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說起來,凌玫芳其實有兩份工作,早上在花好月圓事務所當戀愛咨商師,晚上則在舞蹈工作室教爵士熱舞。
跳舞一直是她的興趣跟專長,她從高中就開始加入熱舞社學舞,大學時期更因出色的舞技跟耀眼的外貌成為熱舞社的社長,畢業後雖然跟王欣佩一起經營花好月圓事務所,但她對舞蹈的熱忱卻絲毫沒有減少,因而便在晚上找了一份教舞的工作,當作兼差,也當作興趣。
「等著瞧吧,你們這些人,竟敢說我做不到?」下班後,凌玫芳直接開著車來到舞蹈工作室樓下,臨下車前,她從包包里拎出一塊銀色的獎牌,借著車外微弱的路燈,她滿臉得意地欣賞著她的獎牌。
原來昨天在東區街頭有一場由國際運動品牌大廠舉辦的熱門舞蹈大賽,本來整個工作室的舞者都興致勃勃準備參加,但在他們一得知有國際賽事得獎連連的團隊也要報名時,便一一萌生退賽的念頭。
「這樣的話,我們工作室就去報名另一場好了,本來兩場時間沖到,是看這場的知名度比較高,才舍棄另一邊的,不過如果那個舞團要參加,我們很有可能拿不到前三名的獎金,與其都要繳交參賽費用,當然是要把獎金拿回來才過癮啊!」
出賽前幾周,工作室的團長召集所有的舞者開了一場會議,大部分的人都欣然同意團長的決定,只有一個難搞的大美人例外。
「不行,我還是要報名東區那場比賽。」不消說,此人便是凌玫芳。
正是那個厲害的舞團也會參賽,才更讓她斗志高昂,怎麼可以突然放棄呢?
對于凌玫芳的一意孤行,大部分的同事都是抱持著不看好的態度,等著她鎩羽而歸,結果昨天比賽結束後,她力拚群雄,拿下了第二名的寶座,今天一整天都迫不及待要拿獎牌到同事面前大肆炫耀一番呢。
舞蹈工作室設在一棟住宅公寓的樓上,凌玫芳下了車,拎著獎牌,一路哼著小曲,一邊往工作室所在的那棟公寓走去。
安靜的住宅區巷弄里沒什麼人車,所以早在十幾公尺外,凌玫芳便眼尖地發現了她的其中一個同事張嘉宏正準備走進公寓。
「欸,嘉宏!」
凌玫芳按捺不住急于分享榮耀的心情,遠遠地就喚了張嘉宏一聲,想先把獎牌給他看,不料他們倆的距離還是遠了點,他完全沒听到凌玫芳的聲音,徑自走上樓去了。
「嘖,真是的。」凌玫芳微蹙了一下眉頭,隨即跟著小跑步上前。
結果就在她快跑進公寓門口的時候,另一方向也有一名男子急奔而來,好死不死跟她對撞在一起,讓她的額角在他肩膀上狠狠挨了一記。
「哎喲……啊,獎牌!我的獎牌!」凌玫芳沒空去管陣陣的暈眩跟頭疼了,因為她拎在手上的獎牌被那名男子這麼一撞,竟從她的手中月兌落,不偏不倚地掉進地下室的通風孔蓋里,沒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走開,別擋路!」男子似乎沒察覺眼前的女人發生了什麼事,或者應該這麼說︰他根本不打算花任何注意力在這個女人身上,只一味地專注著自己的目標。
男子粗魯地撥開身前的凌玫芳,準備走進公寓。
不過若他招惹到的是只小綿羊也就罷了,偏偏他招惹的對象是凌玫芳,她才不可能自認倒霉吞下這口鳥氣呢。
「你給我站住!」
男子的身形高大,為了拉住他,凌玫芳可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妳在干什麼?放手!」被凌玫芳這麼一拉,男子便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跟蹤的目標走進電梯,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外。
「先生,你懂不懂禮貌啊?你撞到人,不用道歉的嗎?」更別說還把她的獎牌撞掉了,這筆帳,她一定要他好好負起責任。
男子一把揮掉凌玫芳緊抓著他的雙手,他轉頭往公寓的大廳看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懊惱的神色,但並不明顯。
算了,既然都跟丟了,那就改天再找機會吧。
男子理了理在拉扯中被弄亂的上衣,接著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凌玫芳。
「我撞到人?不好意思,誰撞誰還不知道呢?妳在要求別人道歉之前,都不先反省一下自己有沒有錯的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凌玫芳害他跟丟人的關系,此刻他臉上的表情顯得非常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我……」凌玫芳第一時間的確被他的威嚴震懾到了,但也不過片刻的時間,她便立刻恢復了思緒,「哼,你都是用這種含糊其辭的方式來規避責任的嗎?好,誰撞誰就不說了,但你至少要幫我把……」
凌玫芳的話才說到一半,男子的手機突然響了。
想當然耳,男子絕對是選擇接手機,而不是听凌玫芳把話說完。
「喂,老爺。」原本還盛氣凌人的男子,接起手機的那一刻,突然放軟了態度,換上一副恭敬的口吻,「喔,沒有,我只是出來辦點事……這樣吧,若您不趕的話,就在酒店那邊稍微等我一下,我現在立刻開車過去接您……好,好的,我知道。」
男子掛掉電話,直接轉身就走。
「欸欸欸,你有沒有搞錯?想肇事逃逸啊?」凌玫芳哪能放任他這樣闖了禍就閃,她搶先一步擋在男子的面前,張開雙臂,擺明了不讓他過去。
「小姐。」男子嘆了一口氣,臉上仍然沒什麼表情,只是隱約可見眉頭攏起。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結果,男子突然從皮夾里抽出三張千元大鈔,塞到凌玫芳手上,「算我倒霉,我們就這樣解決了吧,我有重要的事,別再找我麻煩了。」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凌玫芳整個人傻在那里,完全反應不過來,直到他走遠了,她才漸漸回過神來。
「他這是什麼意思啊!」凌玫芳氣得用力收緊拳頭,三張千元大鈔便立刻在她手中爛成一團。
他以為她是路邊的小混混嗎?還是落翅仔?竟然拿錢打發她!真是太瞧不起人了,還說什麼「算他倒霉」?拜托,搞清楚好不好?真正倒霉的人是她吧!
「啊!」一肚子怒火無處發的凌玫芳索性放聲尖叫,抒發滿月復悶氣。
該死的家伙,把她的銀牌弄掉了,現在她要怎麼拿上去炫耀啊?
「嘖!」凌玫芳煩躁地撥開一頭性感的長鬈發,接著大步往管理室邁去。
管理室里,一個滿頭白發的警衛正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打盹兒。
「伯伯。」凌玫芳將頭探進窗口,喚著警衛。
無奈他的頭還是點啊點的,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
「伯伯!」心里正煩的凌玫芳沒耐心跟他磨菇了,索性對著他大吼。
「啊!怎、怎麼了?地震了嗎?」
這下終于把警衛叫起來了。
「不好意思,我是八樓的,想跟你借一下地下室的鑰匙。」前一刻才剛不顧形象地大吼完,這會兒凌玫芳馬上又換上溫柔嫵媚的笑容。
「地下室?里面都是一堆雜物,妳要去干什麼?」
但對警衛來講,凌玫芳的年紀都快要可以當他的孫女了,所以她那一套溫柔攻勢對他一點效果都沒有。
「你管那麼多干嘛?反正我就東西掉下去了,要去找嘛!快點給我鑰匙啦!」既然那一套對他不管用,她也就省得在那邊裝腔作勢了。
「一個女孩子凶巴巴的,長那麼漂亮有什麼用?遲早還是會把男人嚇跑……喏,拿去啦。」警衛像個嘮叨的長輩那般,一邊數落著凌玫芳,一邊把鑰匙交給她。
「真是的。」凌玫芳沒好氣地抓過鑰匙,接著便從逃生梯往地下室走去。
這棟公寓的地下室本來規畫成停車場,但由于動線不良,加上之前管理委員會的疏懶,造成地下室的維護狀況不佳,燈管跟抽風機都壞光了也沒人管,最後停車場的功能便漸漸失去,變成管委會堆積雜物的大倉庫。
「咳咳!」凌玫芳才剛走進地下室,就被厚重的霉氣給嗆到。
她往里頭看了一下,除了最里面靠近馬路那頭有從通風孔蓋上透進來的光線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黑漆漆一片,她的獎牌就在地下室最深處的某個地方,可是她要怎麼跨過中間這一段艱辛的路程到達那里呢?
黑暗是猜疑的最佳培養皿,襯著滿室的霉味,凌玫芳的腦子里止不住地幻想出一個又一個可能隱藏在這些黑暗的角落中,讓女人嚇得花容失色的可怕異物。
「好了,別自己嚇自己了!不過就是一個大倉庫而已嘛,有什麼好怕的!」凌玫芳拍拍胸膛,安撫自己猛烈跳動的心。
然而正當她終于鼓起勇氣往前跨出去時,一只蟑螂冷不防從她腳邊竄了出來。
「啊!」凌玫芳一邊尖叫,一邊三步並作兩步跳到樓上去。
好可怕好可怕喔!
一只小蟑螂已經徹底摧毀凌玫芳的勇氣了,更遑論在那陰森幽暗的偌大地下室里的其他未知事物。
「嗚……我的獎牌……」凌玫芳蹲在樓梯口,看著地下室的入口明明就近在咫尺,卻又感覺非常遙遠,讓她不得其門而入。
她的眼眶微微泛起了淚光。
沒想到辛苦得來的榮耀,就這樣化為烏有了……
那個該死的混賬東西,最好不要再讓她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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