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懷孕了!
望著驗孕棒，谷雁安腦筋一片空白，她像有老花眼一樣把驗孕棒湊近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兩條線，是如山鐵證。
帶著虛浮的腳步從廁所出來，她忘記自己怎麼回到辦公室的，上頭成堆的文件顯示她今天還有不少工作，可是、可是，她怎麼有心思工作!
走出辦公室，看了還在吃早餐的戴可一眼，丟下一句話。「我身體不舒服，先請假，有問題call我。」
蛋餅都還沒吞下去呢，谷雁安就如風般離開，戴可喚住她的手還伸在半空，忍不住自問︰「主任是怎麼了……才剛進公司不是嗎？」不舒服嗎？要不要緊啊？但如果真的很不舒服，怎麼能跑得那麼快？
對，不能跑得那麼快，她可是孕婦!谷雁安心有靈犀的想到這點，在電梯前緩下腳步，隨即搭電梯來到停車場，取車回家。
回家干麼？先拿健保卡，順便上網看看哪家婦產科好，她要去產檢!
可是產檢不都是孩子的爹要跟著，電視上都這麼演的，然後兩人一起看著超音波里面黑麻麻的小白點，淚如雨下喊著原來這是我的孩子，初次見面多多指教——
曲東宇……
她滿腔熱血像被一盆冷水澆下，瞬間冷涼。
他會高興她懷孕了嗎？
懷孕……意思是他們將有一個新生命，而為了讓這新生命有完整的愛，他們也得決定往後共度一生共築家庭。
這樣神聖重大的事情，他會怎麼想？
下意識撫著肚子，谷雁安有些擔憂，但無論如何總得告訴他吧？
回到家里，上網找了間妥當的婦產科，拿了健保卡，她決定先獨自產檢，再確定一下比較好，也許驗孕棒不準。
雖然這是鴕鳥心態，但就是想透過多次證明，要確定到不能再確定了，她才會跟曲東宇講。畢竟，他們不是求子多年的夫妻，能肯定兩人都是極為興奮地祈求孩子到來。
他們剛交往不久，就有了小生命，感情會不會反而有了變化？她不敢想。
「雁安？」
谷雁安才剛離開家門等電梯，男子的嗓音就響起。「你在發什麼呆？」
狄從北推了她一下，谷雁安驚叫一聲，瞪他。「別踫我肩膀!狄從北，不要那麼粗魯好不好？!」
狄從北好委屈地看著她。「之前還對我小心翼翼喊著狄先生長、狄先生短的，還煮菜討好我，現在連踫一下也不行？」小氣巴拉。
她有些結巴。「我我我是女生耶，男女授受不親，你沒事亂踫我干麼？」
電梯來了，叮一聲開了門，他率先進入電梯，按著開門鍵。「下不下樓？」見谷雁安進來，按了地下室停車場的樓層鍵，他問道︰「沒上班？還是遲到了？」
「我有事情要出去。」她隨口回道。
不安的她，看著電梯鏡子里，自己跟狄從北並肩站著的身影，盯了一會兒，突然問︰「從北，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的另一半懷孕了怎麼辦？」
「……」狄從北無奈地看著她。「醫學如果沒有劃時代的進步，我是不可能懷孕的。」在愛情里，如果硬要說，他是屬于女方的。
「我是問假如。」
了然的目光看著她。「假如呢，我懷孕了，我會很擔心對方想不想要這個孩子，想不想為我們的愛情負責，想不想跟我步入禮堂共度一輩子。」
谷雁安頻頻點頭，感覺被說中心事。
「所以首先，我要知道對方有沒有要買我這個商品，如果他願意買單，那皆大歡喜；如果他不願意買單，那太好了，我不可能懷孕，但又可以看清一個爛人，算我走運!」
狄從北步出電梯，谷雁安緊緊跟上，听見他繼續說︰「但通常會煩惱的只有一個問題，就是如果對方其實是願意買單的，但他不想現在買。」
她眨眨眼楮，一時間不大明白。
「如果他是想要兩年後再買，可是我現在得逼著他買了，那他的選擇會是什麼？會干脆不買了，還是算了早買早享受……」他自己被逗笑了。早買早享受，我的媽啊，他真是天才，講得出那麼好笑的詞。
谷雁安懂了。
她可笑不出來，神情凝重。
曲東宇買不買單？這才是問題，她必須先探知他的心，才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以免自己太難堪。
她自顧自的上了車，開往婦產科，掛了號，等待叫號的同時，她握著手機，手有些抖。
輪到她了，進入診間，藉由超音波看見那小小的胚胎，她還是很難置信，這是個小生命，就在她的月復中孕育，偷偷汲取她的養分，成長茁壯。
嗚，沒吃生魚片沒用蟹剪果然是對的!她真的是個孕婦……
之後，她跑去書店買了一大堆育兒用書，在家里鑽研一下午，稍稍整理了心清。
書里面寫著，孕婦心情起伏不能太大，不能受刺激，怕會造成子宮收縮，所以為了孩子好，她決定不要去想那些像老太婆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的腦補，腦中小劇場也暫時不開張了。
她要對曲東宇投個大直球，要怎麼辦，就看他了!
幫我外帶營養的虱目魚粥，我在我家等你。
以上，是山大王谷雁安傳來的簡訊，她當他是麥當勞歡樂送，動動手指就能使喚，看來她是被他寵到翻天了!
曲東宇邊等著老師傅現熬魚粥，邊站在微涼的秋風里尋思——也許他真是太寵她了，每晚為她帶宵夜，看她吃得嘴油油臉嘟嘟就覺得好可愛，心里柔情無限滋長，層層冰牆化為溫暖的海。
帶著熱氣騰騰的粥，來到谷雁安家，想象她拿到粥時的快樂模樣，可能還順帶一個吻，曲東宇就幸福得想笑，且慢，知道這女人會太過得意，給他三秒鐘恢復淡定模樣，再進門——
那個嗷嗷待哺的小女人沒有坐在沙發上，客廳燈是亮著，可人不見了，他將粥放在餐桌上，瞥見她的房間有燈光，緩步往里走，果然看見她的身影。
她正站在體重計上，一臉煩惱。
他敲了兩下門板當作提醒，她听見他敲門，連忙跳重計，臉露驚慌，訝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陷于計較體重的時候。」
她拍了拍額，神情恢復以往。「女人都是愛計較體重的。」
來到廚房，看見粥放在桌上，她坐下來大快朵頤，拿起湯匙要吃之前，突然想到什麼，拉了拉身畔的他，吻了下他的臉。「謝謝。」
微乎其微的笑意，在曲東宇臉上綻放開來，他坐在旁邊看她秀氣的吃著食物，細心的吹著湯匙里的粥，才小心翼翼地放進嘴里，吃相優雅好看。
明明平時是吃不完的，她卻硬將整碗粥吃光光，心想自己要多吃點才有營養，憑著一股沖勁將其吃完，放下湯匙之際，果不其然對上曲東宇的微訝目光。
「你沒吃晚餐？」
通常她會先墊點東西，然後等著跟他一起吃宵夜，也因如此，她吃東西吃不了太多，不像今天一下吃完整碗粥。
要知道，那可是用大紙碗塞滿的粥，看起來應該有三碗飯的量，她一下全吃光也太夸張了。
「我今天請假，傍晚時睡著了就忘記吃東西。」其實是因為看育兒書看到太入迷，一不小心就到了宵夜時間。
「你今天請假？不舒服嗎？」他目光流露擔心。
她彎唇微笑，喜歡他眼里的擔心，這讓她倍感重視。
模了模猶然平坦的小月復，作了一整天的心理準備，卻在臨上場前又緊張起來，她不斷給自己信心，對自己精神喊話——谷雁安，你可以的，直接跟他講，不要再自己亂猜了!
伸出小手，捉住他厚實大掌，緩緩地，往自己小月復上貼著，那溫暖的掌心溫度，像暖暖包一樣，熨著女人最偉大的所在。
「這里有我們的小寶寶了。」她以溫柔且帶著些許緊張的聲音，實話實說。
曲東宇的視線粘在她的肚子上，看自己的大掌貼在那兒，有種感動溢于言表，很難形容這一瞬間的感覺。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過世的父母，一如曲寧寧的想法，生命的延續實在太令人感動。
「真的？」一個禮拜前問她，那時她還說沒有。
當時因為只是懷疑，所以沒有想太多，今天卻很不一樣，她以讓他貼著小月復的舉動，來告訴他他們之間有了孩子，這觸發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他看向她美麗的臉龐，目光中滿含感動。
「我今天去產檢，醫師確定了。」她翻出超音波照片給他，說︰「很奇妙吧？我看到時腦筋一片空白。」
曲東宇閉了閉眼，有些火大道︰「你去產檢竟然沒跟我講？!」
連超音波都照了，她剝奪了他看孩子的權利，還是第一次的權利!
「因為我擔心嘛。」她黯下眸。「那時只是驗孕棒而已，我想還是要找醫生確定比較好。」
「那又有什麼關系？驗孕棒驗到了要去產檢，身為孩子的爸我就該陪啊!」他辯駁，不同意她的說法。
唔……她听出一點意思來喔，他好像很在乎這件事情，還說自己是孩子的爸，這不就間接證明他要這個孩子？
她打鐵趁熱，連忙問︰「所以你要這個孩子？」
「谷雁安，你的腦袋里到底裝了什麼？我為什麼不要這個孩子？我當然要啊!」他很想搖她肩膀，不過想到她是孕婦不能亂搖只好作罷。
「那你知道接下來要怎樣嗎？就是……要生小孩必須要負責的事情……」她有些緊張，不知道這樣暗示他懂不懂？
總不能叫她開口逼婚吧？
她急急解說︰「我不是想逼你啦，只是你知道，小孩最好能在健全的家庭長大，所以我……嗯……就是……」
「我會娶你。」他打斷她。
听她在那邊所以、就是、可是的實在有夠煩，他可沒笨到需要她把話講得超清楚，有了孩子就結婚這是最自然的事情，不懂她有什麼好難以啟齒的。
「啊？」不適應他的阿莎力，谷雁安一臉呆樣。
他心一軟，張開雙臂，緊緊擁住她。
她發間傳來的芬芳，是世界上最好聞的味道，曲東宇摟緊她，有些心疼她患得患失到這種地步，怕逼婚然後他放棄感情？她怎會悲觀至此？
所以他大力擁抱她，讓她感覺到愛意，他不是很會說情話的人，可是行動上他願意做，只要能給她安全感，他願意的。
吻著她的發，這男人終于嘴軟，說出一句動听情話——
「雁安，謝謝你，我愛你，請你當我的老婆，跟我一起過生活。」
谷雁安懷疑自己听錯了，但那切實的話語鑽進耳里，淚盈眶的同時，告訴她這不是幻听。
她擦著眼淚，邊說︰「孕婦不能情緒太激動，你你你沒事說這些干麼？」
他大笑，朗朗笑聲盈滿室內，鮮少听見他笑的谷雁安也被感染，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