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咳一聲。「葉大娘她們的丈夫為邢家賣命那麼多年,才有今日的榮景,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視而不見,真的不算什麼。」
韻娘很慶幸自己不是膚淺女子,不會只看重外在,而能注重內涵,才能得到這麼好的良人。
「但也只有相公會這麼做,對我來說,一個人的心好不好,比什麼出身都來得重要。」
「娘子再這麼夸下去,我都要飛上天了。」邢阜康不習慣被人贊美,怕會忘了自己,變得得意忘形。
她嫣然一笑。「看來以後得要多多夸獎相公,才能改掉相公看低自己的毛病,若連自己都瞧不起了,又如何讓別人瞧得起。」
「娘子……」他不禁求饒。
「相公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也該累了,還是早點歇著吧。」韻娘喜歡看他困窘的神情,誰教她這個人是有仇必報。
邢阜康算是見識到妻子的伶牙俐齒,成親至今已經四個多月,夫妻之間才要開始相處過日子,就不知自己是否招架得住。
「我來幫相公寬衣。」韻娘伸手為他月兌下馬褂,披在衣架上。
他又將長袍交給妻子,然後坐在床緣,月兌掉靴子,兩眼不自覺瞄向也在寬衣的韻娘,距離上一回敦倫,已經隔了許久,如今她就近在眼前,可以模得到、嗔得到,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勃發。
「相公不睡嗎?」見邢阜康坐著不動,只是兩眼像著火般盯著自己,仿佛隨時會撲過來,她再不明白就顯得太過無知了。
聞言,他才將雙腳伸到床上,躺進被窩中。
韻娘吹熄燭火,小心地繞過床尾,睡到內側,然後背過身去。
「……娘子睡了嗎?」過了好半天,邢阜康粗嗄地問,他根本睡不著。
她在昏暗中偷笑。「沒有。」
「那……」他側過身軀,把臉孔湊近,嗅著妻子身上的馨香,如同野火燎原。
感受到貼近的熱氣,以及男性體味,韻娘也跟著春心蕩漾,但又不想輕易放過這個男人。
「要是我依了相公,會不會又趁我還沒睡醒,就把人丟在床上,逃得無影無蹤?」韻娘挖苦地問。
邢阜康不禁暗暗苦笑,方知她還在記恨,但也自知理虧在前,只能低聲下氣地回道︰「我保證不會了。」
「再有下次,以後別想踫我。」她可是把丑話說在前頭。
他好聲好氣地說︰「不會再有下次了……」誰教之前讓妻子受了太多委屈,眼下只好把男人的尊嚴擺在一邊,先哄哄她再說。
韻娘憋著一肚子的笑。「相公可要說話算話。」
「我可以對天發誓……」再不踫踫她、親親她,真的會死。
直到這時,她才依了邢阜康,否則真會把他踢下床去。
邢阜康在妻子面前,也只能舉雙手投降,不過雖然說不過她,但至少在床笫之間,他絕對佔了上風。
當兩具親密的結合,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听著妻子在身下嬌啼低吟,他就宛如一頭食髓知味的猛獸,蹂躪、撕咬嘴邊甜美的獵物,直到韻娘承受不住歡愉而暈死過去。
與妻子相擁而眠到天亮,是他期盼已久的美夢,終于在今晚達成了。
隔日,韻娘不只起得很晚,腰也快斷掉了,幸好麻姑及時伸手撈住她,才沒有從床上跌下來。「相公呢?」
麻姑鄭重其事地傳達主子的話。「因為五房老爺派了奴才請大當家過去一趟,大當家臨走之前還再三叮嚀,務必要跟大女乃女乃說清楚,他只是去一趟享敘堂,很快就會回來。」
「我知道了。」她掩嘴笑了出來,看來昨晚的威脅生了效。
「大當家還吩咐廚房燒水,好讓大女乃女乃泡泡身子,應該會舒服些,已經讓玉梅姐和秀梅姐送到後頭了。」說著,麻姑便攙扶著韻娘到淨房,讓折騰了一夜,酸疼不已的嬌軀獲得舒緩。
待她回房,坐在鏡奩前,讓麻姑幫自己擦干頭發。
「五房那兒出了什麼事嗎?」泡過了澡,頭腦比較清醒,韻娘才開口問。
一听她這麼問,麻姑搖了搖頭。「奴婢也不太清楚……不過倒是听說四房那邊出了事,還是大事。」
韻娘轉頭看著她。「什麼大事?」
「就是老太爺生前最後納的一名小妾趙氏,前天晚上有人看到四老爺進去她房里,就跑去告訴四太太,四太太馬上沖過去,結果看到四老爺赤身露體的……」她壓低嗓音,把從其他婢女口中听來的丑事說給主子听。
「四太太簡直氣壞了,就指責趙氏勾引四老爺,當了寡婦,又不肯安分,趙氏就哭哭啼啼地說是四老爺對她用強的,她一個弱女子根本無法反抗,沒想到食髓知味,三番兩次到她房里糾纏不清,這件事可鬧得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那位趙氏多大年紀?」韻娘問。
麻姑想了一下。「听說才二十六、七歲,進府當時,老太爺已經年紀一大把,都可以當他孫女了。」真是為老不尊,沒有一個長輩該有的樣子,還把大當家害得那麼慘,不過也只能在心里偷罵。
「那麼四老爺怎麼說?他有承認嗎?」在這座光鮮耀眼的邢家大院里頭,真的隱藏著太多不堪入目的事。
「當然是否認了,還說是趙氏勾引他,否則他才不會去踫過世父親的女人。」麻姑義憤填膺地說。
「趙氏百口莫辯,四太太就說她敗壞門風,又不肯守節,命下人打死了。」
韻娘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就這麼把人打死了?若真是四老爺用強的,趙氏豈不是死得冤枉?
「男人做錯反倒沒事,女人卻是該死,這是什麼道理。」她不禁有感而發。
「大女乃女乃說得是。」麻姑點頭贊同。
她又問︰「四老爺呢?」
「還是跟平常一樣過日子,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說到這兒,麻姑又小聲地說。「奴婢還听說四老爺經常跟著大老爺往像姑堂子跑。」
「像姑堂子?那是什麼?」韻娘疑惑。
麻姑紅著臉說︰「大女乃女乃知道青樓妓院是什麼地方?」
「知道。」她說。
「听玉梅姐和秀梅姐說像姑堂子里頭……」麻姑捂著嘴巴說道。「全都是長得不輸給女人的男人。」
這下子可讓韻娘長了見識。「原來像姑堂子是指那種地方。」
「大女乃女乃可別告訴大當家是奴婢說的,不然奴婢會挨罵的。」麻姑最怕惹邢阜康生氣了。
韻娘不禁失笑。「我又不是小姑娘,還怕我知道這些事……對了,有關于公爹,我是說二老爺,你有听說什麼嗎?」
「奴婢听金柱說二老爺把自己關在修心園已有二十多年了,不只大當家,就連其他親人都不見,身邊就只有一個伺候多年的僕役。我還曾听守門的老吳說二老爺和大當家很像,做生意講究誠信,而且又有責任心,一年到頭都在外面奔波,不像其他兄弟就只會坐享其成,可就因為長年不在家,才讓妻子被欺負了……」
麻姑雖然同情二老爺和二太太,但更想替主子辯護。「大當家也真是無辜的,關他什麼事,所有人都怪他,實在太沒道理了。」
她也這麼認為。「確實是沒道理,可就因為不敢責怪始作俑者,才要找個人來出氣,相公便首當其沖。」
麻姑真的是不吐不快。「偏偏大當家總是希望能得到二老爺的原諒,又不是他做錯事,奴婢真是不懂。」
「相公就是太傻太老實,總習慣把事情往身上攬。」對于這件事,韻娘可不打算袖手不管。
為了解開丈夫的心結,不再內疚,非得讓他們見上一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