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嵐面無表情地看著父母離去,視線一直沒有落在已然入座的符凜身上。
「小嵐,就一次好不好?在你判定我有罪之前,至少給我一次辯護的機會。」他想握住她置于膝上的小手,可是她避開了。
「你不用把自己說得是多麼的委屈,反正剛才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爸重視你這個『女婿』甚于一切,無論你做了什麼事,最終被責難的人都只會是我,所以就算你在外面有數不清的女人,也是我做得不夠好,才導致丈夫拈花惹草。」她冷冷一笑。
「你這次前來,也是為了向我證明你有著掌控我的絕對權利,對嗎?」
符凜有數秒鐘無言了,他都不知道自己關心她的舉動為何被扭曲至如此的地步,在她離家入住飯店之後,他已有不好的預感,于是特地讓人留意海家父子的情況,當得知海父前來找她,他更是急忙趕來,還好來得及阻止她被掌摑,哪知他的行徑竟被她視作宣示權利?
「你真的不能好好听我說嗎?!」他無奈得很,他可是放下上億的生意,就是為了挽回他們的婚姻,她非得這樣冷言冷語嗎?
望著他隱隱帶著傷心的神情,她為自己剎那間揪住的心坎皺眉。
「那麼,你有沒有跟一個和我長得相像的女人交往過?」她半垂眼臉,佯裝鎮定地問。
「已經是過去的事,現在我的太太是你。」他並不想隱瞞自己曾與一名與她有好些地方相像的人交往過。
「原來是真的……」她喃喃地說。「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事實上你特地選在她的婚期前和我結婚,不就是想向對方示威嗎?你好幼稚!」
「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是因為喜歡你才與你結婚?」他反問。
「呵。」聞言,她禁不住逸出笑聲,「你要我相信?我要怎樣相信?事實擺在眼前,你也不要自欺欺人吧,放我自由,也等于放你自己自由。」
「說到底,你就是要跟我離婚?」她根本封閉內心,築起一道道的圍牆,不容他接近。
「是的。」她堅定地說。
「不可能!你喜歡住飯店的話,盡管住下去,總之,我絕不離婚。」他必須回去,他出來已經太久了,有一個會議正等待他出席。
現在他就算說破了嘴,她也不會改變決定,那麼他只好打擾前女友,請她幫忙說明情況。
海嵐看著他遠去的身影。
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喜歡那個女人到就算被她拆穿一切,他還是舍不得放手嗎?
他知道他這樣的行徑對她而言是多麼痛苦的折磨嗎?
她愛他,可是他愛的,卻是與她擁有相像容顏的另一個人,他的甜蜜呢喃、溫柔親昵,統統都不是給她的,他只是藉著她去緬懷舊情,這教她如何承受?
父親的無情逼迫,他的自私殘酷,為什麼她要成為犧牲品?
到底她要怎樣做,才可以逃離目前的困局,得到自由?
她知道方法的。
只是她並不希望走到那一步,可是現在看來,她也只能這樣做了。
「終于下定決心了嗎?」譚烈權搖晃著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折射著燈光,他笑咪咪地看著身旁的海嵐。
上次在海濱走廊,她看似應允了他,可是她卻采用拖延戰術,並回避他要求商量下一步行動的邀請。
終于,他在昨天接到她的來電,于是相約在這家酒吧中見面。
水眸凝望著眼前的高腳酒杯,里頭繽紛的色彩並未映進瞳心,此刻她看見的世界都是灰暗的。
「我只會跟你合作一次,成功與否,我一概不負責任。」現在的她滿心只想逃離符凜的身邊,她已經受不了當他的妻子了。
三天之前在咖啡館跟符凜不歡而散後,她思前想後,終于下定了決心。為了斬斷與符凜的牽連,她約了譚烈權,因為只有他可以幫助她重獲自由。
然而她的心卻不由自主地揪緊了,仿佛在暗示她現在的行為是多麼的愚蠢,她只是想藉機報復符凜,他將她的愛情狠狠地摔在地上,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明明不相信愛情,決定一輩子與愛情絕緣,冰封的心卻在他的溫柔下慢慢地融化,結果呢?他愛的並不是她,這份看似圓滿的愛情實際上根本從不屬于她。
既然不是她的,她怎能佯裝不知情,繼續和他一生一世?
他的深情凝視、軟語呢喃,統統都不是她的。
眼前忽地浮現他俊美的臉龐,她的心倏地抽痛。為什麼都到了這個地步,她的情緒還是受他牽動?
「這個是當然的,不久之後,你便能得到想要的自由。」譚烈權回應。
「怎麼了?到時是想回去紐約重新開始?」
「你還答應會繼續援助海家。」她皺著眉提醒他。縱然她對父親的做法深痛惡絕,然而他畢竟養育她多年,現在就當是她最後能為他們做的事。
「這個你可以放心,我絕對會讓海氏繼續經營下去。」不過那將會是在他家企業下的一片小小板塊,他怎麼可能像符凜那般愚蠢,成為別人的提款機?
尤其明知海家的長子根本不是經營生意的料,他絕不會無止境地倒錢進無底洞。
盡管心存疑竇,可是此時她還能怎樣?半垂下眼臉,她定住了心神。
深吸一口氣,她緩緩地問︰「那麼,你想要我怎麼做?」
「你只要……」
「她什麼都不會做!」符凜的聲音倏地在兩人頭頂掠過,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兩人。
「你怎會在這里?」海嵐唇瓣半張,小臉上布滿了驚訝與慌亂。
符凜不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扯離座椅。
「等、等一下。」被逼著跟著他的腳步,她走了好一會兒,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放開我!」
步出酒吧,符凜迅速地將她塞進停在一旁的轎車里,關上車門後吩咐司機開車回去他們的寓所。
回到家,她在掙扎中被他摔在柔軟的床榻中。
她順手抓來枕頭擲向他,「回答我呀!你這算是什麼意思?特地讓人跟蹤我嗎?」
剛才她在車子里反復地問他,但他只是板著臉,半聲不吭。
「我要不這麼做,相信你現在一定跟姓譚的聊得甚是愉快。」打從她在那家公司任職,他便知道譚烈權的存在,盡管符譚兩家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可是他並不認為對方會對他們的夫妻關系帶來任何影響。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心痛地問。
然而當海嵐堅持要離婚,甚至搬離寓所,因為不放心,所以他派人在她入住的飯店守著,沒想到竟讓他發現她背著自己跟譚烈權私下見面,而最近譚氏動作頻頻,令他心生疑竇,于是特地前來查看情況,哪知一切居然朝他最不願見的方向發展。
「我喜歡、我高興,不行嗎?」她拿起另一個枕頭擲向他,「只要能離開你,無論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這是譚烈權開給你的條件?」他避開枕頭,兩眼微眯,全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你明知這樣做有可能為符氏帶來麻煩,也堅持這麼做?」
為了離開他,她真的無所不用其極?就算明知這樣做是背叛了他的愛,她一點也不在意嗎?
「對!」她向他低哮。
她決絕的神情像一柄利刃,狠狠地刺進心髒,符凜痛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你是我買回來的!」他猛地將枕頭擲在她身旁,枕頭禁不起他猛烈的力道,雪白的羽毛瞬間在兩人眼前翻飛,「你怎麼能背叛我?!」
「終于說出心底的話了嗎?」看著片片墜落的羽毛,她感到自己的心也跟著掉進深淵中。
縱然有著相似的容貌,可是他愛的並不是她,自始至終,她只是他買回來的替代品。
當最後一根羽毛著地之後,符凜緩緩地開口,「那麼,我們離婚吧,這樣你滿意了吧?」
語畢,他轉身步出房間。
終于,她得到了想要的自由,為什麼她一點也不為此感到快樂,甚至覺得全身都要被壓垮了?
望著闔上的門扉,她陡地有種墜入冰窖的感覺,無止境的寒意從心底傳遍四肢。
他這麼輕易便還她自由?
她失神地看著一地的羽毛,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直到陽光穿透窗簾射進室內,清脆的門鈴聲傳進耳中,因為整夜維持同樣的姿勢,致令兩腳都麻了,花了一會的工夫才走至玄關。
望著快遞送來的牛皮紙袋,她眨了眨大眼,有半秒鐘的不知所措,指尖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費了好大的勁,才拿出里頭的文件。
隨著越來越多的文字映入眼底,她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心髒不斷地抽搐,她不敢相信才短短數個小時,符凜已簽妥了離婚協議書,並送至她手中。
看著他龍飛鳳舞的字跡,她感到胸口緊緊地被揪住,雙腳驀地無力,她筆直地跌坐地上,臉頰變得冰涼,愕然地看著地面上的水滴,完全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他不是說說而已,他是真的決定放手,他之前堅持絕不離婚的宣示仍言猶在耳,但如今他竟然說離婚便離婚?
此時充斥胸口的,沒有絲毫快樂的感覺,只有椎心的疼痛,她甚至連怎樣呼吸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