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盂煜城這邊,因為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兩人身上,沒有任何人留意到出現後又立刻消失的朱語媛,確認康泰沒問題後,又開始為他講解染料的制作方法。
「要把所有材料洗淨、搗爛,然後放在鍋里煮上三十分鐘……」染料的制作過程相當復雜枯燥,每種染料的制作方法截然不同,使用的部分也不一樣,有些是植物的根睫、有些是葉,甚至還有一小部分來自于動物。
沈雅馨對這部分的知識興趣不大,獨自一個人跑去看掛在院中染好的布,幾匹染成漸進色的絹吸引她的注意,她從來沒想到手工也能染出這麼漂亮的顏色,而旁邊還掛著一塊一米見方的深藍色布,上面是有規則的圖樣,頗具藝術感。
她正研究圖樣的規律,眼角忽然瞥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當她再轉頭去找時,那個影子又不見了,奇怪,是她看錯了嗎,為什麼她覺得那個人好像是白婉鳴?
院子的那一角種著幾棵大樹,還種著一些可以當做染料的植物,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沈雅馨想湊過去細看時,被孟煜城叫住,「我們要進去看染料的原料,你回車上去休息。」「不要,我也想去看。」沈雅馨抗議,她對那些材料好奇很久了。
「不行,想看下次我再帶你來。」孟煜城霸道地下達了指令。
雖然看不到實物有點不甘心,不過想想來的機會還多得是,而且她也的確有點累了,外加還惦記著那個白色的身影,沈雅馨只好癟癟嘴,乖乖往車子走去。
但走到一半,她回頭偷看,看到孟煜城已隨眾人進入房間,立刻躡手躡腳地往院角走,可是找了一圈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也許是她看錯了吧,沈雅馨失望地走出院子,剛出院門,突然有一只手伸了出來,一把將她拉到牆側,她尖叫一聲,定楮一看,「白婉鳴!」白婉鳴對她比了個「噓」的手勢,讓她跟自己來,沈雅馨忙捂住嘴,跟在她後面七拐八拐的繞到院子後面,幾叢灌木後,一組石制的石桌、石凳出現在她們眼前。
白婉鳴似乎對這里相當熟悉,一路提醒著她留意難走的地方,那些地方多半覆蓋著濕滑的青苔,若是踩不好肯定會摔個四腳朝天。
「你怎麼來了?這里是什麼地方?」
沈雅馨看著白婉鳴折了幾根竹枝,把石桌、石凳上的落葉和灰塵掃去,納悶的猜測她的來意,也許上次她對白婉鳴喊的那兩句話,白婉鳴還是听進去了。
「坐吧。」白婉鳴清掃干淨,示意沈雅馨坐下,「這是我小時候常來的地方,這石桌、石凳都是我父親設置的。」沈雅馨驚訝地環視周圍,怪不得她的眼神里有著落寞和懷念,故地重游對她來說想來不會是什麼好受的事情,坐在這里大概就會回憶再也無法見面的雙親吧。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沈雅馨歉疚地說。
白婉鳴神色依然冷冷的,很奇怪,她的冷淡不會讓人覺得失禮,只是從心里感慨,這樣的美人再冰冷也依然迷人,不過她的打扮真的很怪異,為什麼她老是穿著男裝呢?雖然也很好看,可是未免讓人惋惜被遮蓋得嚴嚴實實的曲線。
「沒什麼,已經過去很久了。」白婉嗚側頭看著沈雅馨,關于白氏、關于孟煜城對革木染的態度,她心中一直有很多疑惑,尤其是白氏當年破產的前因後果。
她當時被送去意大利讀書,父母沒有對她透露一點風聲,等她得知時一切都無法挽回。這個迷迷糊糊的小女人,糊里胡涂地闖入她的怨恨中,雖然她很莽撞,但是白婉鳴能看得出來,她是認真地在替孟煜城打算,真心希望孟煜城與她能解開心結。
女人的直覺很準,她第一次見到沈雅馨時,就知道他們已經在一起了,現在更加確認這一點,她有些羨慕孟煜城,能找到一個把他完全放在心里,全心全意替他著想的伴侶。
如果說糾結在她心底十多年的事情,終于可以有一個結果的話,她不介意是由沈雅馨替她開的頭,她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沒有沈雅馨,她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親口去問。
「有些事情我大概欠孟煜城一個謝謝。」她對文泉草木染的院子偏偏頭,「但是更多的是,孟煜城欠我一個解釋。」「我……我知道的不是特別多,但是我一定會把知道的全都告訴你。」沈雅馨握住小拳頭,毅然決然地說。
白婉鳴忍不住失笑,這麼天真單純的女人,孟煜城到哪里找來的?
「我會去找他求證,但是我希望從你口中先听一遍,孟煜城告訴你的一切。」「可是文燁然也告訴過我一些,我記不太清楚哪部分是誰說的了,怎麼辦?」這個真的不怪她,她實在分不清楚誰說哪一部分了。
「他們的話有矛盾的部分嗎?」
「好像沒有吧……」
「那就一起說吧。」
沈雅馨盡量清楚地把之前听來的故事轉述給白婉鳴,末了又忍不住替孟煜城辯護一句︰「白小姐,我覺得煜城真的沒有做錯什麼,而且你看,他現在不正在努力推廣草木染嗎?我想你們之間有太多誤會了。」「叫我婉鳴吧。」白婉鳴伸手替沈雅馨摘去落在頭上的枯葉,她還要再去求證,如果沈雅馨說的都是真的,那她欠孟煜城的何止一兩個謝謝,還有對不起。
「可以嗎?」沈雅馨開心地跳起來,她這樣說,是不是表示她已經肯與孟煜城和解了?
沈雅馨頓了一頓,又問︰「那你會回去實驗室嗎?听說沒有你在,那邊已經亂成一團了。」「我還需要一點時間。」看著沈雅馨露出失望的表情,白婉鳴忍不住加上一句︰「如果事情和你說的一樣,我會請求孟煜城允許我回去。」她忽然有點理解沈雅馨能在孟煜城身邊的原因了,純粹而真誠,不懂得隱瞞自己的情緒,孟煜城大概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了吧?
「那說好了哦,等你回來的時候我要去歡迎你。」沈雅馨嫣然一笑,孟煜城與白氏的恩怨已經成了她的一塊心病,這樣的話一切都可以解決了吧。
「那你現在要去找他談嗎?」沈雅馨指指院子,「他今天在這,而且後面沒有什麼重要的安排,如果你去找他的話他應該有時間。」白婉鳴搖搖頭,「今天不行,不過你放心,為了白氏,我不會再拘泥于面子或者是什麼自尊了,更何況搞不好孟煜城真的對我們白氏有恩。」留意到院子里開始有人走出,沈雅馨看看手表,她們已經在這里坐了二十分鐘,她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我要先回去了,被他知道我不在車子里,他一定會生氣的。」「嗯,去吧。」
白婉鳴點點頭,臉上的冷意被笑意沖淡許多,她是獨生女,一直渴望有一個貼心又可愛的妹妹,如果當年父母再給她生一個妹妹的話,也許也會像沈雅馨這麼可愛吧。
她忍不住雙手合十,暗暗向父母禱告,爸爸、媽媽,白氏的一切她終于有勇氣去面對了。
距離白婉鳴與她談話已經三四天,沈雅馨每天都在期待,那個白色的身影會突然出現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前,沒有跡象顯示孟煜城發現她們有接觸,但是如果白婉鳴再不來的話,孟煜城一定會看出什麼。
趁著拿資料的時問,沈雅馨又跑去窗戶旁向外眺望,哎,曰夜盼夜也盼,她真怕哪天睡醒時發現自己變成望夫石,唯一慶幸的是孟煜城這幾天忙著談與法國的合作,暫時沒機會發現她古怪的小動作。
沈雅馨剛才才知道,那個康泰不只是個設計師,他的家族掌控著歐洲高級服裝的三成市佔率。
快到中午了,沈雅馨想白婉鳴大概不會在吃飯時間出現,于是收拾好桌子準備下樓吃飯,孟煜城開會期間是不會吃飯的,而且商務洽談需要宋建東那樣級別的秘書出場,沒她什麼事,這也是她天天守著窗戶盼望白婉鳴出現的原因之一,她實在是好無聊,無聊得快要發瘋了。
除了接听電話、整理孟煜城要用的資料,她基本上處于無所事事的狀態,為了打發時間,她索性把法語書帶來公司,照這個趨勢來看,與法國做生意是十拿九穩了,那趁機多讀點法語總會有好處的。
沈雅馨正準備拉開辦公室的門,門卻被從外面推開,里外兩人都被嚇了一跳。
「哇,你怎麼突然跑回來,嚇死我了。」沈雅馨拍拍胸口,心髒還在評評亂跳,一半是來自于驚嚇,一半來自于喜悅。
孟煜城忙碌起來堪稱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爾打來電話也都是要她按時吃飯,晚上不準看電影到太晚,早點睡之類毫不溫柔的命令,搞得她接電話的時候,會習慣性地擺出正襟危坐的姿勢,模樣相當好笑,可就連接到這樣的電話,她也甘之如飴。
沈雅馨明白,她已經深深愛上這個男人了,突如其來的見面像根尖銳的小刺,一下刺破這幾日來膨脹的思念,眼淚居然不由自主地落下,不過才幾天而已,她就這麼想他。
沒有人在感情中能雲淡風輕,即使是活潑開朗如她也難逃這個魔咒,細算下來,她在遇到他後總是在哭,難道女人真的是水做的?
「哭什麼?」孟煜城怔了怔,反手關上門並將她擁入懷中。
他把她一人丟在辦公室,是讓她受委屈了,但合作商談是件麻煩事,他連日來的加班,也只是想快點把這件合作案解決,好帶她回家,結果反而讓她因寂寞而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