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听說風雲酒樓的張大廚昨晚死了，脖頸是被人硬生生地扭斷，詭異地是外表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傷痕。」
段柔神色驚惶，腳步匆忙，疾步一路由城東趕到城西，腦海里一直回蕩著方才所听到的事。
為什麼？
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
下一個又將輪到誰？
當她趕到風雲酒樓前，看著向來門庭若市的酒樓大門已關上，大門上貼著今日停業的告示，這才陡然驚醒。
她這是在做什麼？是想求證什麼？
她這樣異常關注的行為舉動只會徒惹人懷疑。
「段柔。」
馬天嬌大老遠就瞧見站在風雲酒樓大門口的人，走近一瞧，才發覺她秀額布滿細汗，像是從哪拼命趕來似的。
「天嬌。」段柔轉頭一瞧，看見馬天嬌朝她走來，粉唇動了動。「听說張大廚他……」
馬天嬌神情難過地頷首。張大廚在風雲酒樓掌廚已有二十幾年，對風雲酒樓而言是個很重要的人。
他突然驟逝，身為主子的黎俊秋一肩扛起他的身後事，不惜關門一天。
「張大廚死得離奇。據張大嫂說昨晚夫妻倆還有說有笑的，沒想到今天醒來，他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表哥和衙門的人都還在調查這件事。」
段柔斂眉垂首，一時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只覺得全身泛寒，一股由腳底竄起的冷意狠狠地攫住她。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出這種殘忍的事來？
他明明不是那種殺人如麻的人。
「段柔，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對勁。」
馬天嬌關心地輕握住她的手，在觸及她冰冷的手指後，擔心地雙手緊握住她的手。
「我……沒事。」段柔強扯出一抹笑來。
「你真的不太對勁，是哪里不舒服嗎？向隆宇人呢？你怎麼會一個人來這里？」
馬天嬌四下張望，確定沒有見到馬車或是任何人陪同她來，不放心地打算送她回去。
「我送你回客迎來吧。」
「不用了，我沒事。天嬌，你別擔心，我自己走回去就成了。」段柔撥開她的手，一副失神的模樣，轉身離開。
一路上心神恍惚不寧，從城西走回城東，腦海中盤旋著一個月前來鳳凰城途中所听到的命案，再加上鳳凰城現今所發生的四起命案，總共是五條人命。
他何時變得這般泯滅良心？這五個人與他又有何深仇大恨？
「段柔，你這是去哪里了？在朱大嬸家突然跑走，可是嚇了我一大跳。」姚大嫂瞧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擔憂地問。
想到她在朱大嬸家里一听到風雲酒樓出事，隨即臉色大變地沖了出去，她是何時變得那麼關心風雲酒樓的事了？希望三少若是知道了，可別誤會才好。
咦！姚大嫂目光落在跟隨在段柔身後進入酒樓的人，倏地雙眼大睜，對方朝她搖頭，她趕緊閉上嘴。
段柔並未回答姚大嫂的話，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腳步原本要上樓回房休息，卻陡地旋踵，轉身走到灶房門口，就見王大廚揮動鍋鏟，揮汗如雨，身旁的林廚子正在一旁用心看著。
「王大廚。」她低喚。
王大廚听見有人叫他，轉頭一看，瞧見站在灶房門口的人兒，神情有異，清秀小臉略顯蒼白。
「段柔，有事嗎？」
王大廚將鍋鏟交給一旁的林廚子，笑著走到她面前，目光在瞥見她身後的人時，訝異得欲出聲喚人，但在接收到對方的眼神後，連忙閉嘴。
「王大廚，我記得你懂武是嗎？」
「是啊。你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在如意城向雲莊產業名下做事的人，多半是跟隨著夫人改邪歸正的血魔教徒，自是懂武。
「你的武功如何？」段柔再問。
王大廚搓著下顎，不著痕跡地瞥了她身後的人一眼。「已經很久沒找人切磋了，不過保命的功夫倒還有。」
「那就好。」段柔垂眉低語，逕自轉身走開。
王大廚一頭霧水，望著她失神離開，一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的模樣，對著沒跟上的頎長身影好奇地問︰
「三少，段柔她這是怎麼了？」
向隆宇注視著已拾級而上回房的人影；他從城西一路跟著她回城東，她全然不覺他跟在她後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有好幾次差點被人給撞到，還是他及時護住她才沒有出事。
可見她失神的情況有多嚴重，看來風雲酒樓張大廚的死，令她十分在意。
「風雲酒樓的張大廚今早被發現死在房里，脖頸是被人硬生生扭斷，所以你自己小心一點，可別丟了咱們向雲莊的面子。」向隆宇拍了拍他的肩頭，不理會他驚愕得雙眼大睜，轉身走人。
王大廚瞠目結舌，呆愣在原地。所以方才段柔問他武功如何，是知道他即將成為下一個嗎？
☆☆☆
這里是哪里？
眼前白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他揮動雙手，白霧逐漸散去，來到一處看不見盡頭的不知名地方，一望無際，令他分不清東南西北。
「王大廚？」？？？？？？？
一道冰冷的聲音平空響起，那聲音彷若索命陰差，令人心顫的回音一遍一遍在他四周縈繞，令一向膽大的他難得地背脊竄過一股寒意。
「是誰？到底是誰？」王大廚虛張聲勢，力持鎮定，朝這詭異的地方大吼。
驀地，一個臉上戴著猙獰鬼面具的男人出現在他面前。
「你到底是誰？」
王大廚乍見來人，心下一驚，只覺此人詭異得很，而這里又是哪里？
這是夢嗎？可他此刻打從心底的害怕卻又如此真實。
「王大廚，今日將是你的死期。」男人身形忽隱忽現，在他四周環繞。
王大廚嚴陣以待，沉住氣，眯眼注視著詭異男人的動作。
陡地，男人倏地出手，五指化成爪襲向他脖頸，打算一招讓他斃命。
早有防備的王大廚側身一閃，驚險地閃躲過；男人身形如鬼魅般再次撲向他，雙掌齊發攻向王大廚。
王大廚雙掌硬接，沒想到此人功力竟如此深厚，被逼得倒退數步。
眨眼間，男人又消失了；就在王大廚驚駭地四下張望時，身後陡地中了一掌，令他當場吐出一口鮮血。
下一刻，男人再次出現在他眼前，一掌扣住他的脖子，逐漸使力——
王大廚雙手拼命掙扎，欲將掐住他脖子的大掌扯開，可被一再收緊的力道給掐得臉色發青，眼看一口氣就要上不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四周不知何時飄落各色花瓣，隨著花瓣漫天飛舞，數條彩帶襲向男人臉上的面具，同時一股強勁力道劈向男人緊掐王大廚的手臂。
男人吃痛，被迫放手的瞬間，王大廚被人往後一拉，死里逃生的他，跌坐在地，雙手模著脖頸，猛咳不停。
如果這是場夢，也未免真實得可怕。他抬頭想瞧瞧救命恩人是誰，這一看，瞪圓了雙眼。
「師兄，果然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一個月前，在百里鎮那起命案，加上城內四起命案都是出自你手吧，為什麼要這麼做？」
段柔清秀小臉流露出失望。她那個向來有著俠義精神、濟弱扶傾的師兄，怎麼會變成如今殺人如麻的人？是什麼改變了他？
男人透過面具的雙眼緊鎖住眼前人，她此刻臉上的失望哀傷令他心如刀割，此生也唯有她能影響他如此深刻。
「小師妹，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希望你別阻攔我要做的事。」
「師兄，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這些人？難道你忘了師父所說的話了嗎？御夢術是用來救人，不是用來殺人的，你逆天而行會有報應的。」段柔不願他一錯再錯，希望他能及時清醒。
「小師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論有任何後果，我都一力承擔。現在請你讓開，讓我收拾王大廚的命。」男人身形一閃，撲向站在她身後的王大廚。
「師兄，我不會讓你一錯再錯的。」段柔從袖中射出數條彩帶襲向他，同時拉著王大廚消失在漫天花雨中。
「小師妹，你這是打算與我為敵嗎？」男人苦笑，手中緊握住那數條彩帶。
☆☆☆
房門緩緩被推開來，一抹身影無聲地踏入房內；來人腳步輕巧地走到床邊，瞧著睡在床榻上的俊逸男人。
「誰？」
原本已入睡的男人，早在房門被推開時就已驚醒，在來人腳步停在他床畔時，倏地翻身坐起，一掌握住床邊人的手，將他甩向床榻上，同時一掌扣住來人的脖頸。
俊逸臉上嚴厲的神情，在借由窗外灑落的微亮暈黃月光，看清被他甩上床榻、扣住脖頸的人後，驚愕地低喊︰
「柔兒！」
向隆宇連忙松手，起身點亮圓桌上的燭火，轉身走回床榻旁，她小臉上的脆弱憂傷，一覽無遺。
段柔杏眸泛紅，突地起身主動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胸前，不發一語。
向隆宇黑眸掠過一抹愕然，訝異她半夜突然到來的異常舉止。俊臉微沉，頎長身軀落坐床畔，將她摟抱入懷。懷中的人仍是不發一語，螓首埋入他頸窩中，雙臂緊抱住他的腰。
向隆宇也不逼她，黑眸流露出擔心，大掌輕撫她的背，耐心地等候。
一向守禮的她，就連兩人私下也向來是他主動踫觸她，她從未主動過。到底是為了什麼事，能令她方寸大亂、不顧禮教，半夜闖進他房里尋求安慰？
驀地，長廊外響起凌亂的腳步聲，就在他皺眉不悅時，隔壁房原屬于他懷中人兒的廂房房門被人推開闖入，還能听到那人急喚著她的名字，那熟悉的聲音令他眉頭緊皺。
似是察覺到房內無人，來人發覺相鄰的隔壁房有燈火，竟不顧這間廂房是主子的，冒失地連門都未敲就闖入。
來人肥胖的身形，在看清床上相擁的兩人，一時呆愣在門口。
「……三少……」
「王大廚，半夜三更你不睡覺，先是闖進段柔的房里，緊接著又闖入我房里，你這是在做什麼？！」向隆宇不悅地低喝。
相鄰在段柔隔壁房的徐永，在听到聲響後，匆忙間披件外衣即沖了出來。在瞧見站在房門口一臉驚愣的王大廚、還有床上相擁的兩人，接觸到主子沉怒的目光，連忙拉著王大廚的手臂離開。
「王大廚，你這是在做什麼？還不快回房去！」
王大廚甩開徐永的手，眼眸緊盯著在向隆宇懷中的段柔。
「三少，對不住，我等不及天亮了！方才我差點死在夢里，非得問段柔事情不可。」
此話一說，正欲將他強拉出去的徐永一臉震驚；向隆宇俊逸的臉上則平靜得看不出異樣。感受到懷中人兒更加抱緊他，向隆宇大掌輕撫她背脊，似是想撫去她的不安。
「王大廚，你現在不出去，信不信我馬上讓你死在這里？」向隆宇銳利的黑眸透著警告。
「王大廚，有天大的事都等到天亮再說。」徐永見情況不對，硬是將王大廚給拉了出去，關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