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想談的事何不等朵朵睡醒再問她,想必她會給你更滿意的答案。」沐東軒回答,雖然察覺自己和朵朵的心思,但話沒說開前,他不能替她下決定。
杜朵朵的個性吃軟不吃硬,越是壓抑她反彈得越高,逼急了魚死網破,砰的一聲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他不急不躁地先布好網,表現得從容不迫,讓她在充滿戒心的情況下不進反退,落入身後的網中。
對付非常人要用非常人的手段,開門見山只會令她察覺他的意圖,那樣反而不妙,要用反向思考徐徐圖之,再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舉成擒。
他只成功了第一步,還沒到達他設定的目標。
「這一聲伯母我受之有愧,沐二少爺,我們家的家世比不上你們沐家,我女兒的脾氣你也清楚,做為一個母親,我能做的是保護好孩子們,不讓她們受到傷害。」
她實在不想再看到女兒蒙著被子哭,怕人听見。
常秋玉所指的不只是好勝的杜朵朵,生性溫婉文靜的杜暖暖亦然,過去兩個女兒都曾因不公平的對待而躲起來偷哭,身為母親的她什麼也沒法幫她們做,只能陪著一起落淚。
愛情不能當飯吃,大女兒失敗的婚姻是最好的證明,男女的交往還是要講究門當戶對,身分地位差距太大是一人阻礙,何況婚後要面對兩個互不相融的家庭成員。
像溫家只是年入千萬的小型企業就嫌棄她女兒出身低,百般羞辱她嫁妝不豐,不會賺錢又對丈夫的事業毫無幫助,連生個孩子也是賠錢貨,溫家的金孫一個也孵不出來。
溫家不要這個媳婦,想另攀高枝,因此用盡一切手段逼女兒主動離婚,好面子的溫家人可不想背上欺負媳婦的惡名。
常秋玉憂心忡忡,沐家比溫家更富裕,年營利破百億的大集團更難高攀,她可沒忘了沐家人對杜家人的評價一小氣的窮酸樣,一輩子只能在爛泥巴里打滾。
「我明白。」這是他羨慕杜家的地方,不論外頭有多少風風雨雨,家是她們的避風港,總會有熱熱的湯、溫暖的燈光等著,還有母親的擁抱。
這里有愛。
沐東軒說不出門,他一直想融入杜家的溫情之中。
「你不明白,你要是明白就不會招惹我家朵朵,她沒你想象中的堅強,她會痛也會受傷,我不要她哭著說男人有什麼好,只是活受罪。」那一天她揍了她姐夫,把他打得鼻青臉腫,一身是傷,還踢掉他一顆牙。
解氣,但不能化解干戈,溫家長輩見狀要告她,是暖暖同意離婚,一毛贍養費也不拿對方才撤消告訴。
「我喜歡她。」他語氣堅定。
常秋玉一听更加反對了。「喜歡是理由嗎?你的家人能接受她,不會處處為難?說句難听的話,那是個埋葬活人的骷髏洞,進去的人九死一生,你母親的家世夠好了吧,可她過的是什麼日子你也清楚。」
守寡還能就此絕念,守著兒子過活,可沐夫人還有丈夫,什麼都不爭就把老公拱手讓人她做不到,在她看來沐夫人向佛求平靜是假象,誰不想獨佔丈夫一人。
一提到母親的遭遇,身為人子的沐東軒抿起唇。「我祖父中意她,他難得夸人。」
他的意思是只要過了他祖父那一關,其他人不用在意,他們不在考慮範圍內,老人家一句話誰敢吭氣。
「那就等你說服了你的家人再說,我不能因你祖父的同意而點頭,他老了。」
還能活多久呢?
這話說來是缺德,她不好明說,不過七十幾歲的老人了,說一閉眼就閉眼,他走了誰來當她女兒的靠山。
「伯母,我不會放棄。」很少有人能讓他如此堅持,他不想人生有遺憾。
「不輕言放棄的精神我欣賞,但是我不鼓勵,你和我女兒不適合……」言下之意她是一道關卡,休想過去。
「外婆,外婆,我肚子餓了。」溫款兒擠眉弄眼,水晶般的眼眸盈盈眨動。
手被拉扯了一下,常秋玉看向喊餓的外孫女。「再等一下外婆帶你到店里吃早餐。」
「我很餓,很餓,非常餓,想吃蚵仔很大顆的海鮮粥。」她撫著扁平的肚子,一再強調自己快餓扁了。
「好,我叫暖暖給你煮,現在外婆和這位叔叔有很重要的事要談,你先忍一忍,櫃子里有餅干。」常秋玉安撫著小孫女,現在她更擔心二女兒的將來。
很想翻白眼的溫款兒干脆把食指一動,指向小姨的房間。「可是你們的說話聲把媽咪吵醒了。」
她知道她人小沒分量,大人們忽視她很正常,但是外婆也太遲鈍了,她一再眨眼暗示居然視而不見。
「啊!什麼,朵朵醒了?」常秋玉回頭一看,表情頓時像五顏六色的調色盤,乍青乍紅又泛紫,好像還有點泛白。
沒人注意到,沐東軒微低下頭,不看任何人的低視地板,唇畔微微上揚。
第二步計劃,成功。
「老爺子,你在家里住得好好的干麼要搬出去,那個窮鄉僻壤的小地方交通不便,離市區又遠,你的身子骨若是有個不適上哪找醫生呀!你不要和自己的健康過不去……」
劉菊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干嚎,拉著沐奚世不放,一副舍不得長輩受罪的孝順樣,還不忘抹兩下根本沒淚水的眼角,看似真情流露。
事實上她巴不得老頭子快走,別來妨礙他們一家「四」口的和樂融融,他這老不死讓她動不了他一心偏護的關月荷,害她委屈了多年也當不了正室,始終是個小老婆,盡管她已為沐家生下一子一女。
讓她恨得牙癢癢又莫可奈何。
為了龐大的家產她只有咬牙硬忍了,不為自己也要為兒子留條活路,把財產搶到手再說,她就不信沐家的長子會比不過病狹子生的次子,長孫那一份誰也別想搶走。
「瞎操什麼心,隔壁就住了一位醫生,走兩步路就到了,我這次住院就是她開的刀,想我死還沒那麼容易。」沐奚世話含諷意,一雙看透世情的老眼冷得精銳,令人發寒。
她干笑。「話不是這麼說呀!老爺子,巧婦難為無米之坎,光有醫生哪派得上用場,沒有那些先進的醫療設備,你若是有個萬一哪來得及救,媳婦也是擔心你。」
「老什麼老,人生七十才開始,我哪里老了,你別巴望我早點死好稱心如意,我告訴你,別作夢了,就算我死了你也成不了沐太太,小老婆就是小老婆,這輩子休想成個人。」她心里打什麼主意他清楚得很,他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天地良心呀!老爺子這話是冤枉我了,我哪敢對你有一絲不敬的念頭,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公公,我喊你一聲爸,身為媳婦的我只怕沒好好孝敬你,哪有什麼壞心眼。」死老頭,說什麼廢話,存心想害她嗎?
劉菊芳表情慌亂地瞟了一言不發的丈夫一眼,見他的眉頭因公公的話而皺出好幾條細紋,她心口不安的狂跳,希望他別把老不死的話當真,她比誰都更適合當沐太太。
「我的媳婦不只你一個。」真把自己當一回事了,也不瞧瞧她那一身做派見得了人嗎?低俗!
這句話說得重,堵得她氣悶,胸口一陣陣抽痛。「我也沒打算跟大姐爭,她養病要緊,不要為了一點小事打擾她,我呢,是天生的勞碌命,老爺子就別走了,我可以照顧你的。」
「是你照顧還是讓佣人照顧我?」他冷哼。
「這……花錢請他們來可不是吃閑飯的,總要有事做。」劉菊芳濃妝艷抹的臉笑得很僵,心里暗罵著︰死老頭!想要老娘照顧一腳入棺材的你,想都別想,那一身老人味聞了就惡心。
沐家的財產雖然不敢說是富可敵國,但在國內十大企業絕對排得上名,就算家里有老人也不可能只讓媳婦照料,何況是只會刷卡逛街的小老婆,她能煮盅粥就非常了不起了。
沐奚世冷笑斜睨。「不用費心,我早把遺囑寫好了,分成三份放在我信任的人手中,我死後你不能扶正,否則你一毛錢也拿不到,我所有的財產都有專人保管,二十年內你是看得到踫不到。」
他、他居然這樣對她?!一點面子也不留給她!當著兒女的面讓她難堪。劉菊芳氣得直發抖,剛做好的水晶指甲樞著掌心,因為太用力而折斷,刮傷了手心,細細的血絲沁出。
「爸,別把死呀死的掛在嘴上,晦氣,你的錢我不會要,你也不要老給小輩的排頭吃,沒有做兒子的盼著老父早日西歸。」沐偏年一臉無奈的勸道,不好說得太白。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為他生了兩個孩子的小老婆,他能偏向誰,還不是夾在中間兩邊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