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回答不出來,表示他還是在意唐黛妮的。
那是一段怎樣的過去,駱席安真的很好奇,可是她問不出口,如果他想說,就應該由他來告訴她。
而她,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她會等嗎?
這個問題她並不是答不出來,而是她不想答。說會,顯得她很笨;說不會,又顯得她矯情,她愛他,這麼多年都能等,怎麼可能在意這短短一個月?
可她發現她錯了。常常看他們倆出雙入對,常常听同事在她耳邊大聊他們即將結婚的八卦,再加上他最近常常出公差不在台灣,連以同事的身分陪她吃飯都沒空,她覺得日子度日如年。
今天,是雪菲爾財團接班人唐浚的私人慶生酒會,算是正式接班前的暖身酒會,宴請的賓客除了雪菲爾台灣和香港的員工,其他賓客都來自世界各地,因為不是正式交接的場合,又以玩樂性質居首,因此,就算業界相關的重量級人士都在受邀之列,來的人也都是以年輕人居秦。
酒會地點是在一間佔地廣大的私人別墅里,宴會采自助式,沿著寬大的游泳池,四周有眾多美味餐點和現場演奏,想玩水的人玩水,想喝酒的人喝酒,賞月、品茗、跳舞,隨興即駱席安喜歡這樣的酒會,比起參加那儀式多多、廢話多多的正式交接酒會,她寧可參加這種私人慶生酒會,很隨意、很自在,燈光不會太亮,坐在角落里觀看眾人也是一種很有趣的活動——如果沒人打擾的話。
可這如果,總是不能盡如己意。
一個看起來臉很粉女敕,笑起來像個迷死人的大男孩,頂著一頭微鬈的短發,一襲白色絲質襯衫加白色長褲,優雅中帶著一股浮華的貴氣,集尊貴與鎂光燈于一身的男人——今天的主角唐浚,正拿著兩杯酒朝她走來。
「駱席安?」他飛揚的眉帶著笑,一張漂亮秀氣的臉詢問地看著她。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本尊,難免得再確認一次。
「是……」駱席安微微咬唇,禮貌的站起身,頓時覺得兩只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擺。
真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啊,她多希望他今天可以不必記起她這號小人物,畢竟今天來的賓客這麼多,來頭都那麼大……可惜事與願違。
他笑著把酒遞給她,還朝她眨眨眼。「我是唐浚。就是那位送你花,你卻把花都送給別人的男人。」
駱席安被他這麼公然一說,臉紅的低下頭。「對不起。因為花太多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唉,她說得好心虛。
唐浚笑咪咪的敬了她一杯酒,看她喝下,才又道︰「可听說你一朵都沒留下,讓我可傷心呢。」
嗄?現在該怎麼答?駱席安有點失措的看著他。
「對不起……」
「你真覺得對不起我,就多喝幾杯。」唐浚轉身,從一名服務生手拿的托盤上又端了一杯酒給她。
「喝下,順便陪我跳一支舞,我就原諒你。」
那是一杯威士忌,和剛剛他拿過來的紅酒不同,酒性烈上許多。
而駱席安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因為她的確有點愧對人家的好心,偏偏他又是她的老板,得罪不得。說來說去還得怪南東爵,干麼非要她把那些玫瑰花丟了不如果唐浚知道那些花本來的下場是在垃圾桶里而不是其他人的桌上,會不會比較容易原諒她?
駱席安終究是把那杯酒喝了,嗆辣的感覺從舌尖滑到喉嚨。她皺起眉,身子一下子便熱了起來。
唐浚滿意地看著她的乖巧與爽快,把兩人的杯子交給一旁的服務生後便拉起她的手。「跳舞吧,除了你對我的歉意,也算是慶祝我接班。」說著,他微笑的拉起她,隨著現場的優美音樂舞了起來。
他很會帶舞,讓她在他懷中轉了一圈又一圈。駱席安可以感覺到四周投射過來的艷羨眼光,同時發現到自己在他的帶領下似乎也變成一位擅舞的女人,能舞出不同風情。
「跳得好極了。」他附在她耳畔低笑。「像仙子一樣。」
駱席安听了臉紅紅,頭有點暈,腳步也有點浮,可那絕不單純是因為他的贊雖然這男人的贊美讓人開心,但她之所以覺得愈來愈頭暈臉熱,百分之百是因為那杯紅酒再加威士忌,這是肚子空空便喝酒的下場。
一曲方畢,駱席安做完謝姿便想閃人,唐浚卻再次上前拉住她的手。「再陪我舞一曲吧,一個是道歉,一個是慶祝。」「執行長,我的頭有點暈,恐怕不能再陪你跳——」話未落,駱席安整個人突然被他抱入懷中,她驚嚇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首是超慢舞,頭暈就把頭枕在我身上吧!」唐浚笑咪咪、理所當然地道。就算這個姿勢引來四周的噓聲和騷動,他也不會感到一丁點不自在。
可駱席安不同,她怎麼可能讓這男人這樣抱著她而無動于衷?
「執行長,你放開我……」她輕輕推拒著他,不敢太用力也不敢太大聲,她連眼楮都不敢亂瞄,就怕又給這位執行長沒臉。
「我喜歡你,駱席安,當我的女人吧。」唐浚幾乎是貼著她的臉道。
這個舉動讓她十分驚慌失措,她在他懷中掙扎。「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也不會當你的女人,你放開我!不然我……」
「怎麼樣?」他笑看著她,見她整張臉紅通通又帶點羞惱的媚態,有剎那間的閃神,可這閃神沒多久,懷中的女人卻突然被人拉走了——
「不好意思,她的這支舞是我的。」南東爵淡淡的對唐浚道。拉著駱席安的手便走開,根本不理會唐浚倏然變色的臉。
一個女人突然沖過來,是氣急敗壞的唐黛妮。
「哥!你看看南大哥,他怎麼可以把我丟在一邊就跑過來?叫我的面子往哪兒放啊?太過分了!害我這麼丟臉!不行,我得找他算帳去!」唐浚的冷例神情瞬間即逝,就像剛剛的事件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小插曲,面對妹妹時又是一副無害和善的樣貌,笑得比女人還美麗。
「跟我來。」他伸手拉著她往舞池角落走去,那是一個安靜且沒人會打擾的地方。
「你要帶我上哪去?我要去找南大哥——」
唐浚頓住步伐,回眸笑看著她。「你這丫頭是怎麼回事?我如果沒記錯,你和南大哥早就沒戲唱了。兩年前你背叛了他,愛上你的學長,兩人出雙入對的,虧南大哥還百忙之中去國外探望你,沒想到卻看見你移情別戀的那一幕……」
「哥!」唐黛妮驚得臉色發白,撲上前去捂住他的嘴。
「你小聲點!你非得這樣說你妹妹嗎?」這件事唐浚之所以會知情,是因為當時的唐浚陪著南東爵去她的住所找她,和南東爵同時撞見那一幕。
為此,她被他數落了大半年,還向父母親告狀,便沒人敢在南東爵面前再搵婚約一塞-「如果你沒礙我事的話,我也懶得說。」
「我礙你什麼事來著?」唐黛妮真是搞不懂眼前這個只大她一歲的小哥哥。
明明只大她一歲,長得是國色天香的花美男一枚,比她還要美麗百倍。
「別纏著南大哥,就不會礙我的事。」
唐黛妮咬咬唇,眼中盡是不甘。「他是我的。」
「現在不是了。」
「可我還愛著他!」
「你那不叫愛,叫佔有欲。就像本來被你丟到一邊的玩具,看到別人玩得開心,就想把它搶回來是一樣的心態。」
「不是這樣的!我其實一直都很後悔——」
「有些事,後悔也沒用了。當他決定放棄設計珠寶的那一刻,他就下定決心放棄你,因為你已經破壞了他對愛情的那份美麗憧憬,所以那陣子他幾乎設計不出任何作品,你該知道自己對他的傷害有多大。」唐黛妮听了很震撼,也有很深的愧疚。可是轉念一想,她的眼神又活了起來。
「這不正表示著他很愛我嗎?他這麼深愛過我,怎麼可能說不愛就不愛?」唐浚淡笑。「再美麗的玻璃摔破了,就算心疼得要死,就算常常會想起它本來的面貌又如何?它還是破了,就算重新補起來,也不會再像從前一樣美麗。他曾經深愛你又如何?
不,與其說他深愛你,還不如說他自以為對你的情感是愛。說到底,你只不過是佔了先機,是第一個闖進他生命中的女孩,是一個男人單單純純的初戀而已。他沒吻過你、沒抱過你吧?正格點說,你和他之間根本不算男人和女人的關系……」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唐黛妮氣哭了,伸手捂住耳朵。「我不相信你的話,我會證明他還愛著我!我一定要他回到我身邊來!」唐浚的神色一冷,也失了耐性。
「我說過別礙我的事。」
「我愛南東爵,究竟礙你什麼事了?」唐浚不語,唇角卻勾起一朵笑花。
那模樣,美麗而充滿算計。連唐黛妮見了都忍不住打個哆嗦。
可惜,她依然沒听到唐浚的回答。因為今天唐浚是主角,很快地便被其他業界大老找去聊天,根本沒空再理會她。
這樣也好……
他怕她礙他的事,她也怕他礙她的事啊,既然兄妹兩人從小就不太對盤,那就各走各的路吧……說要跳舞,自然是跳舞。
南東爵把駱席安拉到一旁,一手抓著她的手,一手扶住她的腰。今天她穿著一身淡紫色露肩小禮服,長發盤在頭上,露出她縴細性感的頸項,頸子上戴了一條細細的鑽石項鏈,在燈光下微微閃著光芒。
她頭低低的不說話,乖巧地讓他帶著舞,注意到有一道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她身上。
「喝酒了?」南東爵關心的問道。
「嗯。」
「為什麼喝酒?身體才剛好……」
「被逼的。大老板的話能不听嗎?何況我還丟了人家的花,得祈求原諒。」「听起來你是在怨我?」是啊,是怨你。駱席安抬起眸,幽幽地看箸南東爵。
有多久沒這麼近看著他了?十天還是半個月?為什麼他明明是她的男人,她卻不能正大光明的看著他?
「我最近一言在想一個問題……」
「說。」
「會不會你要結婚了,而我在婚禮當天才知道新娘不是我。」每次喝了酒,她的膽子就會變大許多——勇于說出平常不敢說的話。說完,又搖搖頭。
「我知道你沒說討要娶我,我只是打比方,像是其實我現在根本就是被你耍著玩之類的?你根本已經在籌備和唐小姐的婚禮?」南東爵薄唇一抿,又輕輕勾起。
「你對自己那麼沒信心?」
「我是對你對我的感情沒信心。你愛她,不愛我,你卻說要選擇我,放開她,這樣的邏輯不奇怪嗎?如果你還愛她,她也愛你,為什麼你們兩個不能在一起?為什麼要選擇和我在-起?或者,是你本來以為她已經不愛你,所以你選擇我,卻沒想到她突然回來了,因此才左右為難?」駱席安說了一串話,瞬也不瞬的望住他。
她幾乎是屏息地等待著,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他溫柔地微笑,帶著她在舞池中轉了一圈又一圈,讓她幾乎快要暈眩時才緩道︰「我並沒有左右為難,我只是要你等我。做得到吧?」駱席安還是沒回答,就像他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一樣,是帶點賭氣意味的。曲子剛好結束,她轉身想走開,南東爵卻拉住她——
「十點在門口等,我送你回家。」
「你送唐小姐吧,我會自己回去。」她甩掉他的手,快步離開。
對,她是在鬧脾氣,因為他說他是她的男人,為什麼她不能鬧點小脾氣?
想著,她愈走愈快,卻在游泳池邊被唐黛妮堵住。可能是因為今天的音樂太美好、點心太可口,游泳池邊並沒有什麼人,連假裝沒看見她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