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嵐……」申屠飛靖皺眉。
「可是璃堂走了,就這麼走了。」封日嵐勾起一抹笑,卻笑得好苦,眉眼盡是深深的痛苦,「听到消息時,我不敢相信,他還那麼年輕,而且……」
封日嵐痛苦地閉上限,啞聲笑了。
「而且,他根本不知道雲朱雀已經答應了他的求親,因為那天是我假冒了他,而雲朱雀根本沒跟璃堂再見一面就又離開家了,他就這麼帶著失望走了……而我卻完全不知道,自私地留下玉佩,我是,罪人,飛靖,對雲朱雀和璃堂來說,我是破壞他們的罪人……」
封日嵐輕喃著,聲音帶著嘶啞的痛苦,大手緊握著酒壺,仰頭大口灌著,酒液滑下下顎,濕了臉,也濕了衣領。
「日嵐……」看不過他自責的模樣,申屠飛靖立即上前用力搶不他手中的酒壺,「好了,別再喝了,方璃堂會死不是你的錯,生死由命,你怎麼知道方璃堂會死于瘟疫?這根本不是你能預料的呀!」
「是嗎?是這樣嗎?」封日嵐低語,卻忘不掉雲朱雀那傷心欲絕的模樣,對她來說,他永遠是罪人吧?
而且,永遠沒有贖罪的機會。
他睜開眼,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繼續說著︰「後來,我去祭拜璃堂時,才知道雲家人早已搬離了,沒人知道他們去哪里。」
「你沒派人去查嗎?」
「沒有。」俊眸微斂,封日嵐淡聲說道︰「要查什麼呢?就算見到面能說什麼呢?就這樣了吧!誰知道……」
「誰知道我娶了白琥?」申屠飛靖接話,「是呀!」封日嵐搖頭苦笑,該說是命運太過巧合嗎?「沒想到你也和雲家有關聯,知道你認識雲白琥,我就知道會遇見她了。」
「少來!明明是你想看到她吧?」申屠飛靖拆穿封日嵐,拜托!想不想見一個人是可以選擇的,「不只這樣,你還提出這什麼爛游戲,日嵐,其實你根本沒死心吧?」
「她變了,飛靖。」其實他曾偷偷看過她,他不想現身的,可是他卻看到了不快樂的她。
跟四年前的她完全不一樣,她變得好有距離,臉上的笑不再天真,那古靈精怪的模樣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她,即使笑容滿面,可他听得見她心里的哭聲,那樣的她,讓他心痛。
「她不快樂了,她連笑都帶著愁,旁人看不出,可我看到了,我看到她眼中的淚,我看得心好疼、好疼。」
他不想看到那樣的她,所以他故意出現在她面前,故意逗她、惹她,他不在意當方璃堂的替身,只要能待在她身邊,他不在意的,其實,他還是自私的,他想得到她,即使她不愛他,他也無所謂,只要她待在他的身邊就好了。
只是,他的心也有不滿足的時候,一方面甘願當替身,一方面卻又不甘心永遠只是替身,他是封日嵐呀!他多想要她愛上封日嵐呀!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好,可是……她不愛他,甚至拒絕他。
封日嵐笑得苦澀,他轉頭看向申屠飛靖,薄唇再也勾不起一絲笑容,此時此刻,他笑不出來了。
「飛靖,你知道嗎?她連讓我當替身都不肯了。」那些殘忍的話——刺痛他的心。
我不要你當替身,你永遠不會是璃堂哥,你也不配!因為你是罪人,我恨你,我永遠不想再看到你!
她的話,一字一句都像利刃一樣狠狠刺著他的心,他被砍得逼體鱗傷,再也無話可說了,他不是不會痛,他的心也是肉做的呀!
可是,他能說什麼呢?她都拒絕了,他也是有自尊的呀,不可能再死皮賴臉地纏著她了。
不可能的……他的、心也被傷了,很疼很疼……申屠飛靖想開口安慰封日嵐,可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最後只能吶吶開口。
「那、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封日嵐伸手接住落下的花辦,手慢慢握緊,黑眸掠過一抹沉痛,「就這麼結束吧!已經沒有以後了。」
他會如她所願,離她遠遠的,再也不會纏著她了。
◎◎◎◎◎◎
她如願了!
封日嵐離開了,再也不會纏著她了。
真的……離開了……雲朱雀坐在貴妃椅上,目光怔忡,小臉不復以往的從容冷靜,就連向來精明狡詐的眼神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空白的表情、空茫無依的眼神,就連笑容也擠不出一絲絲。
她不懂,她怎會笑不出來?
她不懂,為何一閉上眼,想到的全是封日嵐那冷漠的眼神,還有那張不再對她笑的臉。
我會如你所願,再也不會纏著你了。
他的話一直在她腦中回蕩,讓她想忘也忘不了。
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懂,她明明恨他的,他怎能拿走玉佩,怎能裝成璃堂哥,怎能這樣欺騙她?
她不能原諒他!只要想到璃堂哥死前根本沒听到她的回答,想到璃堂哥是帶著遺憾死去,她就不能原諒封日嵐!
她恨他!可是,為什麼他走了,她卻一點也不開心、不快樂,甚至記得他離去前的神情?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雲青瓏接話,銳利的眸光直視著二妹,看到她心魂不定的模樣,忍不住嘆氣。
「你在想什麼?」走進房,雲青瓏徑自坐下,開口詢問。
避開大姐的目光,雲朱雀低下頭,「沒什麼。」
「是嗎?」雲青瓏可沒那麼好打發,她咄咄逼人地問︰「要沒什麼,你的臉色怎會這麼難看?你看看自己,這像向來冷靜從容的雲朱雀嗎?你在慌什麼?在怕什麼?」
雲朱雀不說話,僅是低著頭,小手緊抓著裙襬。
雲青瓏卻不放過她,「雲朱雀,抬起頭看著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畏畏縮縮的?」
「我沒有。」深吸口氣,雲朱雀抬起頭,倔強地看向大姐,「我沒有怕,我也沒有慌。」
「是嗎?」雲青瓏諷刺地笑了,「你有看過鏡子里的自己嗎?還是你連看也不敢看?」
「夠了!」雲架雀閉上眼,受不了地低吼︰「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愛上封日嵐了,對不對?」
「沒有!」睜大眼,雲朱雀站起來大聲吼著︰「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愛上他,我恨他,我恨死他了!」
她握緊拳頭,焦躁地大吼︰「你知不知道他干了什麼事?四年前,我看到的人根本不是璃堂哥,而是他!他拿走玉佩,卻什麼都沒對璃堂哥說,他怎能這麼做?他怎能?甚至四年後還若無其事地出現在我面前,還說甘願當璃堂哥的替身,他怎能這麼無恥地開口?」
雲朱雀崩潰地吼著,眉眼間盡是狂亂,她不能原諒他!可是為什麼他的臉卻無時無刻出現在她腦海中?為什麼她一直記得他離去前的眼神?
那受了傷的眼神,一直出現在她腦中……「那能怪他嗎?」雲青瓏冷靜地看著她,「你怎麼不怪你自己?」
「怪我?」雲朱雀一怔。
「你認識方璃堂多久了,你不是很喜歡他嗎?為何四年前你認不出來那是封日嵐假冒的?你要是能認出是封日嵐的話,那他能拿到玉佩嗎?好,就算姓封的沒拿到玉佩,那方璃堂就不會死嗎?」
「我……」雲朱雀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只能痛苦地搖頭,「不是這樣……我……」
「對,你比誰都懂,這事沒有誰對誰錯,你只是在怕,你只是怕自己愛上封日嵐,所以你抗拒,你找個罪名安在他身上,你找個理由讓自己恨他,因為你不許自己愛上他,是不是?」
「不!我沒有愛……」
「你要沒愛上姓封的,你今天會變成這樣嗎?」雲青瓏不想听她辯駁,打斷了她。
「你看看你!」她拉住雲朱雀,強迫雲朱雀看著鏡中的自己,「你看看你的樣子,你敢對著鏡中的自己說你沒愛上封日嵐嗎?」
「我……」雲朱雀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鏡中的她眼神慌亂,小臉盡是掙扎、害怕。
她怕什麼?
她怕……怕他總能輕而易舉地撩撥她的情緒,怕自己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移到他身上,那不正經的笑容,狂妄不羈的模樣,她一直都知道的,他不是璃堂哥,她從沒把他當璃堂哥過。
她一直當他是封日嵐,她從來就沒把他當替身過,從來沒有!
雲朱雀閉上眼,不敢再看自己,也不能再看,「不能,不能的……」
「為什麼不能?」雲青瓏挑眉,咄咄逼人地問︰「就因為方璃堂?
難道你心中的方璃堂是這麼自私的人?只許你一輩子愛他?就算他死了,你也得為他守喪一輩子?他是這麼自私的混賬嗎?」
「不!他不是!」雲朱雀用力搖頭,「那是怎樣?你說呀!」雲青瓏追問,「是、是……」雲朱雀睜開眼,看著鏡中的自己,「是、是我,我怕,我怕再失去……」
她頹喪地坐下,痛苦地合上限,「若是再一次失去怎麼辦?我不想,我怕了。」她痛過一次了,那滋味很疼很疼的,所以,她不想再愛了,只要不愛,就不會疼了,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卻還是一樣疼,一樣難受,一點也不快活,為什麼?
「傻瓜。」雲青瓏心疼地看著二妹,「逃避不能解決一切,朱雀,你那麼聰明怎會不懂呢?」
「我……」睜開眼,雲朱雀無言地看向大姐,「我不知道,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喃喃自語,心里早已六神無主。
她只記得他,記得他的笑,記得在市集里,她形單影只地孤獨一人時,他來到她面前,拿著糖葫蘆,笑著對她說,他總算找到她了,她的心是不是就是在那一瞬間淪陷的?因為,他找到她了……她寂寞好久好久了,她在黑暗深處哭喊著,可沒人發現她的孤寂,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可他找到她了,帶著笑容找到她了……只有他,看到真正的她。
或許,早在遇見他時,她的心就不再像從前一樣,她的心早已悄悄悸動,只是她故意忽略,然後殘忍地傷了他,雲朱雀苦澀地笑了,她忘不了他冷漠的眼神,每每想到,心口總隨之刺痛,很疼很疼……而他,是不是更疼呢?
「朱雀,去看他吧!」雲青瓏語重心長地開口,「看誰?」雲朱雀不解地看向大姐。
「方璃堂。」雲青瓏淡淡說出這名字。
雲朱雀瞬間一震,雲青瓏輕拍她的肩膀,沉聲說著︰「你逃了四年了,也該去看他了,也許到時你就會有答案了。」
听著大姐的話,雲朱雀不語,眸里有著遲疑。
她真的要去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