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現在的學生接觸的資訊多、營養又好,個個都很精乖聰明,哪怕是小學生,每個人的反應都很快。
所以馬上有人和漢森解釋哈比人的意思,還有個性促狹的拿出手機連上網路,調出哈比人的劇照給向來沉溺在科研世界里,幾乎不食人間煙火,更不可能去看電影的漢森看。
低頭看看手機螢幕里哈比人的劇照,漢森又抬頭看了看池亞渝,臉上表情有點微妙,似乎在思索她與哈比人之間的關系。
池亞渝奇異地讀懂他眼里的迷惑,心里差點吐血,她只是做比喻,不要真把她歸類到哈比人里啊!
可能見她的表情太郁悶,甚至有幾分可憐,怕再嚇到她的漢森刻意壓低了音量問道︰「小妹妹,是誰帶你來的?」怎麼把人丟在他門口就不見了,這麼不負責任?
他的話一問出來,池亞渝的臉就黑了。
要說她這個人有兩個地雷絕不能踩,第一個是身高,她家族的兄弟姊妹們,只有她一個人成年後還長不到一百六十公分,對照家族里那幾個身材高佻修長,簡直可以去當模特兒的弟弟妹妹,她的自尊心嚴重受創。
第二個地雷就是長相,因為她不但長不高,還生得一張超級女圭女圭臉,用動漫圈的說法就是蘿莉貌,明明都二十五歲了,還不時在路上被高中甚至國中生搭訕,每個人都猜她了不起十五歲——十五歲個頭啦!她已經二十五歲了!
所以漢森此時也被她的外表給誤導,以為她頂多是個國中生,根本沒把她往成年人想。
加上他這里常有過去認識,現在已經升到國高中的學生來訪,和他一起搞研究、玩科研,有時他們也會帶來志同道合的新朋友,所以漢森也當池亞渝是哪個人帶來的新朋友。
既然把她當成對科研有興趣的孩子看待,他就完全沒有平時遇上陌生女人時,說不出話來的毛病。
「我不是小妹妹!」池亞渝口氣凶暴的回答。
看她氣到白女敕的小臉都發紅了,晶亮的大眼楮里閃爍凶光,漢森不但不覺得受到冒犯,心還不由得一軟,覺得這個小家伙故作凶狠的模樣實在可愛,簡直像只炸毛的小松鼠,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他順著她的話往下問︰「好,不是小妹妹。那你叫什麼名字?帶你來的人去哪里了?」
和小一輩的學生們打交道多了,漢森也知道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心思最為敏感,所以年紀小還不喜歡被叫小妹妹的別扭心情,他覺得能夠理解,甚至覺得這個小家伙別扭得好可愛,這就是他們老在說的「傲嬌」少女吧?
和小一輩混久了,他也學到不少新名詞。
來台灣多年,漢森的中文也說得算不錯了,加上他刻意哄著她的語氣,竟讓池亞渝嚇了一跳——這個外國人不但會說中文,而且好像沒有她原先以為的那麼凶惡,說起話來也滿溫柔的……不對,這口氣,他是把她當小孩子哄啊!
「你不要一副和小孩子說話的口氣,我是大人!大人!」一被踩到地雷,池亞渝什麼都不怕了,她揮舞著小拳頭,更像只炸毛的小松鼠,對著漢森撓爪怒吼。
但她跳腳的模樣實在太有趣,連在一旁看戲的學生們都忍不住上前逗起她來。
「真是好像大人的大人喔!」他們也覺得池亞渝了不起是個國中生。
池亞渝的臉一黑,覺得心頭中了好幾箭。
她這是被藐視了吧?
太過分了!就算她的個頭矮了點、臉也生得女圭女圭臉了點、身材可能也不夠……豐滿了點,但她還是個二十五歲的成年女人啊!竟然被一群小鬼頭看低了!
發現她眼中閃過悲憤之色,漢森竟有點不忍心,怕小家伙更加難堪,他轉身驅散起哄的學生們。
其實從池亞渝站在大門口起,他就注意到她了。
一開始是發現有個個頭嬌小,斜背著一只黑紅相交的運動包,穿著紅色T恤、米色牛仔褲、紅色運動鞋的年輕女生,怯生生地站在大門外往里頭張望,那景象竟讓他聯想起小松鼠來,還是警戒心非常重的小松鼠。
說起來,他已經很習慣第一次來的人會在大門外徘徊,猶豫著要不要進來,所以他只是驚訝于今天竟然來了一個年輕小女生,因為會來這里找他幫忙,或找他一起討論科研的學生,還是以男生居多。
但在見她接起一通手機,粉女敕的小臉上表情開始變化多端後,他的目光竟然移不開來了。
他不受控制地緩緩走上前去,但認真講著手機的小家伙並沒有察覺。
走近後,他發現她的眼睫毛又長又翹,襯著她烏黑晶瑩的眼楮更為明亮動人,粉女敕女敕的小臉蛋上有點嬰兒肥,看起來就很嬌憨可愛,微卷的中長發綁成馬尾,垂在腦後,隨著她身體擺動時發尾會跟著左右甩動,就好像松鼠蓬松的大尾巴般,整個人看起來很有朝氣,是個活潑的美少女。
等她掛掉手機後,如果凍般潤澤的小嘴竟微微撅起,臉上還出現一種委屈又無奈的神色,讓他的心猛然一動,忍不住俯想問問她怎麼了?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剛好她也抬起頭來,就與他的眼神對上。
不過後來的發展就超出他的意料,因為她突然「哇」地大叫出聲,還差點跌倒,他連忙伸手去抓住她,可在握住她手臂的瞬間,他的心竟亂跳了兩拍,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因此在確定她站穩身體後,他連忙松開手。
可小家伙卻像是嚇傻了一般,楞楞看著他,表情帶著驚慌又有些迷惘,那無辜惶亂的眼神叫人心生不舍,他正想開口安撫她,她眼神里就閃過一絲凶狠,接著她口氣悲憤地吼出一句他听不懂的話來。
哈比人?看了電影劇照後,他還是不懂她和哈比人間有什麼關系?忍不住又問她。
「那只是比喻,你懂不懂?我沒說我和哈比人有關系啊——」發現自己越解釋越亂,池亞渝遷怒般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心就卜通卜通的亂跳,慘了,她竟然瞪他,等下不會被他扔出去吧?
但漢森一點都沒發覺她心里的恐慌,只是納悶的接著問︰「可我並沒有歧視過哈比人啊?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他異常認真的回答讓池亞渝啞口無言,他們兩個是在雞同鴨講吧!
「夠了,到此為止,你不要再管哈比人了,忘記他們吧!」她口氣有點蠻橫的要求他。
「喔。」漢森點頭,意外的好說話。
他平和的反應讓池亞渝感到迷惑,她原本以為他會是個脾氣很壞、凶惡殘暴的人,可現在看來,他的脾氣好像沒那麼糟?
這樣她是不是可以問問看,他能否幫她們修理古董印刷機?
「咳,那個、那個……」雖然心里覺得他的脾氣似乎沒那麼壞,可面對他,她就是沒辦法好好地把心里的請求說出來。
「怎麼了?」漢森對這個可愛的小家伙有種莫名的好感,也想親切對待她,但無奈他的臉部表情長年失調,因此他以為親切的表情,在池亞渝眼里還是面無表情。
所以漢森越是親切地俯,想听清楚池亞渝口中說的話,她就越感到強大的壓力襲來。
啊——大黑熊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我快不能呼吸了!
就在漢森發現池亞渝的身體微微打顫,感到奇怪想詢問時,她已經驚慌地一掌拍向他的下巴。
就听到「啪」地一聲,美少女轉身逃之夭夭。
「吼!大熊叔叔,你對她做了什麼?她好像被嚇跑了!」再度聚集過來的學生們,你一言我一句的調侃著。
漢森疑惑地搖頭,他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但看著那道越跑越遠的嬌小身影,他心里竟然有一點說不出的失落感。
之後幾天,漢森在忙碌之余,偶爾會不受控制地想到那個朝氣蓬勃,可後來被他嚇跑了的小家伙。
他有這麼可怕嗎?竟然把她嚇跑了?
不知道她那天的麻煩解決掉了沒?他有點黯然的想,她以後大概不會再來了吧。
這天下班,漢森開車回家,腦中不期然地又想到那天下午的情景,他苦笑一聲正準備把車子停進車庫,眼角余光就掃到路燈下有道嬌小的身影。
那是?他馬上停下車,楞楞看著那道身影,雖然穿著打扮不一樣了,但確實是那天來找他的那個小家伙。
他連忙下車,「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嗎?」
「大熊先生,請你原諒我那天的失禮,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小家伙抬起頭來哀傷地看著他,眼角仿佛還含著淚花,她口氣悲戚的對他懇求,把漢森嚇了一大跳。
「你、你、你別哭啊!是誰欺負你了?告訴我!」他心里無故著急起來。
「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打你的,你可以當我一時發瘋,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嗎?」被某位女王以阿晉為人質要脅的池亞渝,可憐兮兮地哀求著。
「你到底怎麼了?」感到焦急的漢森嗓音不禁提高,但發現她的身體一顫,想到自己之前才嚇跑過她,又連忙降低音量哄著她說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你要我原諒什麼?你是遇上什麼麻煩了?我幫得上忙嗎?」
「你願意幫我?」池亞渝瞪大晶瑩的雙眸問。
漢森連忙點頭,「如果我幫得上忙,你盡管說。」
池亞渝一手撝著胸口,表情非常感動的說︰「大熊先生,我現在才發現,你真的是個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