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有眼無珠,冒犯侯爺。」範鑫剛才的氣焰頓失,一臉畏懼。
「你是有眼無珠。」戚仰寧冷冷的看著他,「否則你就該看得出這位崔姑娘斷不可能看得上張世耿那小子。」
他方才雖只听見最後兩句話,但已猜到他前面說了什麼,店內那麼多客人及伙計都不明就里,听他這麼說就算不盡信,也會對崔迎喜有幾分懷疑。
她可是未嫁的姑娘家,被這麼指控還要做人嗎?
再說他也不準任何人這麼羞辱她。
「侯爺此話怎講?」範鑫硬著頭皮發問。
「難道本侯比不上張世耿那小子?」他眼神睥睨的看著範鑫,「若她已經有本侯了,怎還看得上張世耿?」
此話一出,空氣頓時凝滯。
崔迎喜腦袋空白了兩秒。他這話听起來像是在宣示什麼,是在說她是他的女人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不覺得生氣。不過,他為何願意說這種謊為她解圍?若此事傳出,他不在意嗎?
老實說,她只是覺得範鑫說的話剌耳,但並不會對她造成什麼困擾,可他堂堂一名侯爺,若滿城的人都傳他跟一名來自荒山野嶺的小醫女有曖昧情事,他的臉面還要不要?
「侯爺恕罪,小人不敢。」範鑫听著,急忙哈腰謝罪,「小人冒犯了崔姑娘,小人該死。」
「既然知道了就快滾吧。」戚仰寧眉心一擰,有點不耐。
「謝侯爺,小人這就離開。」仿佛獲得大赦的死囚般,範鑫帶著範菲急急忙忙的走了。
周子齊從頭到尾覷著他,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
戚仰寧眉頭一皺,「你笑得真討厭。」而且不只周子齊這家伙,就連柳無名跟姬無雙都在偷笑。
他有點惱,索性不理,轉過頭看著崔迎喜。
「看吧,我提醒過你。」他語帶訓斥,「早跟你說過跟有婚約的男人要保持距離……喔不,跟所有男人都得保持距離。」
「沒錯,迎喜。」周子齊在一旁搭腔,「唯獨跟侯爺不必保持距離。」
戚仰寧斜瞪了他一眼,又道︰「你一個女人家開店做生意已經是拋頭露面,如果言行舉止不謹慎,是會給自己惹來是非的。」
以往要是他這樣叨念她,她肯定會回嘴,可今天他明明是在教訓她,她卻有一種溫暖的、被關愛的感覺,而且這一刻竟覺得他比以往更好看……
糟了,難不成她真被他電到了?
「你傻了嗎?」戚仰寧看著她,皺了皺眉。
「沒。」她回過神,「你來做什麼?」
「路過。」他說︰「我跟周子齊要去喝茶,順道過來。」
「迎喜,你別听他的,他是特地繞過來的。」周子齊拆他的台。
「周子齊!」戚仰寧難得的露出羞窘的表情瞪了他一眼。
「沒什麼事我走了。」戚仰寧板著臉,轉過身子,頭也不回的步出寵物坊。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她有點看痴了,渾然不知身後的幾位客人正低聲交頭接耳著。
三天不到的時間,發生在寵物坊的事情便透過幾十張嘴散播出去,人人都說喜羊羊寵物坊的老板娘是安國侯戚仰寧的外室。
崔迎喜神經大條,又來自于女權高漲的二十一世紀,對這種事其實不太在意,何況父親常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俯仰無愧就能行遍天下。
再說了,發生這事寵物坊的生意非但沒下滑,反倒多了一些好奇的客人上門。
不過對于戚仰寧那天所說的話她確實有點在意。他為什麼要幫她?他早就警告過她,是她沒放在心上,以他壞心眼的程度,怎麼不是隔岸觀火,然後再好好損她一頓?
還有,周大哥為什麼老說那些曖昧的話語,讓她感覺戚仰寧好像真對她有什麼感覺,但怎麼可能呢?那個驕傲到不行的戚仰寧,哪會對他口中那個「深山來的粗野丫頭」有情呢?
這天適逢公休日,崔迎喜一如往常在萬卷齋里查閱書籍,尋找解除戚仰寧身上余毒的辦法。
過午,戚仰寧從宮里回來便直接來到萬卷齋。
他無聲無息的走進,只見崔迎喜趴在案前,十分認真的查閱,案上疊了兩堆書,一旁的地上也擱了幾本。
她邊翻邊書寫做記錄,神情專注而嚴肅。
從芙蓉口中,他得知她不只公休日窩在萬卷齋,平時在寵物坊里得閑時,也是連一點時間都不浪費的在為他找尋解毒良方。
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在乎他身上的余毒,還是那對她來說是一種挑戰?抑或是她急著想為他解毒,然後離開京城,返回赤岩谷?
只要想起這個可能,他就有種寧可一輩子受余毒戕害的念頭。
她是長得不差,但也沒美到傾國傾城。在京里,他看過的美女多如過江之鯽,可為什麼他總是不自覺的追隨著她的身影?
每當看見她身邊有閑雜人等接近時,他就覺得生氣。她明明對他無禮至極,讓他氣得牙癢癢的,為什麼還是願意在她需要幫助時,毫不猶豫的伸出援手?
他不曾對任何女子有過這種又愛又恨的感覺,唯獨她;他心高氣傲,可在她面前,他卻甘願臣服。
她究竟有什麼三頭六臂,為何能如此控制他的心志,讓他的情緒隨著她的喜怒而起伏?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眼里只看得見她?他總听見她的聲音,總不自覺的想起她,這種牽掛的感覺是從何時開始的?
突然,他腦海里浮現在赤岩谷時,他因為發燒臥床,她徹夜守在床邊的情景。
他的心驀地一緊,莫名激動。
他以為自己將她拐回京城是因為私心,但那只是他多余的自尊心在作祟,他只是不想承認自己戀上她,所以才找了各種理由跟借口。
「欸,你怎麼來了?」突然,崔迎喜發現了他。
他收回自己看得有點出神的視線,正經八百地說︰「就知道你在這里。」
「你不是老說身為侍醫的我不太盡責,都沒認真照顧你的身體嗎?」她閑閑的說道。
「你很認真嗎?」他走向案前。
「看這疊書也知道我多認真了。」她忍不住的打了個呵欠。
見她略有疲態,戚仰寧有點不舍。「累了就休息吧。」
她一臉驚訝,「天要下紅雨了,你居然這麼溫柔?」
真是不識相的丫頭,他可是關心她,她居然損他?想反擊,但一時不知說什麼,不禁滿臉漲紅。
「對了,」崔迎喜睜大一雙圓滾滾、亮晶晶的大眼看著他,「謝謝你。」
他疑惑的看著她。「你向我道謝?」
「嗯。」她點頭,「早該跟你道謝了,可是一直沒說,心里過意不去。」
「謝我什麼?」
「謝謝你那天為我解圍。」
「喔。」其實,他今兒個也是為了這事來找她。
外頭關于她的傳言甚囂塵上,他是不在意,但她是個姑娘家,他很是擔心,也氣惱自己當時未經思考就信口雌黃。
她性子大剌剌地,他實在看不出她為此事苦惱,不過,不管是否造成傷害,此刻他心里已有定見。
「我總不能眼見範鑫把你罵個狗血淋頭吧?」
「其實我是不太在意啦。」她老實的說。
聞言,他一臉嚴肅地道︰「怎麼能不在意?你可是個黃花大閨女。」
「我心安理得,一點都不擔心。」她話鋒一轉,「倒是你,你根本沒有義務幫我。」
「義務是什麼?」
「義務就是不想做,但還是得做的事情。」她說。
他忖了一下,「那因為想做而去做的是什麼?」
「是……」她認真的想了想,一派天真地說︰「無悔吧。」
「喔。」他挑挑眉,一臉興味的睇著她,「那就當我是無悔吧。」
「欸?」她一愣。她沒听錯吧?他現在是在跟她告白嗎?
不不不,不會的,他的眼楮一直長在頭頂上,怎麼看得見她?
她干笑兩聲,「哈哈,你別捉弄我。」
「誰說我在捉弄你?」他一臉正經八百。
他那過分認真的表情及態度,讓她心跳得飛快,胸口好像有什麼在蠢動,有種熱熱的感覺。
「你……反正我很感謝你。」她強自鎮定,「你為了替我解園而撒了那個謊,如今整個京城都在傳這件事,我是真的很過意不去。」
「唔……」他沉吟須臾,「因為是個謊言,所以你覺得過意不去嗎?」
「嗯。」她點頭。
「那太簡單了。」他勾唇一笑,凝視著她,「就讓謊言成真吧。」
「欸?」她呆住,一時沒意會過來。
「怎麼,你不願意?」他眉頭一擰,感到挫折,「我可是安國侯,難道配不上你嗎?」
他這些話讓她更震驚了,不由自主的張大嘴巴,「你在跟我示愛嗎?」
「不是。」他霸道的說︰「我是說,我準你當我的女人。」
「蛤?」
「外面不是這樣傳的嗎?說你是我的外室。」他說。
「我才不……」她突然腦子發麻,胃一陣翻攪。
他準她當他的女人?吼!這話听起來太沙文了,可為什麼她卻有一種甜甜的感覺?看著他,她就想起這幾個月來所發生的事——
在赤岩谷時,即使知道她每天都在整他,仍在危急關頭冒著生命危險解救她及羊咩咩。
雖說是要她報恩,所以命她隨他返回京城,但來到京城後,他反而幫她開了一家寵物坊,圓了她的夢。
她認為他只不過是為了商業利益而幫她開店並留下她,可周子齊卻說那是因為她特別。
他們明明不對盤,他卻在眾人面前為了替她解圍而說他們是一對。
這麼一想,他確實做了很多不尋常的事。難道他真的對她……那她呢?她對他是什麼感覺?
她明明討厭他的高傲自大,歧視女性,可卻十分在意他身上的余毒,擔心他死于非命.,當她安慰溫落香,言明自己絕不是戚仰寧的菜時,胸口偏偏一陣抽緊。
她為他順利拉攏到賈不二,照理說也還了他的人情,她為什麼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