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貝萸記不太清楚接下來的事。
她好像摔落杯子時不小心弄濕了副總裁的褲腳,梅姐以為她太過緊張,連忙幫她跟副總裁賠不是,還要她先出去,後續讓她來處理就好。
之後她就一直坐在位置上發呆,就連副總裁離去時她都無所知。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難道世界上有長得如此相像的兩人?不可能,她幾乎可以確定副總裁就是胡令承沒錯。
雖然他變成熟了,發型跟裝扮都不一樣了,但右眼角下那顆小小的桃花痣她絕對不會看錯的。
為什麼五年前失蹤的他會再度出現,並且以星辰集團副總裁如此尊貴的身份出現?
她亂了。
溫貝萸抱著枕頭愣坐在床上,雙眸呆滯,一旁寶貝已經睡了,她卻撐著一雙熊貓眼了無睡意。
她的腦袋實在無法承受過度的思考。
就好比多年前認識「胡令承」時一樣,她跟他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同居了一年,直到他突然消失她才發現,她根本不了解,也不曾真正的認識他。
當年他突然不見了,她驚慌的想要找他,才發現她沒有他公司的名稱、電話,她不知道他的其他朋友或親戚家人。
她什麼都一無所知,卻愛得濃烈也愛得很傻。
他到底是「藺承」還是「胡令承」?是星辰金融集團的副總裁,還是只是個小小業務員?
她真的亂了……
比起溫貝萸的混亂,藺承卻是迅速果決的厘出一個方向──
在離開嚴齊那個老狐狸的辦公室之後,他要助理馬上調出溫貝萸的人事資料審閱。
她是今年星辰擴大招聘時所錄取的新人,三個月試用表現頗受主管好評,人事部在挑選秘書處助理時得到拔擢。
一切看起來都符合程序,為了秘書處有新血輪替,若有秘書助理缺時通常都由資歷最淺的新人當中挑選,溫貝萸被選上了,就這麼簡單。
而且她進入星辰的過程看不出有任何被內定的可能。
藺承看得如此仔細,主要是他必須確定「溫貝萸」不是嚴齊所找出來要對付他的那一顆旗子。
溫貝萸只是恰巧考進星辰,又恰巧被調升到嚴齊下頭當助理秘書而已。
「溫貝萸,是重要的人物嗎?」
助理Ken很會察言觀色,主子從嚴齊那里回來,即刻調「溫貝萸」的數據,而且俊臉布上一層薄霜,不若以往的輕松自若。
「她不是重要的人物,但卻是關鍵性的人物。」尤其是嚴齊想扇動小股東翻盤的這個關鍵時刻。
坦白說,溫貝萸突然出現在嚴齊的辦公室著實駭著了他。
他不排除嚴齊有派人調查他的過去,就是他鬧家庭革命鬧失蹤那一年的行蹤,他怕是嚴齊找出溫貝萸想要對付他。
在這關鍵時刻他不希望有任何不堪的丑聞出現,還有,他的未婚妻李莉的父親也是星辰的股東之一,雖然他所佔的股份並不多,但在這非常時期不管多小的股東的股份他們都必須確保住。
雖然他初步排除溫貝萸是嚴齊找來的可能性,但還是不得不防。
「你幫我找個適當的時機,我要見溫貝萸一面,必須隱密的進行。」他對Ken說。
「是,我會馬上安排。」
藺承修長的手指撫著下顎,低吟沉思的看著計算機里溫貝萸個人資料所附上的照片。
這五年來他幾乎不曾想起過她的模樣,但如今乍然一見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因此而遺忘她的模樣。
當年才十八歲留著一頭長發,個性單純帶點傻勁的她如今剪了短發,那麼她的個性是否也變了呢?
一切的一切都要待見到她之後才能進一步定奪。
溫貝萸一下班剛踏出公司即被人攔截,對方邀她到一旁,姿態放得低軟。
她認得他,他是副總裁的助理。
「可否請溫小姐借一步說話,副總裁有事找你。」
溫貝萸面露難色,她緊張的咬著下唇。
她根本不想再見到「他」,不管他是副總裁藺承,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胡令承」。
她有種預感,若再跟他靠近的話,將會卷入一場漩渦里。
但對方相當堅決,有著不容她拒絕的氣勢。
逼于無奈,溫貝萸只好跟他走。
他們走了一小段路來到公司附近的停車場,副總裁的頂級座車就停靠在角落里。
「溫小姐,請進。」Ken將後座的門拉開,溫貝萸只能硬著頭皮坐進去。
「嗨,小貝。」藺承已經在車內。
他的一句「小貝」證實了溫貝萸懷疑中的事實。
副總裁就是「胡令承」,那個她曾經深愛過卻莫名其妙失蹤的初戀情人,因為他都是這樣喊她的。
小貝……
心頭的沖擊很大,就算她神經再大條也難承受這事實。
當年他突然失蹤時,她曾擔心他是不是發生意外,她尋他尋了將近一個月,哭到雙眼紅腫,甚至連工作也丟了只為了尋他,最後還走上絕路……
沒想到多年後,他再出現卻是高高在上的副總裁,「星辰金融集團」將來的繼承人。
真是諷刺。
大大的諷刺。
「副總裁,你這是在叫我嗎?」
也許是沖擊太大,或許是出于自我保護,溫貝萸打算不認賬,不認他這個人,反正她早已看破,早將他從生命中剔除。
有意思!
藺承輕挑了挑眉。
「你不認得我了?」或是,佯裝不認得呢?
「我當然認得,你是副總裁啊。」溫貝萸繼續裝傻。
「呵呵。」藺承干笑兩聲。
果然她不如以往那麼單純好騙了,人總是會長大的。
好吧,既然她選擇裝模作樣,那麼他只好開門見山,直接將見她的來意說清楚。
藺承原本還漾著笑意的俊臉,在瞬間翻臉如翻書。
他深邃的黑眸射出警告意味濃厚的冷意。
「不管你是裝傻,還是真的已經忘了我這個人,我不在乎,今天要你來只是想給你一個警告……」他的笑陰森森的,讓人不禁感到害怕。
「千萬別跟嚴董事合作,也別妄想拿我們的過往來壓制我,你最好乖乖當你的小職員。」
溫貝萸緊緊握著拳,她花了好大的氣力才壓制住自己打從心底冒出的冷顫。
「記住我的話了嗎?嗯?」他的聲音毫無感情,雖然她確定看到他的嘴角輕揚似乎在笑,但那笑真的很恐怖。
「我、我記住了。」溫貝萸現在只想離開。「副、副總裁,我、我可以走了嗎?」她連聲音都在顫抖。
「嗯。」他別開眼,不再看她。
溫貝萸幾乎腿軟,打開車門恨不得長出翅膀即刻飛離這里。
「對了……」才跨出車門一腳,藺承又開口了。
溫貝萸的身軀僵住不敢動。
「你應該不會像老舊八股的八點檔連續劇一樣,突然冒出個孩子說是我的親生兒子,想以此來要挾我吧?」
溫貝萸因為他的問話一顆心差點激烈的擠破胸膛。
「沒、沒、沒有,當然沒有。」她打死也不能讓他知道寶貝的存在,要不然……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見他不再有反應,她連忙離開車子,狼狽的逃離停車場。
怦怦!怦怦!怦怦!
走在大馬路上,她的耳里完全听不見任何聲音,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溫貝萸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連煮個晚餐都把糖當成了鹽巴加,要不然就是忘記放調味料。
「你是怎麼了?調到秘書處工作壓力太大,傻了喔。」
待寶貝睡著之後,白乃甫來到客廳,就見溫貝萸手里抱著大抱枕,雙眼失魂中。
「女乃女乃,我遇到他了……」她說,氣有點虛無飄渺。
「誰?」白乃甫沒好氣的說。真不知道她是遇到什麼東西才會這樣要死不活的,是遇到鬼了嗎?!
「寶貝的……爸爸。」
「啥?」他有沒有听錯?
「就是那個莫名其妙失蹤,害你以為他已發生意外哭得死去活來,還帶著身孕想跳河自殺的那個男人?」
白乃甫真是一針見血。
「在哪遇到的?」
「公司。」
「什麼?他也在星辰工作!」真是老天有眼,讓他知道這個負心漢還活著,他絕對要讓他好看……不不,他這麼瘦弱,還是花錢請幾位大漢痛扁他一頓好了。
「嗯,副總裁。」
「副、副總裁?」有沒有搞錯,負心漢還位高權重。
等等,副總裁……白乃甫仔細思索「星辰金融集團」的副總裁藺承不就是藺家的獨生子,也是未來的接班人。
白乃甫雖不在商界,但他畢竟也是企業家之子,家族財力雖不及星辰集團,但也算是中等的企業,他從小耳濡目染自然對商界多少會有些了解。
「不可能,你會不會搞錯了,藺承可是藺家從小栽培的接班人,捧在掌心疼的東宮太子,他怎麼可能……」
藺承跟溫貝萸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也不敢相信,但他自己也承認了。」
白乃甫皺起眉頭,其實他對溫貝萸那段過去並不了解,當初在她自殺的河邊兩人再度相逢,彼此扶持到現在,他很怕提起那段讓她傷心的過去,所以並沒有追問的太詳細。
「他警告我,不許拿過去來威脅他,要我閉嘴。」
「太過份了吧!」
「沒關系的,我巴不得跟他劃清界限。」溫貝萸搖搖頭,「只是我怕……」
「怕什麼?」
「我怕他會知道寶貝的存在而做出些什麼舉動來。」
「你怕他會把寶貝要回去?」
「不管是什麼,我都不要寶貝離開我。」
「還是你把星辰的工作辭了?」
如此一來就可以遠離藺承,不用再擔心受怕。
溫貝萸的確有考慮,雖然好不容易才考上「星辰」,但工作跟寶貝一比根本不算什麼,工作再找就有了。
「好,我會把工作辭掉的。」
白乃甫見溫貝萸仍一臉傷心,他心疼的拍拍她的頰。
「都過去了,別想了。」
「我都已經試著遺忘了,為什麼他要突然再出現?」
那一段過往啊,曾經是她最甜美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