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皇後寢宮。
「到底拿到了沒?皇上這陣子動作頗大,似乎有意立周貴妃之子為太子,她是皇上在潛邸時相伴他最久的老人,恐怕患難之情更勝于後妃。」也是她一生之中最難纏的敵手。
皇上多情,貪好美色,偏寵無數個美人,也讓她們享盡了天下間最榮華的富貴,那是旁人一生也達不到的奢華和眷寵,他會把鎮卵大的珍珠瓖成寶冠,親手為寵愛的妃子戴上。
但是,他也念舊。
尤其是早年他還不是太子時就跟著他的女人們,原本有七、八個如花似玉的嬌人兒,不過在皇位的爭斗中一個個消失了,存活到他登基為帝時竟只剩下周貴妃一人。
皇後是皇上登基後才封的,因此情分淡了些,帝後雖然相親卻不相近,彼此間並無深厚的感情基礎。
事實上先帝屬意的太子人選並非當今皇帝,而是雲王,但皇帝藉由當時為一朝宰相的皇後之父暗中扶持,這才滅了雲王和削弱其他兄弟的勢力,終于成為太子並登上了皇位。
因此,封宰相之女為後一事勢在必行,皇帝即便登基了仍需要宰相的大力支持,有了皇帝女婿,宰相才肯更賣力于國事,全心全意輔佐根基不穩的新帝,為其輩固帝位。
不過愛過一個又一個的天子心里有把尺在,縱使才智平庸也曉得祖先留下來的基業不能落入外姓人手中,皇後家族越強大,皇室子孫的安危也越急迫,因此他並不樂見皇後一派繼續坐大。
皇帝四十有五,不算太老,但也不年輕了,他有八子十一女,七女已出嫁,余四人尚幼,未及笄.,大皇子懷仁原是他最喜愛的皇兒,卻在七歲那年染上天花,沒熬過,死了。
二皇子南懷德封德王,周貴妃所出,三皇子南懷孝,四皇子南懷義分別是淑妃、賢妃所生,封為孝王、義王,五皇子南懷秦則是皇後嫡出,是為秦王,六皇子南懷信的母親出身低微,僅是個才人而已,因為有了他才晉位婕妤,他受封郡王爵位,封號信。
七皇子是寵冠一時的蘭妃之子,當年蘭妃的受寵程度凌駕各宮之上,一度皇上有意廢了皇後改立她為後,可是在傳出要改立她為後的消息不久後,她便因急病香消玉須。
七皇子便是晉王南懷齊,他十三歲喪母,十五歲在皇後的慫恿下被皇帝丟到最偏遠的北疆。
身為皇帝也怕死,更怕不肖子孫奪位,在眾多嬪妃的枕頭風下,他懷疑南懷齊的忠誠,提防他有二心,更懾于他身後的舅家是握有兵權的重臣,將人調遠點才不致沆瀣一氣。
看似早早封王,又賜婚王妃趙氏,表面上很受重視,實則是在防他呀!用親王頭餃予以告誡,他始終只是個臣子,休要有野心,要安分守已,不要妄想不該得的。
至于八皇子南懷禮才十四歲,並未封爵,仍住在宮里,生母為華昭容,是某縣官之女,沒什麼可夸耀的背景。
「德王算什麼東西,不過虛長我幾歲罷了,周貴妃的娘家人早已沒落,也沒新一代的杰出人才,他想和我斗還早得很,成不了氣候。」他還不看在眼里。
「就因為他母族勢力不振,少了盤根錯節的結黨營私,皇上才更放心將江山交給他,你父皇雖然無能卻不笨,他也怕錦繡山河把持在外戚手中,不給勢力龐大的皇親國戚一絲有機可乘的機會。」可惜他走錯了一步棋。
皇後暗暗冷笑著,皇上表面假裝偏寵秦兒,私下卻耍這花招,幸好她早留了一手,當年鼓動後宮嬪妃向皇上進言,將最大的威脅遠遠送走,她才能趁機在皇宮內安插自己的人馬,為秦兒的上位鋪路。
只是那時她怎麼也沒想到,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晉王竟是一員猛將,一到北疆就和當年的武略將軍,也就是今日的十等公,他外公的舊部將聯系上,頭一年便率兵上陣立下了大功。
此後年年殺敵上千,戰績斐然,戰功輝煌無人能敵,竟讓他殺出一條血路,在短短數年內收攏西南和北方兵權,麾下能調動的兵馬超過百萬,讓人不得不有所忌憚。
「那是父皇昏庸,沒有世族扶持又怎能獲得百官支持,就算他不肯承認,京城內的高官哪一位不是出自世族,百年大族聲望遠播,絕非小門小戶所能及的。」最重要的是世家有錢,百年家業的累積絕對是一筆可觀的財富,旺宅興族。
世家登高一呼,有銀子、有名望,還能不是助他登上大位的一股勢力嗎?
「先不提你父皇,他不是迫切之急,我們如今欠缺的是兵力,『那邊』給的期限迫在眉梢,你得想辦法快把那東西拿到手,以防夜長夢多。」若是晉王肯向他們這邊靠攏,何愁大事不成?偏偏他是油鹽不進的死硬派,送去的美女、財帛、珠寶、古玩字畫一律不收,還讓人抬過街送回,嘲笑他們白費心機。
真正可恨,叫人氣惱呀!連皇後的面子也不賣,他想故意對著干嗎?真是狂妄得不可一世……等等,莫非他有奪位野心?
晉王有兵,多年的戰功賞賜也有不少的銀兩,加上他外公是十等公、母舅是護國侯、表兄一為定武將軍,一為京衛司統領……不,不可能,皇宮在她的掌握之中,晉王的手再長也伸不進一堆女人的後宮,是她多慮了。
皇後松了一口氣,自嘲自己嚇自己,她是後宮之主,一國之母,誰的權限能比她大呢!就連太後見了她也得賣她三分顏面,豈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
皇後做了太多年的尊貴國母,也被人吹捧得忘形了,失了年輕時候的機敏,同時也犯了輕敵的毛病,她以母親的眼光來看南懷秦,自是萬般的好,文武全才,誰也比不上,可是卻低估對手的實力,忽略了老虎有利牙。
「那邊已經把人送進去了,孩兒也在等那人的消息,晉王府的戒備森嚴你我也領教過,再等等吧,不要急,也許快要得手了。」他也急,但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一身金線繡四爪龍紋石青色補服,相貌不凡的秦王南懷秦儀表堂堂,可透著狠厲的雙眼有著縱欲過度的疲態。
「不急不行,都入冬了,此事得在年前辦妥,不能拖到開春,有人等不及。」皇後話中有話的暗示。
南懷秦想要稱帝,那就需要不少盟友相助,以他和皇後如今的地位,能助其一臂之力者又豈是泛泛之輩,他們的盟友越多對他們越有利,而且身分之高也不在公侯之下。
「母後,你別擔心,孩兒會派人去催,那邊比我們更急,想必也會施加若干壓力。」他們的目標一致。
入冬了卻無足夠糧食,子民們挨餓,無衣過冬,逐水草而居的草原部落想大肆搶掠一番,或許他可以略做一番安排——調虎離山。
「希望能一如我們所願,不再有意外,你父皇那兒也要讓人去震一震了,就讓他看看外戚的勢力有多大,他有沒有本事力排眾臣的阻攔,立德王為太子。」皇上的能耐她再清楚不過了,是個不禁嚇的軟柿子,只能吼兩句「朕為臣之君」,卻提不出任何解決之道。
「有勞母後了,讓母後累心。」好在他的身後有一國之後頂著,要不然真要拚得頭破血流了。
皇後眼神慈愛地看著皇兒,「自個母子說什麼客套話,母後就盼著你好,一生富貴尊榮。」哪個為人母者不願意兒女有出息,尤其是出自皇室的龍子龍孫,更有那一爭的萬丈雄心,親兒成為皇帝,身為母親的人難道就沒一點好處嗎?萬萬人之上的高位誰能不喜。
說是助子稱帝,倒不如說是為了皇後自個兒的野心,有了統領六宮的後位還不知足,她還要更多,無止境的權力讓人如成癮般沉迷,她甚至妄想著指點江山,分享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