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幸運,福兒將她與安颯宇馱進這個山洞里來,並和以往一樣帶著她去摘草藥,然而安颯宇的傷口深及見骨,尋常的止血藥草根本不見效果,急得她不停的哭,她自責不已,因為他是為了她才會跳下崖,也是為了護她周全才會傷了左腿,若是治不了他,殘了一條腿還算是好,就怕血再不止……光是想象,她便幾乎要崩潰,卻無能為力,只能抱著昏迷的他嚎啕大哭。福兒見她如此,突然靠向她,朝她蹭了蹭,似是在安慰她,接著便走出山洞,當時她太過傷心,壓根沒注意到它,等它再次返回,口中便多了幾株連著參根的長春參。她知道長春參宛若仙丹,能延年益壽、永駐青春,甚至是能解百毒、治百病,卻不知對外傷有什麼功效,也或許有著未知的風險,但她沒得選擇,只能孤注一擲,將那一株株價值萬金的珍貴人參全都搗碎敲爛,敷在他的傷口上。她原本不抱希望,誰知奇跡發生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原本怎麼也止不住的血竟慢慢止住了,又過了一刻,那猙獰見骨的傷口居然也微微的收口,驚得她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見到這驚奇的一幕,她不得不贊嘆長春參確實價值萬金,或者更甚。
接下來,她便靠著福兒取來的長春參替安颯宇敷藥,短短三日,那可怖的傷口竟已開始長了新肉。
听完如此神奇的功效,安颯宇不由得多看了眼那被金寧搗得碎爛、厚厚敷在他腿上的長春參,好半天才道︰「這麼說,我們已在這兒待了三日?」
金寧點頭,知道他想做什麼,連忙擔憂的道︰「你的傷還不能走動……」
「寧兒,我們時間不多了。」他雖氣凌魆揚,卻知事情輕重。
距離皇上給的時限,只剩下兩日不到,若他們明日出不了森林,這一切都成了枉然。
金寧還想勸阻,卻被他點住了粉唇。「不必擔心,我的身體我清楚,若我猜的沒錯,這道傷口足以廢了我的左腿。」見她白了小臉,他將她輕擁入懷,「但我卻還能動,這代表長春參的確是神物,到時你再好好替我醫治便成了,不過是幾個時辰的路程,我撐得住,但那件事卻等不得。」他說的她當然都明白,又見他一臉堅定,只能嘆口氣道︰「我知道了,等會兒福兒回來,我會告訴它,讓它明日一早帶我們出林,答應我,你要是難受,千萬別硬撐,好嗎?」若是可以,她真想自個兒跑一趟,將長春參送出蔭林,讓安颯宇暫且在此療傷,可福兒只有一只,沒了它,她出不了林,若帶上它,安颯宇的安危又有誰來保護?
兩難的情況讓她不得不點頭答應他的提議,畢竟要真誤了事,不僅六皇子遭殃,他們恐怕也得一輩子躲在這蔭林里,還有爺爺也可能遭受牽連。
安颯宇放柔了俊顏,輕聲道︰「別愁眉苦臉的,我比較喜歡你方才教訓藍雨芬時那活力十足的模樣。」聞言,金寧忍不住臉一紅。「你不嫌我潑辣?」她很不想承認,只能說那藍雨芬實在太可惡,老是惹得她抓狂。
「若是嫌棄,就不會陪你跳入崖中。」他深情的說,「再說,你一點也不潑辣,你和那些矯揉造作的千金小姐相比,好上不知幾百倍。」這話讓她的雙頰更紅,嬌嗔道︰「我從不知道你這麼會哄女人。」打她認識他以來,他便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表情不多,說話一向只說重點,她從未見過他柔情的這一面,坦白說,她還挺愛的。
「我說的句句屬實,怎麼能說是哄?」
他愈是認真,金寧便愈是羞澀,那嬌美的模樣,讓他不自禁挑起她柔潤的下顎,傾身欲吻住那粉女敕的雙唇。
然而他才動作,她卻連忙伸出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嬌怯道︰「旁邊有人……」安颯宇微惱的凝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藍雨芬,沉聲道︰「你當她是死人就成了。」對他而言,藍雨芬和死人已沒兩樣,膽敢動他的女人,等出了森林,他絕對會將金寧受的苦,百倍千倍的奉還給她。
金寧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般讓人好氣又好笑,甚而有些孩子氣的話來,正想反駁,剛啟的小嘴已被他給吮了住,只能發出嗚嗚的抗議聲。
兩人吻得忘情,絲毫沒注意到本該昏死的藍雨芬,雙眼仍是緊閉著,但身子竟微微的顫抖著,雙拳握得死緊……
次日一早,林道上出現了一副十分詭譎的畫面,三人加上一頭大狼,十分不協調的行走走在前頭的是頭通體雪白的大狼,足足有一個成年男子那般高大,一雙血紅的眼看似慵懶,實則警戒地環視四周,讓周遭伺機而動的狼群只敢發出陣陣低嗚聲,卻不敢妄動。
緊跟在後的是背著竹簍的金寧,她扶著行動不便的安颯宇,仿佛沒听見那可怖的低吼,擔憂的直在他耳邊叮嚀道︰「小心點!若是傷口疼了,一定要告訴我,咱們就歇一歇,不要怕耽誤時間,只要在天黑之前出了林就行了……」
听著她稱得上是嘮叨的囑咐,安颯宇沒有不悅,只有感動,柔聲道︰「我知道,你別擔心,只管扶好我,千萬別離開我身邊半步。」那陣陣狼嚎,就連身為男子的他都不免心驚,雖然知道走在前頭的福兒是這兒的狼王,但他絲毫不敢放松。他雖傷了腿,但武功沒廢,加上長春參那神奇的藥效,也好了五成,若周圍的狼群止不住饑餓撲來,他帶著金寧逃跑,存活的機率應當能有七成,因此他不敢放開身旁的女人,緊緊的摟著她的腰。
走在最後頭的則是藍雨芬,經過幾日的折磨,她嬌美的臉蛋早已憔悴不堪,長發凌亂不說,一張臉更是白得嚇人,不停的抖著身子,牙關甚至發出喀喀的聲響,耳邊傳來的狼吠仿佛催命符,逼得她幾乎崩潰,像獵物般被盯梢的感覺,更是讓她幾度忍不住要尖叫,若不是出發前金寧再三警告她不準發出半點聲音,否則就等著成為這些惡狼的大餐,她恐怕早抑不住恐懼,尖喊著逃跑。
因為安颯宇的傷,一行人走走停停,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出了狼群環繞的深林,來到蔭林外圍的樹洞旁,也就是當初藍雨芬拉著金寧落崖的林道附近。
看著透過樹梢灑落的點點金陽,金寧總算露出一抹微笑。「到了。」一听見這兩個字,幾近崩潰的藍雨芬幾乎是瞬間癱坐在地,貪婪的看著那一縷縷的日陽,她相信經過今日,她再也不敢待在黑暗之中,那會讓她想起方才在那黑得幾乎看不到路的崎嶇山道,被一群惡狼窺視的感覺。
光是想象,她忍不住抖得更厲害,一雙眼瞬間迸出陰毒的目光,死死盯著金寧。
都是那個賤人,等她辦妥事,一定要姑姑把她抓來,讓她一刀一刀的割下她身上的肉。
背對著她的金寧壓根沒注意到她怨恨的目光,一顆心全懸在安颯宇身上,小心的扶著他坐下,確定他坐得穩妥舒服後,才道︰「你等我一下。」安颯宇卻不放手,緊張地問道︰「你去哪?」一刻沒離開這令人顫寒的地方,他便一刻也不會放開她的手。
金寧知道他的擔憂,拍了拍他的手,安撫道︰「放心,狼群不會跟來這兒,我只是要和福兒道別,很快回來。」但他怎麼也放心不下,「就這麼說就行了,就算它再怎麼有靈性,我還是不相信它。」畢竟是頭野獸,再親近,也有反撲的可能,盡管這頭大狼不只一次救了他。
福兒似乎听得懂他的話,那雙令人畏懼的紅眼極快的閃過一抹譎光,似是殺意、又似不屑,可最終卻沒搭理他,而是朝金寧走了過來,在她跟前停下,靜靜的凝視著她。金寧想上前,但安颯宇卻不放,她只能不舍的與它對望,溫聲道︰「福兒,謝謝你,要不是你,姐姐這一次恐怕不能活著出來……下次姐姐帶十只肥雞來看你,還有好吃的生牛肉和……」一人一狼詭異的話別,若非安颯宇看得緊,早已哭花臉的金寧早就飛撲上前,緊緊的抱住它。
她隱約感覺,這會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福兒,淚水才會忍不住落了下來。
雖然福兒不會說話,但她一直有種感覺,蔭林的狼群,便是為了保護長春參而存在著,因此當福兒替她采來長春參時,她便知道,這將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寧兒,該走了。」不舍她哭花臉,安颯宇低聲催促。
金寧忙抹去淚水,她不想連福兒最後的身影都看不清,百般不舍的道︰「福兒,再見了……」福兒低鳴了一聲,似是與她道別,轉身之後,再一次回過頭凝望著她,那血紅雙目里似流連著對她的不舍,接著便以極快的速度躍入林中,一眨眼便失去了蹤影。
望著福兒離去的身影,金寧忍不住再次落下淚來,轉身偎在安颯宇胸前。
「嗚……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它了?」
安颯宇當然不會答是,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止住她的淚水,于是安慰道︰「放心,等我的腿傷好,我會帶著十只肥雞、一整頭生牛外加一群小羔羊,陪著你來看它,到時見到這麼多美食,就不怕它不出現。」雖知他不過是在安慰她,金寧還是覺得很受用,破涕而笑。「嗯,到時我們再一塊兒來看它。」兩人顧著說話,壓根沒發覺一旁的藍雨芬早在福兒離開時快速跑出了林子,等到金寧發覺時,不只找不著藍雨芬的人影,而且……「我的竹簍不見了!」她急白了臉,失聲低喊。
她慌得四處找尋,一抬頭,這才看見藍雨芬背著她的竹簍,跌跌撞撞的在前方狂跑。見藍雨芬沒跑遠,金寧裙擺一撩,就要追上去,「站住!不要跑——」然而她才動作,卻讓安颯宇給扯了住。
「別追。」
她急得跳腳。「怎麼能不追?她拿走了長……」話音戛然而止,她瞪大雙眼看著他懷中的東西,驚愕地低呼道︰「長春參?!這……這是怎麼回事?」
將懷中數株長春參收妥後,他才輕聲道︰「那日在洞窟時,藍雨芬是裝昏。」他雖受傷,感官卻無礙,早知道藍雨芬在偷听他們說話,也料到她定會偷取長春參,于是偷偷將長春參給調了包。
那日見了長春參,他竟發覺這神參竟與麗人參如此相似,而那麗人參好巧不巧就生長在洞窟外,于是他心生一計,悄悄將效用截然不同的麗人參放進金寧的竹簍里,就等著藍雨芬行動,果不其然,那女人趁著他們不注意,偷走了假的長春參。
金寧听了,忙又問道︰「那竹蔞里裝的是什麼?」藍雨芬偷了長春參,定是馬上進宮見賢妃,這蔭林里多是毒物,若安颯宇調包的正是毒藥,皇上要是服了,事情可就糟糕了。
聞言,安颯宇雙眼一閃,站起身,讓她扶著走之後,才緩緩勾起一抹笑,說出讓她膽顫心驚的答案,「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