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六寶不懂,自己為何天還沒亮、一大清早的就要在這里?
她打個呵欠,仍然昏昏欲睡,眼楮完全睜不開,沉重的眼皮慢慢垂落,才剛閉上——
「吾皇萬歲萬萬歲!」
宏量的齊聲呼喊將她嚇醒,眼瞳瞬間睜大,睡蟲立即跑掉,不意外地,對上一雙饒富興味的眼。
此時,正在金殿上,文武百官跪下磕首,而南飛瑀高坐于上,他靠著龍椅,手支著下顎,雙眼看向她。
一旁的屏風剛好遮住崔六寶的身影,讓下方的百官看不見她,可卻無阻南飛瑀的視線。
崔六寶嘟嘴,不高興地朝他瞪眼。要上早朝的是他,為何她要陪他?
「小姐,喝杯熱茶。」伺候的宮女小心地將茶碗端給她,崔六寶用左手接過,至于她的右手……還裹著布條,不能動彈。
南飛瑀說她的傷突然好會讓人狐疑,因此這半個月她都住在他的寢宮,哪也不能去。
這她哪受得了,昨天就忍不住朝他抗議,說她不要在待在寢宮了,悶都悶死了!
可是南飛瑀竟然理也不理她,她氣急了,干脆也背過身子,不理就不理,她也不要理他了。
誰知道今天一大早,她就被他吵醒。
她還睡得迷迷糊糊的,睜開半眯的眼。「做什麼……」她咕噥,口齒纏綿,眼楮又要緩緩閉上。
「你不是想出去嗎?走吧,陪我上早朝。」南飛瑀將她的右手纏好白布,隨即叫宮女進來替她梳洗。
「什麼?」崔六寶一臉迷惑,還未從渴睡中清醒,她皺了皺眉,茫然地重復。「早朝?」
「是呀!」南飛瑀噙著笑,換上龍袍。「省得你又跟我生悶氣。」
什麼?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宮女穿好衣服,然後跟著他來到金殿,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過分!
崔六寶從食盒里拿出桂花糕,用力咬一口,就像在咬他的肉,杏眸則恨恨地直瞪著南飛瑀。
卻不知她瞪眼的模樣像只小松鼠,小嘴還咬著食物,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反而可愛得緊。
南飛瑀勾起唇角,墨瞳泛著深深笑意,看不膩她這模樣,可惜現在是早朝,不然他早逗她了。
下面的文武百官沒發現南飛瑀的異樣,他們向來看不透這個皇帝,如果他真的正正經經面對他們,他們才覺得可怕。
南飛瑀輕擺手,陳玄立即對群臣喊︰「平身。」
眾臣起身,垂首分列兩旁。
南飛瑀的目光仍然沒移向他們,愉悅地盯著一邊進食、一邊對他皺鼻瞪眼的小丫頭。
崔六寶則撇著唇,好奇地將頭往前探,看到百官齊列,場面嚴肅,而南飛瑀這個皇帝卻一副悠閑樣。
感覺就像貓在逗著一群老鼠——
舌忝去手上的糕點,崔六寶下了這個評語。
看著小巧的粉舌舌忝過縴指,墨黑的眼瞳不禁閃過一抹灼熱,而小丫頭對他的視線卻不以為意,開心地拿起下一個糕點。
她天真得不懂男人的,即使和他同床共枕,她也不以為意,甚至每晚還緊抱著他,在他懷瑞安心沉睡。
他想留下她,而她只當這里是個好玩的地方,等她玩膩了,她隨時都可以離開。
南飛瑀淡淡地垂下黑眸,想要崔六寶的比什麼都強烈,他想要有人陪他,好不容易她出現了,他怎肯輕易放手?
他絕不會讓她離開,可強迫她留下……他看向崔六寶臉上的笑,發現他的目光,她立即對他吐舌,可不一會,又對他笑,笑得杏眸彎彎,眼里是毫不隱藏的信任。
他不想破壞那抹信任,也不想讓她臉上的笑容消失,所以,他得讓她心甘情願留下。
該怎麼讓一個女人心甘情願呢?
南飛瑀看向眾臣,語氣是一貫的平穩,「沒人有事要稟告嗎?」
禮部大臣立即上前。「稟奏皇上,關于選妃的事,臣已挑選五名閨女,是否要擺宴,讓皇上欣賞她們的相貌才藝?」
選妃?南飛瑀都忘了這件事了。
他正要開口說選妃的事取消,眼角卻見崔六寶手上的糕點掉了不去,他不禁將視線栘向她。
崔六寶張大嘴,沒發現手上的糕點掉了,睜著杏眸,愣愣地看著南飛瑀。
「選妃……」她低喃,南飛瑀要選妃……蛾眉不自覺地輕皺,心頭竟掠過一抹不舒服。
她的反應讓墨眸微閃,南飛瑀決定收回取消的話,「不用擺宴,直接讓她們進宮,朕會好好與她們相處,從中挑選皇後人選。」
皇後?听到南飛瑀的話,眾臣吃驚。
「皇上,您的意思是……」左相忍不住上前詢問。
「一個月後,朕會從這五人里立有德者為後,而朕,只會有一名皇後,不會有任何妃子。」
這話一出,眾臣驚愕。
南飛瑀不理會他們的反應,他擺手,「沒事就退朝吧!」隨即起身走人,經過崔六寶身邊時,他頓了下腳步。
「走吧,丫頭。」說完,也不等她,逕自往前走。
「啊?」崔六寶愣愣抬頭,見他不等她就自己走,她不禁又呆愣。
「小姐?」宮女疑惑地看她。
「哦!」崔六寶立即起身,只是看著前方的背影,不知怎地,她覺得心情不好了。
不是不好,是非常非常不好。
崔六寶不是滋味地躲在角落,杏眸氣惱地看著前面的石亭。
石亭里,南飛瑀坐在中間,旁邊則圍著五名女人,他們有的嬌艷,有的溫柔,有的清雅……不同的氣質,相同的都是讓人難以忽視的美麗。
瞧!南飛瑀多樂不思蜀,清俊的臉龐噙著迷人淡笑,一襲繡著龍紋的月白衣袍,頭戴玉冠,襯出他尊貴不凡的氣質,他專心地注視右邊的青裳女子,那女子不知說了什麼,讓他低笑,而他一笑,旁邊的女子皆羞紅了臉,著迷地看著他。
有什麼好看的!
他也只不過笑得好看一點而已,有必要這樣一直盯著他嗎?
崔六寶咬唇,惡狠狠地瞪著南飛瑀。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就只顧對她們笑,都不理她。
她嘟著嘴,愈看愈不高興,愈看愈悶。
自從這幾名女人進宮後,南飛瑀就都不理她了,每天只顧著她們,連她找他,他都愛理不理的。
而且他還讓她搬出他的寢宮,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他們不能同睡一張。
為什麼不行?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那是什麼?他們之前不是都睡在一起嗎?而且,在北魏,女人跟男人一起睡很正常啊!
可他卻擺出一堆禮法,說什麼他們沒有婚嫁,這樣與禮不合,對她的閨譽也不好。
什麼閨譽呀!崔六寶根本听不懂,她只覺得這些統統都是借口,他根本就是想跟這些女人在一起,才會找出一堆理由想甩掉她。
就像姊姊一樣,每當姊姊想跟男寵親熱時,就叫她去做別的事,別去吵她,她也很乖,不吵就不吵,她自己去找樂子。
可是南飛瑀叫她乖乖待在房里,不然就去別的地方玩,別打擾他,她就不高興了。
他前腳一走,她就偷偷跟在後面,躲在御花園一角偷看他。
看他和其他女人說說笑笑的,崔六寶愈看愈悶,她用力扯前的花,一瓣一瓣撕著。
她注意到南飛瑀眼楮最常注視的是右邊的青裳姑娘,這些日子,他也最常跟她在一起。
听宮里的人說,那女子是李太師的女兒,叫李婉容,是有名的才女,而且不只是有才有德,容貌更是美得讓人傾慕,及笄時就有人上門提親,只是李太師一直不允,直到這次選妃,李婉容被挑選進宮。
崔六寶悶悶地盯著李婉容,她是五名姑娘里最美的,笑起來溫婉優雅,氣質縴柔,和南飛瑀站在一起很相配。
昨天她听宮女說,李婉容應是皇帝屬意的皇後了,他們金陵皇朝終于要辦喜事了。
崔六寶怔著目光,看著南飛瑀伸手撩開李婉容頰畔的發,他的動作惹來一抹嬌紅的笑,而南飛瑀的眼神更是溫柔。
胸口頓時刺痛,她伸手模著心口,不懂為何會痛,她不解地皺眉,只是目光卻移不開。
「討厭……」她不喜歡南飛瑀這個樣子,他都不理她,只理別人,她討厭他!
悶悶咬唇,崔六寶別開眼,正好看到一名宮女端著茶點走向石亭,而她也不想再看了。
爬起身,她轉身,可走了幾步,又忍不住轉頭。
她用力蹙眉,隨即杏瞳圓睜。「南飛瑀小心!」她驚喊。
端著茶點的宮女在接近南飛瑀時,竟抽出一把利刃刺向他!
而在宮女抽出利刃前,崔六寶就已出聲驚叫。
听到崔六寶的聲音,南飛瑀往後退,避開刺來的利刃,隨即伸手擊向宮女胸口,將刺客擊飛。
周圍的女子立即發出驚慌的尖喊,可數名刺客卻從天而降,迅速包圍住石亭,齊攻向南飛瑀。
「南飛瑀!」崔六寶想也不想,立即沖上前。
「丫頭!別過來!」看到她靠近,南飛瑀心口一緊,而刺客也發現到他的焦急,互視一眼,兩名刺客飛向崔六寶。
「該死!」南飛瑀低咒,快速擊斃身邊的刺客,足尖輕點,將袖里的暗器射向靠近崔六寶的刺客。
發現他的動作,一旁的刺客立即擊落暗器,可其中一枚暗器仍然擊中前方的刺客,另一名刺客握住利劍,劍刃直直刺向崔六寶的胸口.
「丫頭——」見狀,南飛瑀急吼。
崔六寶卻動也不動,她凝住目光,茶眸頓時轉深,透著詭譎的光芒,刺客突然不能動彈,他抖著手,劍刀落地,隨即痛苦地抱著胸口,緩緩跪下。
這奇異的一幕讓眾人停下動作,南飛瑀趁這時快速解決剩下的刺客,而宮里的侍衛也正好來到御花園。
南飛瑀迅速抱住崔六寶,讓她的臉埋進懷里。
「臣救駕來遲,請皇上降罪。」侍衛統領跪下告罪。
「是該降罪。」南飛瑀冷聲道︰「竟讓刺客闖進皇宮,統領,你是失責了,自己去刑部領罰。」
「妖、妖怪……那女的是妖怪……」听到恐懼的低語,南飛瑀立即瞪去,看到南飛瑀冷厲的視線,李婉容悚然一驚,嚇得腿軟。
「陳玄。」
「是。」陳玄立即上前。
「交給你處理,別讓朕听到有人流傳今天的一切。」尤其是崔六寶的任何事。
陳玄明白他的意思。「是,小的會辦好。」
南飛瑀立即抱起崔六寶,頭也不回地離開御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