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關是海青國的西部邊防重鎮,與中洲極西之地的摩尼國只隔著一片滾滾黃沙。黃沙的這頭,有綠洲、有水草、有山嶺︰而黃沙的那頭,除了黃沙還是黃沙。
因此,摩尼國人多少年來都覬覦著海青國的富饒,不時以武力犯境,以魯易將軍為首的西關邊防戰士,便是肩負著抵擋摩尼國入侵的第一道關卡。
傳聞魯將軍手執雙鞭、英雄蓋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傳聞魯將軍身長七尺,騎在馬上猶如天神橫空出世,敵人見之莫不膽寒……
但奇怪的是,現在的西關遠遠望去卻像是個丐幫聚集所,只見將士們或坐或臥、或笑或鬧,有的還打著酒嗝,一點也沒有「第一邊防」應該具備的敬肅與軍紀……
在這種懶散的氣氛下,突然有一聲驚天怒吼在西關的營口門前響起。「什麼?你他女乃女乃的給我再說一次!」
「軍師!中洲府派來的軍師!」綽號「老兵陳」的士兵對著身旁快步如飛的高大身影嘆著氣,「魯老大,我都說第八次了,你到底還要我說幾次?」
「到底是誰派這個狗屁軍師來的?」魯易瞪著大眼,一臉的氣憤難平,「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說我魯易需要軍師?」
「人又不是我派的,我哪知道?」老兵陳沒好氣地用手指指魯易的將軍帳。
「反正人就在面,你自己問不就好了,問我有個屁用?」
「早知道問你沒屁用!」望著帳前擠滿看熱鬧的人潮,魯易臉色更是難看。他女乃女乃的!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竟敢用這種法子當面給他難看?
全天下部知道他魯易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是個從未戰敗過的「常勝將軍」;派軍師來給他,分明是故意拐著彎取笑他識字不多、是個大老粗!
他女乃女乃的!要讓他知道是誰干的好事,他非把那個人給大卸八塊不可,否則他不叫魯易!
「你們閑著沒事不會回家抱姑娘去,全擠在這干嘛?都給我滾!」魯易一邊咆哮一邊大步走向自己的營賬,順手把看熱鬧的人一個個往外扔。
魯易氣壯山河地抖開帳簾,橫眉豎目地瞪著帳內,正準備給來人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坐在自己帳內的居然是個穿著一身灰黑色布棉袍、頭套棉帽、個頭嬌小的人影,他整個人愣住了。
突然,營賬內又傳出一聲怒吼。「這是他女乃女乃的什麼軍師?分明是個還沒斷女乃的娃子!」
就見一直跟在魯易身後的老兵陳在這聲怒吼後忽然飛到帳外!他沒事般地拍拍自己身上的塵上,又走回帳內,指著坐在案前目瞪口呆的白華。「魯老大,真的是他,他有委任狀。」
「委任狀?」魯易凶神惡煞地瞪著眼前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娃子,「什麼狗屁委任狀?」
輕輕皺起眉頭,白華望著眼前這個她必須仰起頭才看得到臉的壯碩漢子,對他一路由營口至帳口都沒停過的吼叫聲及粗俗話語相當不以為然。
但半晌後,她還是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由懷中掏出委任狀遞過去給對面的這只大熊。但她真的懷疑他是不是認得上頭所寫的字。
早听人說西關的魯易人如其名,又粗魯又沒氣質,所帶的軍士也都是一個德行,她原先還不信,可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唉!她怎麼會這樣倒霉,居然要當這個人的軍師……
「你干什麼?」白華突然發現自己的身子被提到半空中,立刻又驚又恐地叫著。
「就你這娃子……」魯易正想此照平常人一把將這個小娃子丟出營賬時,聲音突然整個中斷。
因為他聞到一陣獨屬于女人的濃郁香氣由這個「軍師」身上散發出來!
「你們聞到什麼味道沒有?」魯易用手拎著白華的腰帶,回過頭粗聲問著身後的軍工們。
「魯老大,什麼味道?」老兵陳納悶地問。
「我……我三個月沒洗澡了,是不是我?」突然,一個小兵不好意思地搔著頭往後退了三步。
「滾你的蛋!」一陣低咒後,那個小兵被魯易一腳踹出了十米遠。
將注意力回到自己手拎著的人身上,魯易又努力地嗅了嗅,發現那個香氣確實是由這個「軍師」身上傳出來的,並且還是那樣濃郁,他真的很懷疑為什麼其他人都沒聞到。
等等……這個娃子不是娃子!掂掂手上輕得像沒有重量似的體重,魯易眯起了眼,開始仔細打量著那個比他巴掌還小的臉。
白淨的臉蛋、細而清秀的柳眉、小小的嘴、小小的鼻、長長的睫毛,什麼都小,就是那雙眼楮又大又明亮……這根本是個女娃子嘛!
「都出去!」皺起眉,魯易回身一吼,用了個掃堂腿把所有人都掃出帳外後,把白華丟到一層厚厚的毛氈上。
「你說你來做什麼?」
「當軍師……」覺得自己的身子骨都快散了,白華輕輕申吟著,但還是連忙回過神來模模自己的頭。還好,帽子沒掉!
「就你這樣子當軍師?我呸!」魯易沒好氣地高聲咒罵著,「你根本就是個……」
等一下!他干嘛揭穿她呢?他為什麼不來個將計就計,然後徹底調查她背後的主使者是誰呢?
更何況……仔細打量著白華,魯易突然壞壞地笑了起來,這女娃長得其實還挺可人的,眼是眼、眉是眉,就是不知道身段如何……
「你干嘛一直盯著我?」望著魯易眼中突然出現一股不懷好意的神情,白華渾身一陣戰栗。「如果你不需要軍師,我走就是了!」
白華趕忙爬起身往帳門走去,她沒必要為了這個魯男子犧牲,反正他拒絕軍師又不是她的問題,她回去據實以報,皇太後肯定不會怪罪于她。
更何況,這個人真的好粗俗啊!她在宮中待了那麼久,從沒見過這麼粗俗的男人,宮的男人們哪個不是秀秀氣氣、溫溫文文的,哪有這樣開口、閉口都是粗話的!
「等一下,我有說我不要嗎?」就在白華即將步出營賬時,一條鞭子卷住了她的右手,她「呼」地一聲飛了起來,直直飛到魯易懷中。
「你干什麼?」白華嚇壞了,在魯易懷中拚命掙扎著,「放開我!」
「大家都是男人,你怕什麼啊?」望著白華驚慌失措的眼眸,魯易假裝好意地拍拍她的臉頰、她的胸和她的,「你身上灰塵很多啊!」
「快放手!」拚命捶著魯易的胸膛,但白華卻覺得自己像打在一堵牆上,他一點事都沒有,可是她的手都痛了。「要不我……」
「要不你怎麼樣?」望著紅了一半的眼眶,魯易心中更是開心。太好了!他還愁著日子過得無聊呢!想不到就有人給他送來開心果了!
「你……」看著魯易那副幸災樂禍、詭計橫生的狡詐模樣,白華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噙著淚水瞪著他,「我不想當你的軍師了!」
「那可不行!」魯易呵呵地笑了起來,笑得很邪惡,「海青國中洲府派來的軍師,我怎麼可能不要呢?怎麼敢不要呢?」
「你剛剛明明不要的,我听到的!」
「有嗎?」魯易的眼楮直勾勾地盯著白華淚汪汪的大眼,「我怎麼沒听到?」
堂堂一個大將軍怎麼會如此厚顏無恥?白華簡直不敢相信,但事已至此,她又能怎麼樣呢?一來不能違抗皇太後的命令,二來也無法自己由西關走回中洲府。
望著那張嘻皮笑臉,白華在心底長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我們先來個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魯易眨了眨眼,饒有興味地重復白華的話。
「就是說我跟你之間做一個協議,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話,就必須遵守。」白華在心中嘆了口氣然後解釋著。
「是嗎?」听著白華的解釋,魯易心底直想發笑,難不成這女娃真當他文盲到連話都听不懂的地步?「哪三章啊?」
「第一,你必須每天抽出兩個時辰的時間來識字及學習兵法;第二,以後不許口吐穢言;第三,你必須將西關軍力布署讓我知道,若遇戰時,我要參加任何一次戰前會議。」白華將心中早就想好的幾個重點娓娓道來,「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就擊掌為誓。」
「沒問題!」魯易二話不說地點頭,一把捉住白華伸過來擊掌的滑膩小手,望著手中那個比自己掌心還小的手,他低聲笑了起來,「那我也跟你來個約法四章!」
「什麼?」白華有些微愣。
「第一,沒有我的命令不可隨意離營,或在營中閑逛;第二,不許與營中弟兄勾肩搭背、閑話家常,破壞他們的良好軍紀;第三,不許在我喝醉酒時在我耳旁嘮嘮叨叨。」
「第四呢?」白華覺得這三個條件雖然有些奇怪,但尚可接受,因此她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第四就是……」魯易「嘿嘿」笑了起來,「你以後就住在我的營賬。」
「什麼?!」住在他的營賬?那她女扮男裝的秘密不就被發現了嗎?況且,當初中洲府的委任狀上明明寫明魯易必須給她單人的營賬啊!
「你不是我的軍師嗎?我們會有很多軍機大事要商量啊!」魯易裝成一副不明白她為什麼如此訝異的模樣,「如果你跟其他弟兄們住在一個帳,我找你多麻煩?」
什麼?!跟其他弟兄們住在一個帳?跟一群大男人擠在一起?
「我能不能有自己的營賬?」白華的聲音開始有點虛弱了。
「當然可以。」魯易看著白華突然一亮的眼眸點點頭,「不過得等你立了大功之後,否則其他弟兄們見你一來就有自己的營賬,他們會心理不平衡的!
你要知道,帶著一班大老粗可不是領著他們操練打仗而己,還得顧及他們的心理,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