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樂言原是計劃讓韓烈唯當外場服務人員的,但是,很抱歉,外場就屬林美美最大,她只要說一,哪怕穆樂言這個老板也不許說二,更遑論林美美今天一上班臉上就清楚寫著「老娘還在生氣」六個大字,穆樂言不敢多說,識相的把韓烈唯暫時回收,安排去廚房洗碗養傷。
雖然工作搞定了,不過住的問題還沒解決,韓烈唯畢竟是個大男人,她收留幾天應應急還可以,真要長期住在一起,男女有別,難免有些不方便,她可不想沒穿內衣就在他面前晃,可想到洗完澡還要全副武裝,她就覺得累。
再說,二樓就一個房間和一個雜物間,他是人又不是雜物,怎麼好意思讓他去睡雜物間哩?
所以穆樂言很理所當然的把腦子動到家里頂樓有出租套房的林美美,也許她可以幫忙騰挪一間給韓烈唯棲身。
就在穆樂言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林美美再度發揮狗仔般好鼻師的威力,馬上就嗅出她的詭計,冷冷地說︰「找什麼房子?浪費錢而已,樓上不是還有間雜物間,整理一下讓他住那里就好,你一個女孩子住在這里,又愛亂撿東西回家養,萬一哪天撿個殺人犯回家怎麼辦?最近這里不平靜,後面巷子的拉面店前幾天才被歹徒闖入抱走收款機,有個男人當室友,平常可以作伴,危急時還可以保護你,多好,我也可以加減放點心。」
盡管嘴上說得漂亮,林美美心里卻是這樣邪惡地想著——難得穆樂言身邊有新鮮的外來異性人種,還是個漢草很好的貨色,她恨不得明天上班就能听到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好消息,怎麼可能幫著把人弄走?辦不到。
韓烈唯第一次發現,男人除了可以當男朋友、當老公外,還可以當防盜器兼保鑣使用,如果找林美美這種人來負責集團的營運開發,明年柏凱麗的整體營收肯定可以多躍上五個百分點,甚至更多。
面對林美美的霸道,穆樂言這只小白兔根本不是對手,完全招架不住的她,最後只能灰溜溜的帶著韓烈唯有多遠閃多遠,免得被暴風侵襲。
「美美沒有惡意,她講話就是那樣,等你跟她熟了之後就知道她人其實很好很有趣的。」
「我倒覺得她說的對,你一天到晚撿東西回家,若是家里有個男人在,會比較安全,而且雜物間也不錯,總比流落街頭好。還是說,我住這里會打擾到你?」說話的同時,韓烈唯富有魅力的深邃黑眸也款款的凝望著她。
穆樂言頓時感到小臉漲紅燥熱,心頭慌亂。「不不不,不是這樣。」只是從此洗完澡後不能不穿內衣趴趴走,有點不太Free。
「你會討厭我嗎?」發亮的黑眸繼續發威,他整個人更是不著痕跡的往她身前靠去。
「不不不,怎麼可能會是這樣?」拜托,誰會討厭帥哥?怕是怕眼楮吃太補,以後沒有補會很傷心。
是說,他可不可以不要用那雙黑漆漆的眼楮這麼專注的看著她?她好像有點喘不過氣來欸……
韓烈唯淺淺微笑,眸底掠過一抹促狹。「既然都不是,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我現在應該去哪里開始洗我的碗盤?」
「啊,喔,好……」穆樂言在短短幾秒鐘內,情緒由詫異轉為模模鼻子認了,最後嘆了口氣道︰「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韓烈唯出身嬌貴,從小到大都是接受精英教育,身邊隨時都有一堆人簇擁著,即便出國當留學生,伺候的人也是一應全,根本沒有機會像一般的學生那樣在外頭打工,對于這人生的初體驗,他顯得躍躍欲試,管他在外場還是在廚房,通通是第一次。
穆樂言領著他邊往廚房前進,邊解釋廚房里的作業流程,最後來到洗碗的地方。「洗碗不只是洗碗,最重要的就是要從回收的餐盤替廚師把關注意,看看哪些菜肴是客人喜歡的,哪些是客人不喜歡的,方便以後菜單調整設計,畢竟,要留住客人的心,得先抓住他們的胃才行。別小看洗碗喔,很多大廚師一開始都是從洗碗小弟做起的。」
「了解。我馬上開始。」
對于他的積極,她贊許的漾開微笑,又再簡單叮嚀幾句後,便轉身投入料理團隊,準備全心應戰。
不過她忍不住又偷看了他一眼……奇怪,為什麼她會有種把高檔藝術品放在廚房里的奢侈違和感?
听說,但凡一個武林高手的誕生,少不了得三不五時跑去瀑布下練功修行,藉此打通奇經八脈,該不會這些人也把洗碗當做是一種廚師養成的必備過程,所以即便是洗碗機已經算是普通家電的現在,他們還是情願土法煉鋼?
既然如此,他就好好的來修煉一下,說不定會有驚人表現。
但,該怎麼下手哩?
小時候看過廚房的陳嫂洗碗,依稀記得洗碗好像要拿這個東西,沾取旁邊的洗碗精,然後——
匡嘻!
原本節奏有度的忙碌廚房,因為突如其來的碎裂聲響驀然安靜下來。
韓烈唯表情錯愕。怎麼搞的,他明明沒對它做什麼啊,摔個支離破碎是哪招?
「發什麼呆!還不收拾干淨,小子,我是讓你洗碗不是讓你砸碗!」主廚德叔率先開罵。
廚房重鎮,主廚最大,就是穆樂言也只有遵從。她擔心的望向韓烈唯,怕他不能適應德叔的強硬作風,可又不能放下手邊的工作直接跑去幫忙,因為那不只是破壞規矩,也會打亂大家的分工合作,只得拚命逼自己忍住想要移動的腳。
很好,這位大叔很凶喔,比韓董事長還橫,韓烈唯被罵得很……新鮮。他模模鼻子,趕緊收拾陣亡的餐盤,好讓它安息。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清脆的匡當聲沒少響起過,整個洗碗槽就好像正在經歷二次世界大戰,一團混亂,向來做什麼事情都游刃有余的韓烈唯,第一次覺得手忙腳亂。
「這家伙到底行不行啊?」阿偉強烈質疑。
「第一天還不上手,多練練就好了。」雖然心里不免擔心,穆樂言還是選擇挺他。
「就連阿國那麼兩光的人,剛來的時候也沒像他這麼棒槌啊!」
「每個人潛力不同,也許適應之後,他會表現得比我們都好也說不定。」穆樂言就是忍不住要替他說話。
「最好如此,不然,他就等著被德叔電吧。」阿偉悻悻然地回道。
正覺得挫敗,隱隱覺得背後有兩道關懷的眼神,韓烈唯本能的回頭,果然看到穆樂言熟悉的圓臉,當她用唇語無聲對他說出加油兩個字時,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記強心針,完全被激勵。
不過就是洗幾個小碗,他就不信還能難倒他。別忘了,他可是一秒鐘幾十萬上下的總經理大人耶!
偏偏韓烈唯真的就被難倒了。這個門外漢完全小看了用餐時間餐盤消耗的速度有可怕,才多久時間,原本滿櫃的干淨餐盤咻咻咻的消失,倒是他手邊待洗的餐盤越堆越多、越迭越高,根本來不及消化,更遑論他三不五時就要毀滅一個。
主廚德叔炮火猛烈,那著名的二頭肌更是蠢蠢欲動,整個人像只瀕臨暴走的恐龍,隨時都要噴火。
不行,穆樂言看不下去了!方才不幫,是不想打壞做事規矩,可是眼看著韓烈唯都快被堆積如山的碗盤給淹沒了,為免發生無餐盤可用的窘況,她嬌嗓輕揚,「阿偉,這邊給你接手。」旋即飛也似的來到韓烈唯身邊,徑自搶過他手里的海綿,刷刷刷的飛快洗起餐盤來。
主廚德叔雖然臉黑黑,最終還是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事情有輕重緩急,若無餐具可用,餐點做好了也只是白搭。
「別慌,剛開始總是這樣,等你熟練了就沒問題了。現在我洗你沖水,放的時候小心點,才不會踫壞了餐盤的邊緣。」穆樂言用只有兩人听得見的音量柔聲對他說。
她軟脆的嗓音輕輕的敲擊著韓烈唯的耳膜,她這個善良女神在他手忙腳亂的時候降臨,不只給予他最直接的幫助,還在無形中帶給他那種有人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的強烈信賴感。
他凝望著翩然來到身旁的她,心中的挫敗灰飛煙滅,根本舍不得把目光從女神身上挪開。
她的側臉線條柔美,長睫像扇子,不時在恬靜的臉龐掮呀掮地,彎著優美弧度的唇,粉潤飽滿,雙手的動作是那麼溫柔,令人忍不住想要變成她手中的餐盤,被她慢慢洗滌……突然,濕軟的小手一把拉住他。
「不對不對,洗碗盤不能用蠻力,這樣很容易手滑,要溫柔點,瞧,輕輕抹過去,很快就干淨了。」
韓烈唯回過神,被她的笑容所鼓舞的他點點頭,賣力又起勁的洗著碗盤。
見速度已經追上,穆樂言拍拍他的肩膀。「剩下的交給你了。」
然而等穆樂言回到自己的崗位,韓烈唯再次獨挑大梁,盡管他雄心壯志,無奈待洗的碗盤硬是如雪片般飛進廚房,轉眼又在他手邊堆出一座幾乎比人高的盤子山。
主廚德叔忍無可忍,趁著上菜的同時,徹底暴發的對他咆哮道︰「如果連洗碗都不會,就滾出我的廚房!」
不巧,韓烈唯目睹了一個畫面。
他微蹙著眉,本想隱忍不說,但是他想,倘若他是用餐的客人,知道真相的他肯定會非常不爽,覺得惡心。
實在過不了自己那關,他掙扎須臾,緩緩地道︰「主廚先生,你的口水噴到餐點里面了,這樣很不衛生,為了避免感染,也基于對客人的禮貌,你應該馬上重做這道菜。」
此話一出,大家不約而同的倒抽一口氣,紛紛用他瘋了嗎的眼神看著韓烈唯,廚房里的溫度像是溜滑梯,直直跌落零度C以下。
德叔的臉就像是被鹵素燈照了三天三夜,一片黑漆漆。「什麼時候我的廚房輪到你指揮了?」完全暴怒。
第一次有人敢直接對著自己的耳朵大吼,韓烈唯閉了閉眼楮,冷靜下來。「我只是陳述事實。」
無奈的是,他的不卑不亢在這種時候完全成了一種挑釁。
「你!」德叔揪住他的衣領,二頭肌已經待命。
包括穆樂言在內,大家無不心驚膽顫,沒人敢上前去勸,就怕會激發起更大的戟大。
恰巧林美美拿著點菜單進來。「二號桌點餐!」發現沒人理她,嗆辣的她索性扯著嗓門高聲嘶吼兼撒嬌,「廚房是沒人了嗎?二號桌點餐!是想讓外面的客人餓死嗎?呼叫親愛的德叔,你在哪里,快幫幫我。」
幾次深呼吸,緩下怒火,主廚德叔悻悻然的松開韓烈唯的衣領,倒掉那盤據說被口水污染的主餐,殺氣騰騰的把餐盤扔進洗碗槽里,激了韓烈唯一臉洗碗水,越過他,抽來林美美手中的菜單,黑著臉朗聲誦念餐點內容。
廚房又恢復了原本的忙碌……
韓烈唯帥氣地抹去臉上的水珠,拿起盤子繼續洗。他的想法很簡單,達成目的就好。
穆樂言又氣又急,頭痛不已。
這家伙是瘋了嗎?才剛來居然就膽敢挑戰主廚的權威,要是換作別人,搞不好已經被痛扁一頓飛踢扔出去了。