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怎能傷了芸兒?如今她傷重不起,這該如何是好?」隔日皇後來到東宮,表情氣惱的責問榆偃。而一旁則久著緊繃著臉的蕭裔,顯然是他找皇後來討公道的。
榆偃面色平靜無波,一慣的冷,連解釋一句的意思都沒有。
蕭裔臉色立刻沈下,姜滿見狀,忙替主子開口道︰「其實殿下已警告過蕭小姐了,讓她勿近身,可她未听,這才會招禍的。」「芸兒不知規矩冒犯了殿下是該受罰,可殿下就算不瞧在臣的分上,也該念及她是皇後娘娘打發去給您解悶的,您再不容她,也不該將她傷得如此重,讓她有斷腿殘廢之虞,臣就這麼一個胞妹,見到她的慘狀很是心痛。」蕭裔對榆偃沈聲道。再怎麼說他也是國之重臣,他的親人不該受到這個待遇。
皇後听了蕭裔的話也覺得愧對他們,自己當初是瞧芸兒生得有幾分似唐七七,人機伶,說話也得體,又是蕭裔之妹,這才苦心安排她去見太子,盼芸兒能撫慰失去唐七七後抑郁寡歡的兒子,可哪里想得到竟會發生這樣的悲劇?唉,太子當真除了唐七七,再也接受不了別人嗎?
「太子,你倒自己說說,該怎麼給蕭相一個交代?」皇後發話了,讓榆偃不能再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蕭裔的妹妹不比一般宮女,死了傷了無所謂,如今弄得人恐會殘廢,難怪蕭裔不滿。
輸偃這才皺眉。「天下誰不知兒臣不喜歡人氣,她不知死活定要上前,未死在兒臣的掌風之下已是萬幸。」他態度依舊淡然,根本沒打算交代什麼。
蕭裔听了臉色一變,皇後更是尷尬,怕從此君臣起了嫌隙,便起身打圓場道︰「芸兒接近太子固然有錯,但太子也不該下重手,這麼著,本宮做決定,為了補償芸兒,就讓她搬進東宮,請宮中太醫仔細照料,如此才能盡快醫好她的傷,給蕭相一個交代。」「宮中太醫的醫術自是比外頭的大夫高明,好,臣同意這麼做。」蕭裔點頭。
可榆偃卻拉下了臉。「東宮從無陌生人入住,兒臣反對!」皇後氣結。
「母後知曉你不喜歡有人打攪,更討厭太多人氣,可母後听說唐七七的妹妹唐八八已經找到,此刻就在東宮的紫宸殿里住下,此人不比唐七七,你與她素昧平生,既容忍得了她,為何就接受不了芸兒?」「她不同。」榆偃不假思索的回道。
「有何不同?難道她也能令你不厭惡?」
這話教他忽然愣了愣。唐八八昨日住進紫宸殿內,過往除了七兒以外,他絕對容忍不了有人睡在自己附近,可昨夜……是自七兒離世後,一次能夠安然闔眼入睡。
「其實母後已知曉你對人氣沒那麼嫌惡了,是能容許旁人親近些的,而這都是唐七七的功勞,母後對她也很感激,可惜她福薄命不好,無緣與你相伴,既是如此,你該看開點,試著與芸兒相處,悉心照料她的傷勢,說不定,她會是另一個討你歡心的唐七七。」皇後苦口婆心的勸說,一心盼望自己中意的蕭芸能與他有結果。
他收拾起對唐八八的思緒,對于皇後的話不住冷笑。「蕭芸要留在東宮療傷之事,兒臣便隨母後的意,也不堅持了,至于其他的,母後是多想了。」他直接澆了她冷水。
「太子實在是太不懂母後的心了!」皇後惱怒了。
「請母後恕兒臣不孝,這會還是請您與蕭相回去吧,這殿里人太多,氣息渾濁,久了讓人不好受。」他索性下逐客令,連皇後也趕。
「你!」皇後氣得甩袖,見他還是那般冷漠,只得怒氣沖沖的離去了。
蕭裔見皇後對榆偃也莫可奈何,便跟著退出,可他臉色並不難看,唇角甚至彎了彎,顯然對這結局尚且滿意,至少蕭芸是順利進到東宮了。
寢殿里,榆偃凝望著窗外蒼涼無垠的夜色,渾身散發出悲涼與寂寞,良久,他轉身出了寢殿。
守在殿外的姜滿見他出來,以為又要去寒室,正準備跟去,豈料他不是往出宮的方向去,而是往紫宸殿去了,可這會紫宸殿睡的那位可不是七兒郡主,殿下去那做什麼?
姜滿不敢多問,只能跟隨在後,見主子在寢室門前似乎遲疑了一會,之後才推開門進去。姜滿疑惑,這里頭的可是八兒郡主,主子與她共處一室,不會感到不舒服嗎?
當姜滿側著腦袋在想這個問題時,榆偃已來到唐八八的床前,銳利的雙目正緊盯著沈睡的她。
床上的人兒唇形優美,即便是睡夢中,也總是樂觀地微微向上彎曲,就跟七兒一般,就算身處逆境也能豁達面對。
過去許多夜里,他若不能入睡,便會來此地與七兒共處一會,靜靜望著七兒的睡顏,自己內心就能平靜,之後回頭便能入睡,而今……盯了她好一會後,他身子逐漸往她傾靠,她身上的味道突然沁入他鼻間,這似蘭非蘭的味道,熟悉得令他心顫。
他緩慢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掌,輕輕覆在她的頭頂上,心想若是自己一不小心,動了氣,一掌就能擊碎她的天靈蓋……他深深一個吸氣,漸漸地,他極度驚訝起來——沒有,他的身體沒有反感,她的氣息沒有令他起殺機……怎會如此?
難道同是姐妹,連氣息也會相同嗎?
他心潮翻涌起來,自己是因為白天時母後的話才刻意來到她的床前,想證明自己能安睡與她無關,但此刻,他似乎只證明了……他真的不排斥她!
這世上會有第二個能令他接納的人嗎?不,不可能的,除非……除非她就是……「太子殿下?!」她忽然睜開眼楮,見他就在床前,一手還覆在她腦袋上,當下大吃一驚。
見她醒了,他已快速收了手站直身子。
可她表情依舊驚慌,身子連忙縮到床角去,離他的手掌越遠越好,仿佛將他當成殺人魔姜滿公公在她住進東宮的那一刻就警告過,切莫近太子的身,太子出手如閃電雷擊,轉眼間就能要人命。
「殿下是不是不想履行承諾找回姐姐,所以想殺我?」她惶恐至極的問。
他倏地斂容,如此驚恐的模樣絕不會出現在七兒臉上,七兒不會怕他的。
「住口,本宮沒要殺你!」他咬牙說,確定她不是自己的七兒,七兒不會蠢得以為他想殺她。
哼,氣息相近又如何?她不是就不是!
這世間沒一個女子比得上他的七兒!
他雙手負于背後,冷冷看她。「既然醒來了,就起身換套衣服,穿暖些,本宮帶你去個地方。」說完,他轉身出去了。
姜滿見他出來,開口想問,可看他臉色陰沈,也不敢問了,閉嘴的靜待著。
不久唐八八走出寢房了,見他果然在外頭等她,咬了唇,挪步上前。「這麼晚了,殿下要帶我上哪去?」大半夜的被嚇醒不說,還被強迫帶出門,她不滿的問。
他瞧了她的裝扮,僅披了一件薄長披風在身上,當下皺了眉。「不是要你穿暖些嗎,怎麼這樣就出來了?」「這很暖了,這會是七月天,正熱著,夜里加件披風也就夠了。」她回他。
他臉一沈,瞧了一眼姜滿,這家伙立刻就知曉主子的意思了,忙替她去取來一件厚大「走吧。」他旋身往外去,也不等她,更沒交代要去哪,這就逕自走了。
她不滿的情緒更高漲了,可有什麼辦法,眼前的人可是貴不可言的太子殿下,他高興怎樣就怎樣,愛半夜嚇人就嚇人,喜歡夜里拖人亂跑也隨他的意,自己只得乖乖跟在他身後「姜滿。」他帶她來到宮外一處石造的屋子前,示意姜滿為她穿上大氅。
「哎呀,這麼熱,為什麼要穿這個?」她不想穿。
「寒室里很冷的,殿下也是為您著想,怕您凍著,您還是穿著吧。」姜滿抱著大袍勸「寒室?你是說這石屋是間寒室?」她訝然了。
「是啊,所以殿下才要奴才為您帶來大氅的。」姜滿點頭。
「殿下深夜帶我來此,這里頭有什麼嗎?」她好奇的問向姜滿。
姜滿瞧向主子,見他不發一語,自己也不好多嘴,便道︰「一會您進去就知道了。」她不悅的抿嘴。「好吧,既來之則安之,將大氅給我穿了吧。」為了進去一探究竟,她願意穿上大袍了,只是才剛穿上身,一回身就見到榆偃出神地凝視自己,這令她一陣詫異。
姜滿見主子如此,瞧了眼唐八八就明白怎麼一回事了。這大氅是主子特意命衣錦司的人做給七兒郡主的,而做給郡主的衣裳四季都有,這只是其中一件,但七兒郡主對這件大氅特別喜愛,生前即使是六月天還硬是穿去給殿下瞧,因此殿下對這件大氅印象深刻,才會見八兒郡主穿了這件大氅便失神,因為這令他想起七兒郡主了。
唉,方才自己急著去取大氅,也未多想,就拿了這件,這會害殿下觸景傷情、睹物思人,真是自己的錯,又讓殿下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