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通通的天地在眼前晃個不停,晃得童心有些頭疼。
記得試嫁衣那天,鳳冠上的珠翠寶石把她壓得抬不起頭,紫裳心疼,忍不住道︰
「鳳冠干麼打造得這麼沉?難不成想謀害新娘子?」
幾個丫頭長期跟在童心身邊,心知主子脾氣,早已養得隨興隨心。
童心回話,「別把工匠想得這麼邪惡,鳳冠之所以沉重,應該是想讓新嫁娘提早適應吧。」
「適應什麼?」紫裳直問。
「適應被人壓在頭上,學會乖巧低頭。」
可怎麼辦呢?從小到大,她學了滿肚子知識學問技巧,就是沒學會過如何向人低頭,大家都贊她聰慧,連爹爹也道︰不是你能不能,而是你要不要,天底下,還沒有我家女兒學不會的事兒。
明明是輕輕巧巧的幾句,童心還帶了點調笑口吻,卻沒想到轉眼四個丫頭全低下頭,眼底泛紅。
教習嬤嬤的諄諄叮嚀,官家夫人該遵守的大小規矩,別說主子,即便是她們幾個丫頭,也感到壓抑沉重。
結這個親啊,人人都說主子攀高枝、運道好,說老天厚待童家,可她們怎麼看都覺得主子委屈。
童心笑道︰「我這個做主子的都還沒低頭呢,怎麼你們先低頭了?」
紫襄考慮半晌,憋著氣道︰「若小姐發覺姑爺不值得依靠,就和離吧,帶著老爺給的嫁妝,可以海闊天空過好日子。」
紫襄話一出口,紫衣心慌,急急忙忙拍她一下膀子低聲道︰「你真真是連命都不要了,這話若傳出去,老爺不把你發賣才怪。」
童心看看兩人,蹙眉道︰「你別嚇唬她,我倒覺得紫襄沒說錯,人嘛,怎能發現前頭沒路就待在原地,把自己活活餓死?」
「不然呢?」紫衣悶聲問。
這就是身為女子的悲哀,嫁錯郎便是終生誤,像她娘親,活生生給爹爹打死,幾個女兒賣的賣、嫁的嫁,攢下來的銀子好讓當爹的娶美貌繼室,誰敢多說半句話?
「當然是要繼續往前闖,遇山炸山、遇水造船,踫到斷崖,綁根粗繩子往下攀,誰知道山谷底下沒有一片桃花源?」
童心豪氣萬丈說完這段,把壓得自己脖子往下縮兩節的鳳冠除去,整個人陡然一松。
因此待嫁的這些日子里,她心底盤盤算算的都是和離。如果情況比自己料想得更糟,如果黎四公子有特殊癖好,如果黎府是外頭光鮮、內里腐敗的骯髒處所……她該用什麼手段順利和離?
花轎終于到達黎府,在喜娘和紫袖的扶持下,童心穩穩地坐在床沿。
像是一場不真實的戲似的,一大清早,她被喚醒,淨身、梳髻、上妝、換嫁裳、上花轎、拜堂……
所有的過程,她不認真、分心了,像一只木偶隨人操縱,她腦子里擺進太多事,卻忽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直到坐定,直到發現屋里有許多人,在一旁低低討論的嗡聲,幾句商戶女、下等人的字眼闖進她耳里。
童心想過,這里的人不會喜歡自己,尤其是和黎府交好的人家。
他們是官、是一群和她這種商戶女截然不同的人物,不管有意或無意,他們從小就被教導看輕商戶,自覺高人一等,即使他們的生活不能缺少商人為他們帶來的便利。
一只外來雞被關進籠子里,都會被斗得雞飛狗跳,何況是一個與他們格格不入的女子?
她很清楚,黎育岷是怎樣的一「鍋」香餑餑,有多少名門好女想嫁,偏偏讓她這個名聲不佳、家世平凡,勉強拿得出手、只有俗氣到不行的黃白物的商戶女給捷足先登,心里頭那股子氣啊,真難平息。
她能夠理解,但理解不代表樂意自己被欺負。
童心胡思亂想的同時,紅蓋頭被掀開,她一抬眉,撞進黎育岷的視線里,那是雙溫潤似水卻又飽藏智慧的眼楮,眼角含著微微笑意,他半句話沒說,童心卻能感受到他的安撫。
他也知道她不安?也知道她已經將藏好的爪子準備伸出來?
她沒笑,就這樣定定看著黎育岷,一瞬也不瞬。
「真不害臊,這樣直愣愣地看著男人,果然是低三下四的商戶女。」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一句話,讓正在拚命夸獎新娘子美貌天成的喜娘僵住,接不出下一句。
黎育岷眉頭微蹙,但轉瞬間,童心便見他咧起嘴角笑開顏。
他一笑,童心原本還稱不上直愣愣的目光,現在果真直愣愣了,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眉眼鼻唇無一不美,便是女子生成他這副模樣,都可以稱為絕色,何況這樣的臉長在男人身上,這才是真正的禍國殃民吶,弟弟童允的等級遠遠及不上他。
童心尚未反應過來,便見黎育岷轉過身,朝著站在喜房內的一堆女子道︰「不知道方才開口的是哪位姑娘?」
他在笑,笑得耀眼燦爛,笑得在場姑娘們瞬間緋紅臉龐,那位開口的姑娘不禁朝前邁出一步,雖是滿面赧色,依然大方地朝他望去。
「是林尚書家的姑娘嗎?」
「是,黎四公子。」她嬌滴滴地應下。
她本想再多補上兩句說︰四公子可記得我們曾在宮里見過一面?家兄與四公子是同窗好友。以示兩人關系不同,卻沒想到黎育岷很快接下話。
「多謝林姑娘撥冗前來觀禮賀喜,想必姑娘通透明白,拜過天地之後,在下已經成為童氏的丈夫,若是林姑娘要這般『直愣愣』看著在下,還請姑娘先問過夫人允不允許?」
他用對方的話砍對方一刀,又狠又猛,半點不留情面。瞬間,一顆芳心遭人踐踏,林家姑娘兩眼倏地發紅低下頭,自覺難堪,哭著跑出喜房。
黎育岷的做法讓其他有心挑釁的姑娘噤聲,當然也有些不怕死的,只不過經過這一幕,心里多少明白,黎育岷是護定自己的妻子,盡管她的身分卑下。
當然,最得意的是童心那四個丫頭,她們眉目傳……,姑爺好像比想象中要好,也許小姐和姑爺真能和和美美過一輩子。
童心慢慢將視線從黎育岷身上挪開,她是個多心眼的,一件小事都要掰成八瓣細細分析,何況是這樣出格之事,垂下柳眉,她自問︰這人,當真是為自己好?
旁的人天真些、單純些,或許看不出來,但她是經歷過世面的,焉能不知道他這是把妻子給推到風口浪尖。
日後,他不納通房、不迎妾,定是家中惡虎不允,他把美女的芳心當成大糞糊在地上,是因為害怕家中內人,她的出身不良,本就足夠讓人詬病,現在再來這一出,她永遠別想在官家夫人當中混了。
可,她怕嗎?不怕,再大的風浪她都經歷過,這些小女子的小心思,她還沒放在眼里。
若她真存心整人,幾句話就能逼得這些閨閣千金走投無路,連半分手段都不必祭出。
至于她們要給她下惡名?來啊,誰怕誰,招架不住的人先喊輸。
黎育岷坐到喜床邊,眼神示意喜娘繼續進行儀式,結同心結、喝交杯酒、吃子孫餑餑……直到喜娘說過一串又一串的吉祥話,端著匾籮來撒帳,一把把紅棗、桂圓、花生、栗子紛紛往他們身上丟時,童心的臆測變成十足十的篤定,她果然教在場不少女人給記恨上。
她不知往黎育岷身上丟的果子有沒有幾分勁道,但朝她這邊丟來的,有不少重手。
幾個女子的揚臂動作帶上凶狠,這情況許多人都看在眼里,卻沒人出聲制止,有人想看好戲,有人想藉著對方替自己出一口氣,當中有個穿朱紅長衫的女子最過分,丟過一把又一把,丟完手中的不過癮,還搶走別人手里的再接再厲。
這個過分舉止看得紫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順手抄一把花生就想回砸。
紫衣發現,連忙扯住她的衣袖,生怕她給小姐招惹出禍事,這里一個個都是官家千金,小姐惹不得,總不能害得小姐出嫁第一天就挨公婆的訓斥,傳出去,小姐的臉面要往哪里擺?
黎育岷也看出來,低聲在童心耳邊輕聲道︰「需要我幫夫人解決嗎?」
「不過是小事,妾身能處理的,只不過……怕氣了嬌客,壞了黎府名聲。」
黎育岷眉頭微揚,自己明明不想娶個會惹事的,卻沒想到听到她將要惹事時,心里出現些許小期待,期待她做出驚人之舉。
他奇怪了,在娶進新媳婦的第一天。
「夫人多慮,黎府名聲不是夫人造就的,就算有些小沖突,自然不會壞了黎府名聲。」
在黎育岷看來,自個兒這話是鼓勵、是推波助瀾、是站在和她同一邊,暗示她︰小小沖突不打緊。可听進多思多慮多懷疑的童心耳里,意思卻是︰你愛怎麼做都行,但別指望黎府給你靠。
童心微笑,她從沒想過依靠誰,她比較常做的是證明自己,證明自己可以,證明自己行,證明自己即使是個小小女子,能力卻不輸給大男人。
「既然如此,妾身不客氣了。」
千萬別客氣,黎育岷在心底悄悄地接上一句,臉上帶著看好戲的神情。
終于所有人歇下手,童心盈盈起身笑道︰「多謝諸位姐姐妹妹給我們夫妻這樣『盛大』的祝福,都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各位參加婚禮自是希望能沾沾喜氣,不如就此將喜氣分給各位姐妹。」
話落,她朝紫襄頷首示意,轉身滿滿地捧上兩掌心撒在床上的干果笑道︰「願在場的夫人都能添丁生子、願姑娘們都能找到一位好夫婿。」
眾人訝異童心的表現,當新娘子的不都該羞答答得連頭都抬不起嗎?她怎能這般落落大方、與人說話,也不怕新郎不滿意?
童心哪會理會她們心中暗話,雙手揚起,把干果往前輕輕一拋——
所有人眼楮全盯在童心身上,而紫襄藉這個勢射出暗器,之前那位砸童心砸得最狠的紅衣姑娘著了道,吃痛驚呼,卻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只覺得整張臉像同時被好幾只蜂兒給叮上,熱辣辣地痛著,可她臉上敷了厚粉,沒人發現有何異狀。
她掩住雙頰,看看左右,尋思著,是不是童心下的毒手?
可現下有那麼多只眼楮看著,童心手上的干果不過是輕飄飄一拋,哪能弄痛自己?何況站在她身邊的人都沒事,獨獨自己喊痛,眾人心里定要不屑,以為她嫁不成黎四公子心有不甘,林尚書家的千金已經被掃臉,她可不想步人後塵。
這天回去後,她卸下濃妝,發現臉上出現幾十個小紅點,嚇得趕緊尋藥、厚厚涂上一層,卻不料隔天小紅點變成一顆顆豆子大小的紫斑,嚇得她好幾天不敢出門。她每每死盯住鏡中的自己,常被鏡中人的丑陋面貌、猙獰表情給嚇昏過去,不過這是後話了。
黎育岷自然听見郭姑娘的驚呼聲,心知有異,可他把全副精神擺在嬌妻身上,竟瞧不出問題在哪里,但……也好,終是讓她出了口惡氣,畢竟誰家的新娘子會在自己的喜房里憋屈?就算是惡婆婆,也得在大喜日給新娘幾分面子,京城這些名門閨秀真是越活越回去。
滿屋子人退盡後,黎育岷得到前頭應酬,他對童心道︰「先除去這身累贅,好好休息吧。」
他的口氣無比溫和,听得紫丫頭們心軟,童心微微一笑,點頭相應。
黎育岷離開後,童心在丫頭的服侍下除去鳳冠霞帔、泡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再吃些點心茶水、填填肚子後,拿出本閑書慢慢讀著,沒多久被派出去的紫衣、紫裳回來。
放下書,童心看向她們,兩人臉色無異、神情安適,換言之,方才令自己難堪的那幾個傻姑娘不是黎府親戚?這樣很好,她真沒打算興風作浪,把人家的後院弄得烏煙癉氣。
「說說,探听到什麼?」
童心眼神示意,紫襄、紫袖搬了椅子到床邊,還麻利地挪來小幾,擺上茶水吃食,讓她們一邊說話一邊填肚子。
童心這人,別的好處沒有,但凡是自己人,便處處周到、不允許她們受半點委屈,這叫護短。所以在她心里,外人和自己人涇渭分明,要得到她的誠心實意,得先得到她的認可。
「黎府除老太爺之外,有四位老爺,大老爺、二老爺在京里當官,三老爺在外地為官,官聲都不錯,只有四老爺守在樂梁老家,雖然皇帝賞了個小官,卻是沒啥作為,不過四老爺長得一派瀟灑風流,前兩年還迎娶公主進門,日子過得也不差。
「咱們家姑爺是四房老爺外室所出,據說親生母親本是青樓名妓,後來母親過世才被接回黎府,當時主持黎府的是一位貴妾,姑爺在她手下受過不少苦,幸而姑爺展露智慧,受黎老太爺看重,親自帶在身邊教養,才漸漸有出息。
「大房老爺膝下無子,只有兩個女兒,都已經遠嫁,黎老太爺便將姑爺過繼到大房名下,大老爺、大夫人指望著姑爺傳承香火,待他甚好,且這些年姑爺受到皇帝看重,讓黎府其他房頗為羨慕。總之這一房無姑嫂妯娌,只有婆婆和太婆婆,听說兩位長輩都是寬厚人,日後小姐同她們相處應是不難。」紫衣侃侃而談,把自己所听的一一道來。
「姑爺不是有個妹妹嫁給平西大將軍?」
「小姐說的是八姑女乃女乃黎育清,她和五少爺為同母兄妹,听說他們出身也不好,母親是個寡婦,也是四房老爺的外室,許是同病相憐吧,他們與姑爺感情特別些。
「八姑女乃女乃嫁給平西大將軍後,經常回府陪祖母、大伯母說話,至于五少爺現在鎮守幽州。姑爺極疼愛這位八姑女乃女乃,事事為她作主,有機會的話,小姐應該同八姑女乃女乃多親近。」紫裳接著道。
「知道了。」
黎老太爺和老夫人與長房同住,掌權利的是大夫人,童心不指望從權利里撈油水,更沒心思與長輩奪權,免得累著自己,還傳出強勢名聲。
「奴婢在府里轉了兩圈,每個人見著我們都笑咪咪地問好,還指點我們,哪里是誰的居處、哪處的園子風景好,想來應是沒有奴大欺主之事。」紫衣再道。
「黎府上下就這麼和樂?沒人相爭、暗使手段?」童心問道。
不合理,連童府小小的商戶,都出了柳姨娘那檔子事,怎麼黎府就這麼風平浪靜、和和睦睦?她緩緩搖頭,認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天底下只要有糖的地方就有螞蟻,黎府這塊大餅,連外頭的人都想咬上一口,何況是已經住在里頭的角色。
「你們出去逛一,雙員到拔尖、出月兌的人?」
紫衣微笑道︰「黎府里主子少,老太爺、大老爺和姑爺鎮日忙著朝堂上的事,三人齊心,想把黎府發揚光大,平日在家的,也就老夫人和大夫人這對婆媳,听說老夫人不
管事,而大夫人算不得精明,卻是賢良淑、溫和寬厚之人,不是個好爭性子。
「據說長房過去有幾個小妾,為爭寵也曾鬧過不少事,後來因為無出,而大老爺本不好,過繼咱們家姑爺後,便淡了子嗣心思。為免除麻煩,大老爺親自將她們打發出去,從此府里風平浪靜,沒折騰過什麼大事。」
童心點點頭,這就說得通了,沒有女人、沒有嫉妒,也就沒有黨派、沒有暗生手段,生事?確實沒必要且無聊。
「其他幾房夫人和女乃女乃呢?」
「都不住在一起呢,三房離得遠,三、四年才回京一趟,四房在樂梁老家,只有過年才會進京,不過听說二房夫人的性子確實難纏些,好小利、眼皮子淺,給點好處應當能夠收買。」
「明兒個給長輩敬茶,都能見著了吧?」童心在心中打算著。
「是啊,咱們家姑爺可是黎府孫輩中最出月兌的一個。」紫裳帶著與有榮焉的笑臉。
童心瞪她一眼,取笑道︰「咱們家姑爺?這麼快就教人收買了?」
「還不是見姑爺待小姐好嘛,想到姑爺給那個林家姑娘下臉子,奴婢想十次、想一百次都忍不住偷樂。」紫裳說著說著,又是滿臉笑容。
「看來老爺沒挑錯人,姑爺確實可以依靠。」紫襄插話。
「情況總算沒有小姐料想的那樣糟糕,也許小姐可以依賴姑爺。」紫袖也道。童心生性多疑,又在商場上混得久,遇事便會多些想象。她沒辦法像她們這樣樂觀,揚眉道︰「如果秋樺幾個在,定不會像你們這樣一面倒。」
「怎麼說?事情都是攤在咱們眼前的,難道小姐看不見姑爺替小姐撐腰?」紫袖忍不住問道。
「過去身為商戶女,官家女子不屑與你們家小姐相交,可日後不管是為著應酬還是身為黎四女乃女乃的責任,我都不得不與那群女子踫在一起,今兒個你家姑爺這番行止是真的替我撐腰?還是把我推到風口浪尖,讓我成為眾家小姐的人肉箭靶?還真不好說。」
過些日子婆婆定會領著新婦出席各家宴會,到時她得遭受多少白眼?她頗期待。
「小姐的意思是……姑爺故意讓你下不了台?」紫衣驚訝。
「難道姑爺不滿意這門親事,刻意給小姐下絆子?」紫襄憂心忡忡。
「為啥不滿意,咱們家小姐既聰明又能干,滿京城也挑不出第二個比小姐更厲害的,更何況那上百抬嫁妝,有多少人眼紅啊!」紫裳不滿,為主子抱不平。
「也就你們幾個丫頭把小姐我看成珍珠,不知道有多少人把我當成魚目呢。」閨中女子營商,名聲本就不好,再加上那些手下敗將的宣揚……
唉,她本沒打算擇門好婿,到最後卻是如此高嫁,不知道今兒個晚上過後,會有多少名門閨秀哭紅一雙眼楮。都說懷璧其罪,她啊,罪過大啦。
現在也只能希望自家婆婆不愛熱鬧,這類不懷好意的宴會能少參加些。
「所以啦,你們幾個傻丫頭,別看姑爺朝你家小姐多笑兩下,就當真以為他是好心腸,別以為他多講兩句好听話,就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多想想、多看看,別被賣了換了現銀還替人家數元寶。」
「知道。」丫頭們齊聲應下。
「說到嫁妝……」
童心還真沒搞明白,爹娘沒事給她置辦一堆華而不實的東西作啥?這黎府哪缺桌子、少櫃子了?她本就不愛把金銀頭面插戴滿身,干麼給她幾十箱的珠寶簪佩?與其給她那些,倒不如多給她些銀票,好教她手頭寬裕些。
「明兒個你們幾個把嫁妝整理入庫,再把單子交給我。」她開代。
「是。」
「今晚紫襄守夜,其他人早點回屋子休息。」
「是。」眾婢領命。
紫襄先回屋簡單洗漱過,再回耳房待命。
童心重新把書拿起來,心頭犯疑,爹娘怎麼不把嫁妝單子給自己一份,讓她模模糊糊的,心里沒有個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