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凱文氣呼呼的用力掛掉電話,胸口劇烈起伏,接著假裝這時才看見站在辦公桌前的陸家福,馬上一改方才的不耐煩,端出總經理特別助理的架子,起身客套的朝對方一笑。
「唉,抱歉抱歉,原來是陸經理,不好意思讓你看見我在上班時間講私人電話。下次一定改正。請問有什麼事嗎?想要喝茶還是咖啡?」說完,他作勢要幫對方張羅飲料。
「我問你,總經理什麼時候回國?」
張凱文一臉莫名其妙的轉過身來,似是疲憊嘆口氣,「陸經理,這問題你問過我N次了,我記得我也回答過N次,總經理出國散心,歸、期、不、定,OK?」
剛剛才說過他最討厭那種一件事情要人家一講再講的家伙,這個陸經理是沒在听嗎?真想拿筆戳他額頭。
「這期間總經理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回來?」
張凱文歪頭想了想。「啊,我想起來了,上個周末下班前總經理有打電話回來。」
陸家福急問︰「他說了什麼?」
張凱文聳聳肩。「沒說什麼呀,就是問問有沒有什麼需要他火速處理的緊急文件,可不要因為他出國延誤公事進度才好。」
「那你怎麼說?」
「我要總經理放一百二十個心,辦公室我每天都有整理,根本沒看到什麼緊急文件。是說,最近公司文件好像都不會送到總經理辦公室來,明明以前就堆積如山,看都看不完,現在卻一份都沒有,你說奇不奇怪,陸經理?」張凱文反問陸經理,話中有話,隱含尋釁。
沒辦法,他實在受夠陸經理了,現在公司幾乎都是陸經理在管理,各處室的文件早都自動轉彎送去給陸經理,總經理的辦公桌自然空空如也,陸經理明里暗里欺壓他的總經理大人,擺明想篡位,他身為下屬,怎能不替頂頭上司出口惡氣哩!
陸家福表情難看,沉聲問︰「他有沒有說他人在哪里?」
「沙灘,據說放眼全是清一色比基尼辣妹。」張凱文露出羨慕的表情。
陸家福表情扭曲得厲害,當場爆發。「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比基尼辣妹,好好的一個公司放著不管,成何體統!」他真想痛扁韓烈唯這個紈褲子弟一頓!
說得這麼好听,明明就愛得很,這樣你才可以順理成章的接管公司,別以為人家都不知道你打什麼歪主意!張凱文受不了的月復誹。
「總經理已經出國散心很久了,馬上想辦法聯絡總經理,請他即刻回國。」陸家福大飆怒火說。
「這我可沒辦法,總經理不開手機,我就算把手按到斷掉也聯絡不上,陸經理比較厲害,你……」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衣領一個束緊,整個人被往上扯起,陸家福用吃人的眼楮瞪著他,另一只手還抓著紙鎮,一副作勢要往他腦門砸去的樣子,惡聲惡氣的恐嚇道︰「不要告訴我沒辦法,我不听這種癟三的理由,就算你的手指頭按到殘廢,你也得給我聯絡上總經理不可!要是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你現在就給我去人事部領資遣費,馬上滾蛋!」話落,他狠狠的甩開張凱文,丟下紙鎮,扭頭走人。
張凱文跌坐在椅子上,心口怦怦跳,驚魂未定的他,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紙鎮欸,大理石的欸,砸了會頭破血流的欸,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好不容易回過神,他立即打電話給總經理訴苦,「總經理,我挺不住了啦,陸經理實在太可怕了,他居然拿紙鎮要K我,還要我滾蛋,太可怕了……」
他一五一十的哭訴陸經理的惡行及自己的驚悚遭遇,渾然沒發現陸家福就站在不遠處的轉角,把他的話听得一清二楚。
陸家福疾步回到辦公室,立刻拿起話筒撥了一組號碼。「到辦公室找我,有重要事情要交代你。」
掛了電話,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再度做好晚上加班的心理準備,便全心投入工作中。
連批了幾分企劃書,準備交付執行,接著是這個月的財報數據,面對滿滿的數據他本應該靜心詳讀,可偏偏他連一個數字都看不進去,滿腦子都在想——
到底是誰,專利到底是誰偷的?還有,那天晚上打電話通知他去研發中心的人是誰?此人的意圖究竟是想幫忙,抑或是想陷害他?
唯一可以肯定,這整件事情一定有公司的人參與,但是,是誰?究竟誰是那個內鬼?
陸家福坐挺身子,伸展僵硬的背脊,揉揉疲憊的眼楮,沒多久,便听聞一陣腳步聲朝他靠近。
「陸經理。」
他睜開眼楮,看了來人一眼,二話不說便拿過一張便條紙寫下一串電話號碼,朝男人遞去。「幫我追蹤一下這支號碼的發話位置,務必盡快把人給我找到。」
韓烈唯未必會跟張凱文踫面,所以跟蹤張凱文不見得能找到人,多虧他方才靈機一動使出一點小手段,果然讓張凱文自己露出馬腳,這也才知道,原來韓烈唯一直和張凱文保持聯系。
他早該想到這一點,都怪他疏忽了。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韓烈唯這孩子盡管我行我素、任性妄為,但至少沒有忘掉自己是誰,沒有忘記肩上所負的責任,還知道透過張凱文掌握公司動態。
只是,還是得趕快把韓烈唯給找回來才行,眼下公司出了許多事,他一個人能扛的有限,緊要關頭,可不是他少爺玩樂度假的時候,畢竟他才是正主,而他所扮演的不過是輔佐者的角色罷了,守護這一切,是他這輩子都不可輕易拋卻的唯一使命。
「是。」男人收下紙條。
「那件事情查得怎麼樣了?」陸家福問。
對方搖搖頭,壓低嗓音,「沒有听到任何交易的消息,我想專利應該還在那個人手上。」
「希望如此,就怕一切早已經安排妥當,只等東西偷到,一轉手就直接進了買家手里,就算我們想查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警方那邊有什麼新的消息?」
「沒有進展。手法干淨利落,警方連一根頭發一枚指紋都找不到。對了,韓建成經理今天沒進辦公室。」
「他休年假,說要去美國探親,這事我知道。」
陸家福想,幸好韓建成不在台灣,要是他在,事情怕是沒這麼好控制。
這家伙表面看似無害,好老人一個,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人沒這麼簡單,現在一切事情都陷入膠著,少個韓建成在旁邊虎視眈眈,也算好事。
「就先這樣吧,你繼續跟進。」
「是。」
男人走後,陸家福將注意力重新拉回面前的財務報表上,正因為繁雜瑣碎,他逼自己得更耐住性子去看,但看似完美的報告,他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他再三審視,完全不敢大意,忽地,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一列數據上。
該死,這盲點到底存在多久了?!
陸家福壓抑內心驚悚,趕緊打內線電話讓人火速送來過去幾個月份的財務報表,接下來連續好幾個小時,他一邊看著財報,一邊讓如瀑的冷汗一次又一次的浸濕衣物。
車子持續前進的此刻,韓烈唯就歪躺在一旁的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
總覺得他似乎很累,像是已經連續幾個晚上都沒睡好,瞧,眼楮下緣都出現淡淡的暗青了,穆樂言覺得心疼。
似是察覺到她的注視,韓烈唯掀眸睞向她,本能地對她揚起微笑,慵懶的嗓音揶揄道︰「你這是危險駕駛吧?」
「現在是紅燈。」
「乖乖注意前面的號志燈。我記得我跟你提醒過,別老用那種眼神看我。」他話中有話。
意會他話里的含意,穆樂言倏地臉紅,連忙收回視線,不敢再多看身旁慵懶魅惑的他一眼。
有嗎?她的眼神有怎樣嗎?直到現在,她仍不懂她的眼神到底刺激了他什麼,真要追究起來,是他刺激她比較多吧?
如果照他那樣說,她是不是可以這樣解讀——她對他而言是具有吸引力的,哪怕只是一抹眼光?
思及此,穆樂言竊喜,羞答答的低頭抿嘴偷笑。
綠燈,車子再度往前駛,她停止遐思,清清喉嚨,佯裝自若道︰「既然很累,為什麼還要陪我出來?」
不過是餐廳每日固定的食材采買工作,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個人搞定的,她沒他想的那樣嬌貴,如果他累了,真的可以不用特地陪她跑這一趟,因為她也舍不得他這樣撐著。
「我喜歡跟你一起去市場,喜歡看你在菜攤前東挑西選的樣子,而且,我想要多陪陪你……」說到這,韓烈唯的心陡然一沉,嘴巴緊抿,眉心微擰,再度閉上眼。
可惡,什麼都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這樣的禁錮與限制令他渾身上下都煩躁不已,只能不住的在副駕駛座上挪動身子、調整姿勢。
「車里不舒服,忍耐一下,一會兒回家你再上樓睡一下。」穆樂言溫柔地說。
听她說出那個字,他的心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
家,曾經令他困惑不解的字眼,是她讓他又一次找到了認同。不想走,想永遠賴在這兒,因為這里是家,有她的家。
「不要,除非你陪我。」他任性地道。
「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好氣又好笑的看他一眼,不過,他看起來真的好累喔!「瞧你這個樣子,我都忍不住納悶你晚上到底都做了什麼不睡覺。」
韓烈唯掀開眼眸,邪肆而魅力的望著她,反過來揶揄道︰「女人,別說你不知道我晚上都做了什麼,難道要我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給你听?容我提醒你,你除了是可愛的引誘者,也是邪惡的共犯。」
看似隱諱又赤果的話語,讓穆樂言的臉瞬間爆紅,直到采買完畢回到餐廳,像是幾乎要滴出血來的艷麗色澤,依舊在她臉上盤旋不散。
「欸,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容易臉紅?這樣看起來很可口,很引人犯罪。」韓烈唯伸手揩揩她嬌艷的小臉蛋,驀地,他伸手往她頸後一勾,霸道的封吻住她誘人的小嘴,復習兩人之間的小小歡愉。
好不容易放開,穆樂言已是又羞又窘,嬌嗔不依的推他一把,轉身打開車門逃離這令人迷醉的危險男人。
「等我,別走——」
不等,再不走,誰知道那家伙又會對她做出什麼離經叛道的事情,之前她真是低估他了,他根本是只熱情的野獸。
穆樂言感到好氣又好笑,快步往餐廳大門走去,卻看見一名頭發半白的陌生男人等在餐廳門口,她心中微訝,繼而婉轉地道︰「抱歉,先生,餐廳傍晚才開始營業喔。」
「我找人。」
穆樂言還來不及再次發問,就听見尾隨在後的韓烈唯月兌口喊——
「二叔?!」
她轉頭看向韓烈唯,熟悉的臉龐有著她不熟悉的驚詫,從他瞠瞪的表情,她隱約讀到一種名為緊張的情緒,像是守了多時的秘密突然被揭穿。
不知怎地,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急速涌上,在她的心口緊緊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