臉漲紅的瞪著他瞧。
「怎麼了?」他噙著微笑,手里拿著那片樹葉,不動聲色的問她。
她下意識猛搖頭。
「沒、沒事,明天還要早起,我、我先回房了……」說完,她揪緊身上披著的薄外套,逕自轉身逃進屋里,匆忙間,連自己落了一只拖鞋也不知道。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費奇不禁彎起唇,緩緩綻露出一抹曖昧不明的微笑。
似乎是嚇到她了……
差點忘了,與一般女人相比,動不動就害羞臉紅的她,極為敏感又膽怯,連他自己也很訝異,這樣的一個女人,居然能輕易觸動隱藏在他熱情外表下,實則冷漠淡然的心。
不可思議但卻真實發生了,這還是他有生以來,頭一回對個女人,興起想要擁抱、霸佔的念頭。
真是,很新鮮的感受。
他斂下眸子,逕自捏著那片翠綠的樹葉,放在掌中把玩著。
這種感覺應該就是喜歡吧,想要完全擁有一個人,讓她成為自己唯一的這種情感,應該就是喜歡沒錯。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面對自己喜愛、看中的事物,哪怕用再卑劣的方式,他也要想盡辦法得到,自私蠻橫又霸道的他,骨子里其實是個危險的惡徒,也只有她,才會單純的以為這樣的他,是個熱心善良的好人……
想起那張見了他總是羞怯低垂的清麗小臉,他不禁勾起唇,輕輕揚起一抹淺看來,不能太過心急啊。
難得遇見了令他如此喜愛,下定決心要得到的獵物,他應該學習優秀的獵人,一點一點慢慢誘惑她進入他的陷阱中才對。
這樣一個讓他心動的女人,他絕對不會輕易地讓她從身邊逃月兌。
他,會非常的有耐心等待,等待她掉入他網中的那天。
舉起樹葉,他輕湊到唇邊,緩慢吹出悠揚的小夜曲。
月光下,如詩的悠揚樂曲,輕淺柔悅,隨著秋千徐緩的擺蕩,仿佛也傳進了人心底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